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溫和清甜,暖在新婚的房子裡。
婚燭燃在桌上,爆出細小的火花,是房間裡唯一的聲音。
他是被抱回來的,坐在床上,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可能是回來時蹭掉的,也可能是被脫掉的,總之等回神的時候,周圍沉沉的紅色簾幔,已經被抱他回來的男生挑下了。
風雪都被屏蔽,婚床暖和得讓人昏昏沉沉,他坐在床上,過了會兒,慢慢抱住了膝蓋,看著他。
他沒有馬上對他做什麼,他們就一起坐在婚床上,坐在紅色的簾幔裡。
林青竹放鬆了一點,垂下眼睛,移開了視線。
月光落在簾幔上,上麵的鏽紋是一片一片的桃花,繡得很漂亮,還有香氣漫出來,他不自覺看了很久。
簾幔的旁邊,是鏽紋同樣流光四溢的錦被,還有男生的一角衣袍。
他已經把外袍脫去了,隻有自己還穿著完整的禮服。
因為坐在床沿,所以他黑色的微卷的長發落到了床上,有一縷離他很近,上麵流淌了細碎的月光,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很輕的摸了一下。
冰冰涼涼的。
隻是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指,卻在半途,被另一隻手輕輕地捉住了。
溫和的、冰冷的手。
他看著他。
然後不再坐在床沿,而是朝他靠近。
最後輕易握住了他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挑入了血紅的婆娑珠。
……
簽婚書的時候林青竹其實還不懂,和另一個人這樣親密地生活,到底意味著什麼。
後來他才慢慢明白,林如晦已經是和他最親密的人,親密到什麼都可以和他說,什麼都可以和他做,和父母不一樣,和朋友也不一樣。
漫長的冬天裡,有成群的蝴蝶飛了出來,絢麗多彩,撲來暖暖的溫度。蝴蝶很溫柔,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想要抱多久,就可以抱多久,蝴蝶也一直抱著他。
但現在同樣的香氣再次出現,將他從飛劍上捉下來,他卻本能地去推開他——
是抗拒,是陌生,是不喜歡。
但林如晦沒有放開他,反而把他按在了懷裡,冰冷的手按在他耳後,扳指凍到了他的臉頰,他完完全全籠罩了他。
沒有一絲風透得進來,林青竹身上全是濃鬱的檀香味。
“……彆碰我。”
但冰涼的手已經被他的體溫熨暖了,撫到了他的脖頸和側臉,林如晦灰色的眼睛一直看著他,清晰無比,又讓人覺得可怕。
像審視,像打量,又帶著沸騰陰鬱的野心,和毫無掩飾的瘋狂。
他從來沒見過林如晦這樣的眼神,在林家的時候,他一直是冷淡的,溫和的。
他似是說了什麼,但林青竹已經聽不見了,背後戰馬嘶鳴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響徹耳邊。他被直接打橫抱了起來,裙裾和布鞋都被握在了手裡,四麵可怖道韻波動,天地改換,
拉出了巨大的,黑灰的影子。
那一瞬間,空間劇烈變動,強大的靈壓壓得人心肺驟停,林青竹置身陰陽陣盤裡,被桎梏得動也動不了,黑色的影子照在他臉上,像某種極為恐怖的東西把他籠罩了,他本能覺得恐懼,抱住了林如晦的脖子,埋進了他的懷裡。
然後就被罩得更深,再看不見外麵一點景象。
但他還聽得到箭支破空的聲音,尖銳可怕,發出劇烈的音爆,卻是在劇烈波動的空間裡遠遠擦邊而去,碰不到他一絲一毫。
林青竹曾經躲在樹後看到過陰陽輪回盤的影子,林邊草木枯榮一瞬,如同生死輪轉。現在到了元嬰,他仍然不能直麵這樣的道則,甚至修為越加深,越覺得駭然。
這樣的道則,還會有弱點嗎?
箭支擦邊過後,周圍陷入了極度的寂靜中,聽不到任何聲音,很久之後,才聽見一些風聲。
這種空間騰挪的感覺林青竹曾經感受過,是陰陽輪回盤帶的禦空。
和空間撕裂不同,禦空是真真正正的天地開道,不留一絲痕跡。沒有痕跡可循,哪怕化神期修士也沒法追蹤目標,他們徹底甩脫了天羿。
雖然隻要在太清仙宗,就不可能避開神盟,但林青竹並不怕天羿。
他是混進神盟拿了幾件法寶,可是也救了夙鳳,而且事情的起因不在他。神盟要抓他,純粹是因為他提純神血的能力,既然是這樣,他說什麼,都不會有改變。
風聲漸弱,失重感再次傳來,這一次是落了地。
林青竹聞到梨花的味道,雙腳慢慢踩到了草茵。他靠著一棵很大很大的樹,過了一會兒,罩住他的袖袍才悄然滑落。
……
梨花落在了眉心,落下了一點鮮紅。
那一瞬間,大片大片的雲層掠去,落下暗淡而撲朔的天光,落在那雙袖袍下,明明如昔的眼眸裡。
額發微亂,看著他。
他的眼睛裡沒有仇恨、沒有冷漠、沒有曆經人世的世故,更沒有渴望刀劍相向,而共同沉淪的瘋狂執拗。
依舊是這樣鮮活,剔透。
照出瑰麗的光影。
*
林青竹已經很久沒有和林如晦見麵了,上一次還是二十二年前他生日的時候,而他所熟悉的,也是年少時候接觸的少年一樣的林如晦,而不是眼前徹頭徹尾的成年男子。
比他高很多,微微低著頭,看著他。
他覺得陌生。
“林如晦。”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