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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紐斯的雨季已到末尾,空氣濕濛濛地。

清晨七點半。

烏雲層仍未褪去,道路兩旁濕冷的風吹過,超三十米高的水青岡樹木隨風簌簌作響,露水濺到地麵,一片淺灰水痕。

結束了慢跑晨練,葉潯抬腕看向手表,體能訓練時間為42min,距離4.54公裡,動態千卡120,總千卡數230,平均心率是131次/分。

微微有些氣喘,汗濕的衣服貼合著身體。

他從室內健身館離開,與窗外昏沉的天空不同,走廊燈光明亮、聲音嘈雜,剛睡醒的同學們交談著,隨著葉潯出現,他所過之處一片寂靜。

人群若有若無地看來。

昨晚古堡的事情已經傳開,葉潯身上的神秘色彩也越發濃鬱,有人細數葉潯從去年校慶至今的各項事跡,與紀徹、與傅啟澤、與應修,似乎沒什麼交集,又似乎剪不亂理還亂。

現在又爆出和紀徹曾經接吻過。

即便是過去式,人群看著他的目光還是格外複雜。

“……到底什麼情況?”

“是不是前男友。”

“索傑他們好久沒有出現在學校了——索傑!就是去年砸葉潯寢室那幾個人……聽說半夜還去實驗樓寫小紙條嚇過葉潯。今年開學我還見過他們,但已經好久沒出現了。”

“該不會……?”

吸氣聲此起彼伏。

討論聲越發嘈雜:“……是不是紀徹出手了?能讓人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學院,隻有紀徹他們能做到吧?”

“首先,排除傅啟澤、路易和應修,那就隻有紀徹了。”

“所以紀徹衝冠一怒為藍顏……?”

“快快快!上論壇說一下!”

幾個男生頭抵著頭,分析的熱火朝天。

有人從旁經過,帶著一身清爽的味道,運動式製服修身挺拔,葉潯頭發吹的半乾,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他表現的無動於衷,進入電梯,按下下行鍵。

燈光半灑在他臉上,抬頭時,他與幾個男生簡單對視。

電梯門合並。

空氣一片寂靜。

許久,才有人古怪道:“他……他剛剛那是什麼眼神?”

“額,好像是覺得我們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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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星期五,今天上午有一堂《聯盟百年曆史》。

聯盟成立至今已有近四百年,經濟蓬勃發展,以紀氏為首的財閥壟斷各行各業,同時又踴躍推動行業新規製定,要聊曆史就繞不開紀氏、傅氏、德尼切爾家族以及應氏集團。

大多時候課程會從維多利亞皇室開始講起,維多利亞女王統治末期通貨膨脹嚴重、民不聊生,大貴族大肆掠奪土地和勞動力,地方勢力一度讓皇室統治搖搖欲墜。

伴隨有席卷全國的傳.染病,多種原因層層堆積,導致一場空前絕後的獨.立運動從迦藍爆

發,並迅速蔓延至全國。

《聯盟百年曆史》是堂水課,選課截止時隻有三十人報名,葉潯到了教室,人數比之前多了三分之一。

他走進去,沒管這些探究的目光,隨便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前後左右無人,葉潯掏出書本,簡單開始預習。

等到上課的時間點,老師還是沒有來。

又拖了差不多十分鐘,助教急匆匆走進教室,鏡片沾著雨水,他站上講台,先是被課堂的學生人數驚了一下,隨即道:“各位同學,剛剛得到消息,AEO環保組織昨天下午出現在迦藍城內遊行,嚴教授被困在迦藍機場,無法趕來給同學們上課,這節課大家先自習。”

“嚴教授希望大家自學第一章的內容,並根據第一章的內容分析AEO組織成立的條件,寫一篇不低於一千字的論文。”

頓時一片唉聲歎氣。

第一堂課就寫論文,看來嚴教授真是被AEO氣的夠嗆。

助教無奈苦笑:“這節課就到這裡吧,十分鐘後大家就可以離開。不過隔壁還有其他正在上課的同學,大家離開的聲音儘量輕些。”

說完,他接起一個電話,率先離開了教室。

葉潯對聯盟曆史了解不深,選擇這節課也有補足常識的目的在。

AEO組織幾次三番掀起大規模遊行事件,引得城市秩序混亂,而聯盟政府竟然隻能安撫、而非依法取締,從中察覺到一絲微妙,葉潯用平庸的寫法為論文開頭。

論文老三樣,是什麼、為什麼、怎麼做,落筆更多局限在聯盟產業鏈上——尤其謹慎地避開了對AEO的評價。

室內某一時刻忽然沒了聲音。

熟悉的場景,葉潯已經能夠平靜地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抬頭看去。應修走了進來,他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向葉潯。

眼神直勾勾地、鋒利又直白。

葉潯被他看的升起一絲不安——畢竟對方不按套路出牌、還有點莫名奇妙。

“葉潯。”這是應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低冷。他額發微濕,看著他,葉潯才知道外麵在下雨,“他們在辦理退學。”

教室最後一排有人突然摔了手機,一聲巨響,對方慌慌張張地蹲下身,不敢出聲。

……辦理退學?

葉潯不太明白,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話題不適合大庭廣眾下討論,他關閉電腦起身,做出製止的動作,“稍等一下,我們出去說。”

教室內的氣氛已然和先前大不相同,隔著窗戶傳來騷.動。作為當事人,葉潯顯得與社會、或者說白鴿論壇脫節了。

“誰在辦理退學?”到了室外,他終於可以問這個問題。

“之前欺負過你的人。”應修灰藍色的眼睛平靜,“你還沒有接受他們的道歉,所以,要放他們走嗎?”

聖德爾學院的退學手續複雜。

學院內有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如果事情到了退學和轉學才能解決的地步,高位者便不能再出手阻攔。

一切矛盾都將在轉學或退學完成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而應修,此時卻用了“放”這個字。

潛規則顯然無法限製他分毫,何況,他本就是個行事毫無章法的人。

……居然又是上學期的麻煩。

“是我要他們退學嗎?”葉潯厭煩道,同時他也確定了,應修對待他的態度異於常人,並非與情愛相關、更像某種讓人難以理解的關注。

“不是。”應修有問必答。

“既然不是,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應修一頓,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好,我會去處理。”

“等等。”他轉身就要走,葉潯又叫住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看過來,心無旁騖、極其專注,“你可能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是,我的事和你也沒有關係。”

應修這下定住了。

明顯不對勁的反應,葉潯冷靜觀察他,“我們之前認識?”

應修依舊一動不動,隻輕輕眨了下眼睛,他沒有說話,更像某種肢體語言豐富的草原動物。

葉潯也沒興趣做表情理解,“你應該認錯人了,我可以肯定我們從前絕對沒有見過。不論你把我當成誰、或者誤認成誰,又或者是出於彆的目的出現在我身邊,你都是在做無用功。”

應修緩緩看向他,“你討厭我。”

“是的,”葉潯甚至沒有猶豫一下,“你很麻煩。”

麻煩,對葉潯而言,這個詞是一切負麵詞彙的集合體。

他甚至懶得用具體的詞彙再去形容一個人,因為這代表他還要多耗費些精力去回憶對方的性格、行為模式。

麻煩兩個字就足夠了。

應修低著頭,灰藍色眼睛像一片湧動的霧,他很平靜地接受了葉潯的評語,“我明白了,你討厭麻煩的人。”

說完他便要離開,與葉潯擦肩而過的瞬間,先聽到身後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葉、葉潯!”

目光下意識落到葉潯臉上,葉潯站在陰影中,側顏冷淡,毫無情緒起伏。

他收回了視線。

“……”

“葉潯!”杜逾白爬上樓梯,不知道從哪得到他的課表,朝他跑來。

“我、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解釋一下,我、我沒有和任何人說你和紀徹的事情,連逸凡我都沒有告訴!希望你不要以為是我告的密!”

一路小跑到葉潯麵前,他氣喘籲籲道。

葉潯垂眼看著他,指尖敲了下胳膊,這是一個厭煩的微動作,“還有事嗎?”

“真的真的不是我!”杜逾白鬢角汗濕,喘氣聲不停,“我——”

“沒有告訴陶雲秋,但你不是告訴了傅啟澤?”平靜地戳破這層窗戶紙,葉潯看著他。

杜逾白霎時靜住,這一次,紅霞褪去,他臉色變得煞白,嘴唇也抖了抖:“對、對不起,當時傅啟澤問我,我、我以為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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