老齊是我大學的室友,大名叫齊春,直到後來他參了軍我就再沒見過他。
世界大戰,動亂,解體,核冬天。
在這個和親人分開都不一定能夠再次遇見的年代,我竟然在異鄉的旅途中遇到這樣了僅僅停留在記憶中的室友。
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
隻是沒想到,若乾年後的再見麵,會是這種場合。
“最近過得怎麼樣?沒想到今天輪到我巡邏,能遇到你。”
老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幾個坐在吉普車的後座,顯然是要跟隨他們返回據點,他的眼睛緊緊貼在那剩下的鹿肉上,看起來像垂涎欲滴的狼崽。
我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想吃你就吃吧,就當我請你的,我們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就走,根本也帶不上這些。”
“老陳!還是你夠意思!”
老齊沒跟我廢話,擼胳膊挽袖子就大快朵頤起來,滿口肉塊的他一邊吃,還不忘跟我交流。
“又有美食,又有美人,感覺你的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啊。”
美食我就不反駁了。
“美人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我四下張望,一副尋找的樣子。
坐在我旁邊的路雪很有自知之明地指了指自己,臉上卻仍舊是一副平靜地過分的樣子,這臭屁的行為讓我的心裡頓時一片死海。
“你不會是說這家夥嗎?”
我有些不確定地向老齊確定道。
“還能有誰,這放到高中,這妥妥的美少女一枚啊!”
聽到了老齊的話,路雪輕咳了兩聲,我總感覺她莫名其妙地挺直了腰杆。
搞什麼啊這家夥,弄得我也莫名其妙地火大。
鹿肉似乎有些噎人,老齊將隨身攜帶的壺擰開,酒氣撲麵而來,他猛灌了一口,擦了擦嘴,將酒壺遞給了我。
“我就不必了。”
我做出謝絕的手勢。
老齊沒有強迫,隻是又看了我一眼。
“總感覺你這家夥一點都沒變啊,從上學的時候就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當時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就討論過,如果末日來臨,你說不定會是我們幾個裡心態最好的。”
我的腦海中閃過家人在火焰中化成灰燼的慘狀,有一瞬間的出神。
“差不多是這樣吧。”
我回答道。
這沒什麼好說的。
實際上,人與人之間是永遠不可能做到相互理解的,你也不能寄希望於他人能夠了解你的一切。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就是這個道理。
我對於他人的不理解一向是包容的,爭辯這些在我看來沒有意義。
而且從某個方麵來說,老齊他們說得沒錯。
末日之後,我終於從沒完沒了的社會規則和人際關係中解脫出來,不再需要承擔自己在社會當中的責任,房貸,車貸,少子化的社會情況,終於與我徹底斷開了關係。
我的確從中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自由與暢快。
“不過,我一點不覺得這小鬼算得上美人就是了。”
“是嗎?不坦率也許是在害羞哦。”
對於老齊的揶揄,我嗤之以鼻,沒有放在心上。
老齊摸著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麼。
“果然你還是喜歡那種成熟點的類型吧,我記得你以前跟我們說過的。”
“過去了這麼久,連性癖都沒變嗎?你這家夥...真是有夠專一的。”
我打斷了老齊的喃喃自語,摘下了脖子上的項鏈,上麵簡單地吊著一塊導彈殼體的殘骸,細微處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英文標注。
“老齊,你不是當過兵嗎?幫我看看這個。”
老齊仔細看了看,旋即皺起了眉頭。
“核彈的碎片?”
我點了點頭。
雖然是核彈的碎片,但它的材料本身就是高密度的阻核材料,因此不具有放射性。
我將它佩戴在身上,也是為了懂行的人能夠看到,進而為我指明方向。
“你能根據材料看出它是哪裡發射的嗎?”
“你太看得起我了吧,陳哥,我就一普通大頭兵...”
“要不等回去以後問問其他人?”
老齊撓了撓頭,露出苦惱的神情。
確實,單憑這一小片材料就追查出來源什麼的,太為難人了...
人腦畢竟不是高精度的計算機。
我這樣想著,不再為難老齊,重新將他遞回來的彈片戴在了脖子上。
......
果然。
門口巨大-15字樣已經微微有些磨損,但還是大差不差地能看出字樣的痕跡。
老齊說要帶我們回避難所的時候,我就想到應該是這裡沒錯。
畢竟這是地圖上最近的避難所了。
老齊一行人在前麵帶著路,避難所的門在指紋輸入後被打開。
厚重的合金大門打開之後是向下的階梯。
跟大多數的避難所一樣,這個避難所的主體部分也是在地下。
按照廣播上所說,他們的食物和水源應該都是相當充足的。
事實應該也是如此。
寬闊的空間,充足的照明,整片避難所宛如一個地下的小鎮。
說是宛如,該說是就是或許必須貼切。
相較於我去過的其他避難所,它或許不是最大的,或許不是科技含量最高的,但它的完整程度絕對算得上前列。
我跟著老齊一行人在避難所中遊蕩著,老齊的幾個同伴在與他打過招呼後就四散而開,獨留老齊一個人帶著我們前進。
路過的行人們友善地打著招呼。
與我先前遇到的那些死氣沉沉的家夥不同,這個避難所中的每一個人,似乎都過著安寧而祥和的生活。
像和平時期那樣,對於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與向往。
路雪被當作稀有動物般圍在中間,被周圍或年輕或成熟的麵孔打量著,幾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性開口道:
“好漂亮,像瓷娃娃一樣欸。”
“你是俄羅斯人嗎?感覺你的皮膚好白。”
“跟你一起來的那個人是你哥哥嗎?總不會是爸爸吧?還是戀人?”
“...”
她們像鳥雀一般雜七雜八地開口說話。
路雪一臉茫然地坐在長椅上,臉上露出苦惱地神情,每當她想要開口,下一個問題又接踵而至。
她似乎很應付不來這種場合,抿著嘴唇,表情像是吃了一個黃蓮,腦袋不安地左右轉動著,看起來分身乏術,疲於應對,最終求助地看向我。
我假裝沒看見,將頭扭到了一邊。
即使她向我求助,我也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她解圍。
路雪轉身就走了,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所有人都停止了問話,疑惑地看著她。
然後她徑直朝著我走了過來。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以我對這家夥的了解,這家夥絕對絕對絕對是要把見死不救的我拖下水。
我慌忙轉過身,卻被她拽住了衣角。
在老齊一臉震驚地目光中,她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