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是這漫長隊伍的最後一個。
春女士似乎格外有耐心地想要回答她的問題,並且對於她的這份訴求,感到非常的好奇。
“你要那個做什麼?”
“想看會動的漫畫。”
路雪乾脆地回答道。
會動的漫畫?
這家夥那時候有從便利店帶碟片出來嗎?
我仔細思索著,卻在回憶之中一無所獲。
不過,我倒是帶出來過一個碟片。
等一下...
我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碟片還放在我的包裡吧。
應該是吧。
夜勤病棟合訂集?
仔細想想,昨天晚上我睡著的時候,路雪是不是還沒睡?
“嗯...”春女士沉吟了片刻,隨後說道,“避難所裡倒是還有一些電影的碟片...動畫片的好像沒有哦...”
“沒關係,我自己帶了。”
在路雪拿出那張封麵印著粉色護士服的碟片時,我的心徹底死了。
我也一下明白了昨天夜裡的噪音估計不是老鼠,而是她在翻我背包的響動。
春女士接過碟片,左右看了半天,最終挑了挑眉。
所幸這張封麵算不上露骨,單從外表來看,看不出什麼端倪。
“這是什麼?夜勤病棟...我印象裡好像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動畫片呢?它是火影忍者的劇場版嗎?”
我微微鬆了口氣。
春女士身為中日混血,對第九藝術的了解程度似乎並不合格。
不過這也可以了解,就像不是每個東北人都能喝酒,不是每個重慶人都能吃辣,不是出生在四川就一定會變臉,不是每個北京人都能唱上兩句定軍山一樣。
童年在日本度過的春女士對動漫的不了解,一下子成了一件可以諒解的事。
趁著沒有人看向這邊,我私心希望她們趕快停止討論,把這張碟片物歸原主。
等一下,隻要我咬死不承認這張碟片是我的不就好了?
反正這丫頭先前撒過一次謊,比起她果然還是我的話比較可信吧。
這樣想著,我收起了欲言又止,重新回到沉默之中。
“不知道,這張東西是從陳閒包裡找到的,他寶貝的很,還不給我看。”
路雪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裡麵的具體內容。
“你沒看過嗎?”
“就是沒看過,所以才想看。”
我終於還是沒能說出這張光盤不是我的,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明明已經是末世了,虛無的道德準則似乎還在束縛著我,我有時候也想像路雪那樣沒心沒肺,可總是無法如願以償。
我於是靜靜聽著她們討論,頗有一種將赴刑場的坦然。
一個紮著馬尾的乾練姑娘俯身到春女士的耳邊說了什麼。
後者好看的眉頭皺起來,隨後說道:
“稍等,我馬上過去。”
說罷,她又重新看向疑惑地看著她的路雪。
“抱歉,失陪一下,等我處理完事情,我再帶你看dVd。”
春女士將碟片遞還給路雪。
我幸運地從社死的懸崖邊緣退了下來,心中鬆了口氣。
同時也開始後悔,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地將這個光盤帶了回來。
因為現在看來,我的社會性死亡遲早會來,區彆隻在於早或晚。
隻是立即執行和擇日執行的區彆罷了。
我不知道春女士是要去忙什麼,不過從她嚴肅的神情上看得出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
等待的期間,老齊帶我和路雪逛了逛避難所。
我發現避難所的人實際上不多,大概也就在兩百左右。
在一個這樣的集體中,大家有著共同敬仰的領袖,彼此之間熟識,整個避難所都浸泡在祥和的氛圍中。
我越是在這個似乎遊離在末世之外的世外桃源裡遊蕩,越難以想象,當災難降臨的時候,它會變成什麼樣。
啪,啪,啪
隨著逐漸遞減的聲響,皮球呈現一條直線滾落到我的腳邊。
我想著自己事,竟然一時之間愣住了,隻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皮球。
“大哥哥,你能幫我把球踢回來嗎?”
小男孩站在遠處朝我喊道。
這個避難所算不上寬闊,但足以承載這些孩子們稚嫩的童心。
他們總能找到大人意想不到的樂趣,讓人羨慕。
我回過神來,將球踢還給了小男孩。
男孩朝我笑了笑以示感謝。
“老陳,你沒事吧?逛累了?感覺你心不在焉的。”
老齊關心地問道。
“彆理他,這家夥肯定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了。”
路雪無所謂地撇了撇嘴,似乎早就已經習慣我偶爾的神遊物外。
老齊環顧四周,隨後偷摸著點燃了一根煙。
白色的煙霧從滾燙的火星裡攀附而上,隨著他一口重重地歎息在空氣中暈染開來。
“你一定覺得我們很殘忍吧,畢竟那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孩。”
原來老齊以為我還在在意剛剛的事,我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順著他的話接道。
“沒有什麼殘忍的,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現在的末日,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嗬嗬,你真夠損的。”老齊笑罵了一句。
“不過,硬要說的話,我倒是覺得你們對春女士太殘忍了。”
我補充道,偷摸了一眼老齊的表情,後者吊著煙,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種決定本不該由春女士來做,也不該由春女士執行,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個避難所的人們對於他們的女神實在是過分的依賴了。
歸根究底,她也隻是個凡人罷了。
不,不僅是凡人,還是個瘸了腿隻能靠著輪椅行動的凡人。
弦繃得太緊就會斷開,人也一樣。
老齊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春女士那溫柔的聲音從避難所的廣播裡響起。
“陳閒先生,路雪女士,請聽到廣播後,到我辦公室一趟,廣播重新播放一遍...”
我拍了拍老齊的肩膀,轉身要走。
“老齊,我先走了。”
老齊將手裡的煙掐滅,很認真地看向我。
“陳閒,你聽我說。”
“春女士一定是有事情求你幫忙。”
“看在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求你了,幫幫忙吧。”
我皺了皺眉,感覺肩上莫名地一重。
我十分討厭這種被人托付的感覺,因為在我短暫的人生當中,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辜負彆人的信任。
那些寄希望於我的家夥,擅自期盼,又擅自失望,讓我無所適從。
我乾脆地回答道:
“這我可保證不了。”
老齊歎了口氣,表情看起來早有預料。
“那,就請你不要直接拒絕吧。”
我點了點頭,找個理由逃避嗎?這樣的事我倒是相當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