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雖然隻是我的夢,但是事關大將軍的安危,我不敢說謊,還望小少爺一定要重視,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劉如英用力地閉了閉眼,顫抖著說:“還請小少爺入宮一趟,向聖人稟明此事,我、我願為此負責,倘若有萬一,願以死謝罪!”
說到最後,劉如英就要從坐凳上滑下來給湛兮下跪。
湛兮一把挽住了她,力氣極大地將她又托回了凳子上:“表姐不必如此惶恐,正如大伯母所說,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稍後便入宮一趟,與姐夫說一說此事。”
劉氏就在此時,抓住了湛兮的手臂,凝視著他的眼睛,說:“金童子,你同聖人他們說的時候,便說是我做的夢,我太害怕了,故而不得不……”
雖說如今各個宗教都似乎有種蒸蒸日上的感覺,但時人都喜歡信“喜”,不信“憂”。
典型的就是——說我好的,真準!說我不好的,封建迷信!巫蠱之術!當殺!
吉兆便如同當年原身的降生,於是乎他母親就要說他是太上老君身邊的金童子,大家都言笑晏晏,對此接受良好。
時至今日,他表現出“優秀”的一麵,大家都會樂顛顛地提起他阿娘當年老蚌懷珠時,夢見太上老君點了點她肚子,這才有了他——老君真靈!
但是劉如英口中說出來的這等“凶兆”,大家夥都會覺得“不吉利”,“晦氣”!甚至不能接受的人,比如說高高在上的貴人,那是當真能要她的命。
劉如英柔弱,但不蠢笨,她說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自己不會有好下場的準備了。
但就算如此,她也選擇了說了出來,因為不希望大將軍出事,她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
表姐為了自己的父親如此視死如歸,湛兮又豈能讓她承擔風險呢?
湛兮於是道:“大伯母,表姐,你們聽我一言。是‘我’昨晚忽然夢見,有一個騎青牛的老頭兒,告訴我說最近會有一個雲遊四海的郎中經過北庭都護府,他身上帶著奇怪的長綠毛的糨糊,我阿耶很需要它,老人叫我去將那東西找來……”
不如把這“夢”,攬自己身上,反正對於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身為“金童子”的他,那真的是“債多不愁”。
“記住了麼?是我做的夢,是太上老君給我托的夢。”湛兮大力地握住了劉如英的手,又看著劉氏,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剛剛才忽然想起來的,隨便提了一嘴。”
“大伯母聽了就覺得這是像當年太上老君顯靈了,讓阿娘懷上我一般,極其不同尋常,尋思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才叫我進宮告訴姐夫的。”
劉如英愣了,呆呆地將湛兮望著。
湛兮回首,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表姐沒有什麼做預知夢的能力,對嗎?”
那雙美麗的眼睛,又落下了淚來。
劉如英倉促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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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長在糨糊中的“綠毛”,無非就是含有青黴素的東西!
湛兮還在思考輔助係統要如何讓他在短時間內培育出優良的青黴素來拯救他親爹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了!
哦,輔助係統,真有你的!怕不是發現那個遊方郎中手中的青黴素的植株不錯,這才趕緊想辦法讓他注意到對方,得到優良的植株,方便日後的生產吧?
牛犇就兩個字!
事不宜遲,湛兮立即就要進宮。
湛兮出了劉氏的院子,穿過回廊,準備去大門的時候,見一側小門外,家丁小廝正忙忙碌碌地從外邊的車架上扛著什麼東西下來,湛兮聞到的,是他要的大蒜,老管家正指揮著他們小心一些。
就在這時,湛兮發現了一個很特彆的人。
這個人身形挺拔,肩寬腰窄,高大矯健。
旁的小廝一回隻能抗一大籮大蒜,還是兩個人一起抬,或者是得有人幫忙放肩膀上才行。
這個青年男子則不同,他能一下子康兩大籮大蒜,還不用人家幫忙,自己單手能上肩膀。
不僅如此,他步履平穩,速度極快,效率是旁人的六倍不止。
好一個天生神力的漢子!
這時候,管家瞧見了湛兮,便走過來行禮,問湛兮匆匆要上哪兒去,湛兮回答道要再進宮一次。
末了,湛兮指著不遠處那個還在默默幫忙卸貨的人,問道:“這是何人?是府中新來的家丁小廝麼?”
那人五感可能甚是敏銳,湛兮不過站在遠處,指了指他,與管家交談罷了,他卻在下一刻就察覺到了什麼一般,驀地回首看來,這動作,讓湛兮眉尾一挑——好家夥,狼顧之相!
青年生得極為俊朗,長眉似劍,黑眸如漆,頻繁的卸貨勞作,使他就算不同其他小廝那般出了一身的汗,但到底在心口滲出了薄薄的濕痕,透過那粗布麻衣,湛兮瞧見了對方蓬勃的胸肌。
湛兮尋思著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怎麼大家的身材都這般優秀?而他呢?他手底下可能也就霸道小母貓老虎大人,有如此肥碩健壯的肌肉群了。
那青年明顯也沒想到遠處打量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位金尊玉貴的緋衣少年,聽聞這威遠將軍府的主子,除去深居簡出的夫人外,剩下的便是那位大名令人如雷貫耳的小國舅了!
青年收斂了自己過於銳利的眼神,他低下了頭,而後遠遠地向湛兮拱了拱手,略微一頓後,他又繼續去幫忙卸貨了,現在抗的是生石灰。
“他看起來是不是很壯?”老管家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這漢子同我們當年那些一同賺軍功的夥伴,也沒什麼差的了,是個好樣的呢!”
湛兮笑:“鐘叔您慧眼識才啊,哪兒整來的人才?”
管家搖了搖頭:“這不是老奴招來的人,是表小姐路上撿來的。”
湛兮:“……表姐路上撿的?”
“對啊,說是餓得奄奄一息了,好運遇見了表小姐……這小子倒也上道,從到了這將軍府至今,那是看見了什麼活計就都搶著做……哦對了,老奴方才還問他呢,姓高,叫高鐵牛。”
湛兮:“……”
管家鐘叔欣賞地看著那身姿矯健的漢子,說道:“小少爺,你看這小子的身材,那叫一個好,肯定是個練家子,若是可以,將軍不是要回來了麼?剛好可以撥給將軍當個親衛。”
湛兮:“……”
什麼高鐵牛?高敬恭,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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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一開始還以為表姐與他阿耶身側的那位將星的婚事,是曹家見將他培養出來了,看他人品不錯、前途甚好,家中恰好有一位表姑娘要再嫁,便乾脆親上加親,鞏固親密的利益關係。
現在看來……這家夥怕不是自己身無長物,所以“救命之恩無以回報,隻好以身相許”吧!?
那這也太淦了!
如果高敬恭是個合格的夫婿,那表姐原劇情中必不會是那個下場。
但如果他是個人渣,或者曾促進了曹家的覆滅,那以表姐的性格,彆說救對方了,她恐怕會一邊顫抖一邊捅對方幾刀先下手為強。
到底是什麼讓劉如英選擇了把人救回來的啊?
湛兮現在還有更緊急的事情,否則他真的高低得親自問一問劉如英這是什麼情況,免得他嘎嘎亂殺的時候殺錯了人。
湛兮在宮門落匙前進了宮,將劉如英所描述的那個遊方郎中的所有細節都說了。
對上永明帝和曹穆之略有些狐疑的眼神,湛兮老神在在地捧著茶喝了一口:“沒辦法,實在是我時不時就會夢見這個老頭兒,有時候他就瞥我一眼也不說話,有時候忽然就要叫我去找什麼東西。昨晚上那個夢,我醒來就給忘記了,當時可能尋思著什麼綠毛漿糊,我還綠毛烏龜呢!”
“你這孩子啊……”永明帝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他大力地按了按湛兮的腦袋,“那可事關你阿耶的安危呀!”
曹穆之笑道:“既有此奇遇,事不宜遲,你趕緊派人去信北庭都護府,莫讓人跑了。”
永明帝和曹穆之信了湛兮的話嗎?其實沒有,他們很清楚,以湛兮的聰明,不會“忘記”如此重要的事情。
那就隻能是湛兮回了一趟將軍府,忽然得到了一個新的消息……這個消息事關他阿耶的安危,他不得不急吼吼地又趕進了皇宮,讓永明帝幫忙派遣人馬。
至於真正提出這個“綠毛糨糊神藥”的人是誰,隻需要稍稍查一查將軍府今日的動靜便可一目了然了……曹穆之回首,與永明帝對視了一眼,永明帝對她笑了笑,曹穆之於是也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金童子說是“自己”夢見的,那就當做是他夢見的吧!他想要保護那個人,那他們便不會去為難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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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快落匙了,湛兮將這道緊急的消息送到後,就要離宮而去。
但他沒想到自己剛出了立政殿,二皇子就從角落裡彈射了出來,一把抱住了他大腿。
湛兮差點給他帶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扶著一旁的太監穩住自己,他伸手去夠二皇子的腦袋,揉了揉。
“大蟲兒,你這是乾什麼呢?”
二皇子把臉埋在湛兮的衣料裡,聲音悶悶的:“外公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聽誰胡說的?他要親自領兵回來受封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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