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頭七與汙漬(1 / 1)

“那封信你還留著嗎?”

我們在綠洲停留了一夜,離開綠洲的時候,路雪忽然問我。

“我留著乾嘛?”

我反問道。

那又不是留給我的信,關鍵是我還看不懂。

“放進樹洞裡了。”

那棵基地中央的樹下有一個很大的空洞,像路雪這種體格說不定能爬進去。

不過對於我來說就有些勉強了。

但我還是儘可能地將放在了深處,想著這樣保存地應該能夠完好一些。

說不定等以後再次造訪這裡,還能看到這封信留在原處。

“你有看到春女士穿的那件百衲衣嗎?”

她又繼續問道。

“沒有。”

我如實地回複道。

按照老齊的說法,應該是長到樹的內部去了吧。

我拿著地圖,春女士圈出的位置有三個,剛好在地圖的東北至西北兩端。

正好,我不想朝著南邊走,因為按照吳不知的說法,我隻要往南邊走,就很有可能會遇到他。

這正合了我的意,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吳不知其人,我生理上,心理上雙重排斥。

路雪又問道:

“那土壤複原劑呢?”

“都撒土裡了,那些資料也都留在基地了。”

我看向路雪,她問了這麼多問題,我也終於問出了我的疑惑。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問題啊,怎麼了你?”

我旋即也為我的魯莽後悔了。

畢竟也是個女孩,再如何粗神經也總該有個限度。

也許她也在為-15的結局而感到悲傷吧,更何況春女士對她也算的上照顧了。

“你說春女士頭七的時候會不會回來看看。”

我眼皮跳了跳,隨後回答道:

“...應該會吧。”

“陳閒,你會不會跟他們一樣...說不定那天就死了。”

路雪看向我,我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疑惑地看向她。

我這才發現,她正很認真地看著我。

白沙撒丫子在前麵的坡道上亂跑,脖子上的鈴鐺丁零當啷的在遠處作響,似乎在催促我們趕快跟上它。

我向來不習慣這種嚴肅的場合。

所以打算說兩句俏皮話讓這個話題趕快滾過去,或者...撒個謊,就說不會好了。

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最好騙了,我先前騙過她那麼多次,這次肯定也...

可是我遲遲開不了口,我總覺得這次的謊言就像一張脆弱風化的紙,甚至無需觸碰,隻需要輕輕一吹,就會散落成漫天的飛灰。

“...人都是會死的...說不定哪天,我也會死吧。”

我如實地說道。

她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反常,這讓她的眼神顯得異常堅定,也讓我的視線飄忽不定起來。

“那...到時候我一定守著你的屍體。”

“頭七的時候要記得回來看我。”

頭七...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頭七嗎?真有地獄這種東西存在的話...就是現在的人間吧。

“啊,會的。”我打著哈哈,以略微戲謔地口吻許諾道,“我頭七那天就算下麵有事,也跟閻王爺請個假,實在不行我就翹班了。”

她隻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

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

小時候算命的可抱過我,說這小子能長命百歲呢。

......

高樓像紙皮核桃一樣被掰開,露出裡麵錯綜複雜的內部結構。

城市水泥路麵的裂口深邃,地下管道被掀開來,如同城市表麵的神經脈絡,被赤裸裸地挑了出來。

大量的建築垃圾堆砌在城市的中央,讓眼前的景象顯得非常的糟糕。

越是富饒的城市,越是會成為重點打擊的對象。

有時候,因為廢墟和殘骸的堆砌,我甚至難以在這樣的鋼鐵叢林中找到合適的落腳點。

相較於開闊的野外,城市的道路反而顯得更加狹窄逼仄。

我帶著一人一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城市中。

那些開裂的地縫和沒有蓋子的窖井仿佛是獵人隨意設下的捕獸夾。

稍不注意,落入其中,就會落得個狼狽下場。

“汪!”

一聲痛苦而短促的嗚咽聲,伴隨著鈴鐺的叮當脆響。

我和路雪幾乎同時扭回頭。

就看見白沙那龐大的身體卡在窖井的開口處,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們。

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以緩解自己的頭痛。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想把這蠢家夥留在這裡自生自滅。

它撲騰著前腿,後腳似乎無處著力,以至於單單憑借前腿的力量根本無法讓它從窖井裡爬出來。

我走到它的身後,用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姿勢將它緩緩提了上來。

因為擔心它被窖井邊緣的毛刺刮傷,我還特意放緩了速度。

不過看來是白擔心了,我很順利就將它取了出來,沒有絲毫的阻礙。

因為這條狗炙熱的體溫,這麼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就把窖井邊緣的積雪熱的融化開來。

再加上前兩天雨雪中留在下水道口的積水,一下就把它雪白的毛發染成了黑色。

它看了看我,我心中不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彆...”

它絲毫沒有顧及我的話,搖頭晃腦地要將身上的水甩乾,我甚至感覺到幾滴味道奇怪的水落到了我的嘴裡。

“臥槽,你這死太監。”

被甩了一臉汙水,我的臉色和我的膚色都物理層麵上的黑了下來。

緊接著它就歡快諂媚地朝著路雪跑去,渾然忘了是我這個救命恩人把它從井裡抬出來的。

做狗真夠可以的。

路雪伸手橫在白沙的麵前,阻止了白沙繼續往前。

她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說道:

“小白,彆過來,好臭。”

白沙的耳朵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

我其實比較好奇的是,這家夥為什麼會跟路雪更加親近。

是因為還在記恨我當初硬要給他戴粉色項圈的事嗎?

還是說,路雪的毛色跟它比較接近,被它當成同類了?

這我無從得知。

如果周天樂在這裡的話,或許能通過心靈感應知道它的想法吧。

我看了看身上被汙水染黑的汙漬,隨後嗅了嗅。

那汙水有些奇怪味道的腥臭,讓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洗是肯定洗不乾淨了。

看著自己千瘡百孔,已經漏出棉絮的大衣,我想也許是時候換套行頭了。

幸好這裡是城市,不論是尋找潔淨水還是額外的衣物,都不是一件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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