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者,在心為誌,

發言為詩,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詩是內在情感的生發,解詩的過程,除了依靠過硬的學養,更有賴於詩心的坦然相會。很明顯,蘇轍二者兼具。所以,在兄長及父親饒有興趣的目光中,他開口道:

“諸葛以籌略聞名,羽扇綸巾亦自有名士風度,二者本質為一。由此,‘豪傑’一轉而為‘風流’,這是詞中之周郎,亦是兄長自我之期許。”

果然,話音剛落,楚棠就接著說了:

【不管是諸葛亮形象的轉移也好,還是當時流行的名士作態也罷,這都說明詞中的周瑜不是《三國誌》中那個純粹的武將,他的形象是理想化的,帶著明顯的蘇軾意味。

一方麵,斬將搴旗的武將夠不上風流;另一方麵,蘇軾是個文人,又沒有範仲淹那樣的守邊經曆,他理想的英雄,隻能是具有文人氣質的軍師一類。當然了,這可能也和宋代極度重文輕武的整體風貌有關,武將必須要進行“改造”。】

茶樓雅間。

蘇軾微微點頭,目露欣喜:“這番分析倒與子由你解的不差。”

他們兄弟相契,有這一說便是對上述內容表示認可了。蘇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他略有遲疑:“聽楚姑娘的語氣,似乎對我朝士風頗有微詞?”

有這樣感覺的並不止蘇轍。宋初,汴梁城中的趙匡胤也是神情一頓:“她的意思,是不太認可朕之謀策?”

帝王總是敏感的,楚棠平素一句話便足以讓他在心裡味一圈,更何況是涉及國策。極度,這可不是什麼好詞。

一旁的趙光義卻是滿不在乎:“皇兄過慮了,她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識見?皇兄禮賢文士,不殺士大夫更是百代未有之明,若無皇兄對科舉文章一事上心,後代焉能出那蘇軾、歐陽修、晏殊諸人?”

他倒是機靈,將水鏡裡提到的宋人都拉出來說了一遍。

“不錯,”趙匡胤一聽也是這個理,“武人權力太盛便易生亂,前唐五代殷鑒不遠,不可不防。”

他看向水鏡,那裡講的是他大宋最負盛名的文士,後世崇文尚禮,一定會對大宋如此優容的士風青睞有加。

這邊的趙匡胤在自我催眠,有識見的帝王卻是敏銳地皺起了眉。

“重文輕武,文人能擋住匈奴的鐵蹄?”

劉徹有些不屑,他也愛文章,自己能寫,手下也有司馬相如這樣的文士,但這不代表他不重視武將,相反,作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帝王,他太知道強盛的兵力意味著什麼了。那宋朝抑武成風,一旦國境危,又拿什麼抵擋?

太極宮。

李世民同樣搖頭:“文武爭馳,朝堂方有生生之相,二者失衡,難免會滋生禍患。”

他看得分明,文德鼎盛,也要武德支撐。

鹹陽。

嬴政言簡意賅:“愚不可及。”

亂世鼎鼎的始皇,最知道武功對一個王朝意味著什麼。他想起楚棠先前講東晉時提到

的隻言片語,宋之倉皇南渡,可彆與這抑武之風有關!

【這種情感投射是貫穿周瑜整個形象描繪的,比如前麵,因為在“豪傑”

之中滲入“風流”

,所以需要小喬這樣的美人來紅袖添香。大喬、小喬對策瑜二人來說,更多是戰利品,這一點後人其實看得分明,比如說杜牧。】

“比如說杜牧之!”

李商隱的聲音和楚棠重合了,他眼光灼灼,仿佛水鏡上提到的人是他似的。

【杜牧博學,頗有史家眼光,他直言“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若沒有那一場天時,小喬姐妹倆又會成為曹操的戰利品,被囚禁在銅雀台上。曆史是殘酷的,在女子身上作用尤甚。但蘇軾更有文人風韻,他不憚於表現自己對女性的喜愛,就像他敢於帶著妓/女去見和尚。】

啊這......

王維嘴角抽了抽:“這個蘇軾真是......不拘禮法。”

也沒個顧忌。

茶樓雅間,蘇軾頂著父親和弟弟的目光攤手,這有什麼問題嗎?

【所以他將小喬轉化為周瑜的紅顏知己,英雄意氣、紅袖添香,是為名士風流。包括後麵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將危機四伏、九死一生的赤壁戰場轉化為談笑退敵的輕鬆自如,百萬曹軍仿佛如無物。很有李白“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的意味,這就是純粹的蘇軾式的浪漫了。】

東晉。

謝安淡笑執盞:“這李白,不愧為一等一的謫仙人。寥寥幾筆便能傳神。”

不經意間,李傲天又獲得了一位偶像的青睞。

唐朝。

李白也覺得頗為舒心,他本就欣賞蘇軾,蘇軾詞中兩處又都脫意於他,二人多少也能算個神交知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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