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抬手,輕輕按了一下放妾書所在的位置。

這頁還沒有簽名也沒有蓋章的紙被她折成一小塊放在荷包裡,每天睡前,她自己摘下來放在枕頭

下,第二天起來,再自己栓在裡襟上。

白棠碧薇四個每天分明看見她摘荷包戴荷包,卻一個字都不問。桃嬤嬤也知道她有這麼一件東西,不知為什麼,也沒問。

她和黛玉、緋玉一起睡,黛玉緋玉也知道。

可兩個小寶貝聽她說:"這是娘的小秘密呀。"就決定不問了,幫她一起守護這個秘密。——她們真的沒有試圖偷看哎!

薑寧感到了很多很多的幸福。

她又吃了一口不算太甜的酸奶西瓜丁(蜜瓜丁被她吃完了……),回答桃嬤嬤的問題:“老爺會不會扶我做太太,那要看老爺啊。"

雖然聽起來很像廢話……可事實就是這樣。

林如海肯定要給賈敏守足一整年妻孝。妻孝過後,他是會續娶,還是扶正,還是“無續室之意",決定從此空著正房太太的位置,都有可能啊。

原著裡賈敏去世後他不就沒續娶嗎。

賈敏走了才沒多久,林如海不可能現在就打算續弦的事。她也不可能直接問林如海:"你會扶正我還是再娶,咱們商量商量?"

所以……先這麼著唄。

桃嬤嬤一皺眉:“我看老爺對姑娘還有幾分真情。”

薑寧笑:“‘真情’是‘真情’,身份是身份。老爺未滿四十,官居二品,膝下還無子嗣,便想再娶一房高門貴女也有得是人願意嫁。兩個女兒不算什麼,家裡隻有一個人礙眼——"

她也往桃嬤嬤身邊湊了湊,笑問:"嬤嬤猜是誰?"

不是她這個“才貌雙全”(她的字早已和林如海的各有千秋了,雖然不會作詩作詞,也能算“有才”了罷?)“育有一女""撫養嫡女""執掌家事”“寵愛頗深”的妾,還是誰?

"哎呀,看你這話!”桃嬤嬤真想捂住薑寧的嘴,"怎麼這般讓人喪氣!"

"不是我故意讓嬤嬤喪氣,”薑寧拿勺子對準桃嬤嬤的酸奶碗,“我是怕嬤

嬤現在想得太好了,將來更喪氣。"

她從來都是把最壞的打算做足,這樣隻要事情比預想中最壞的情況好,她就會很高興。邊說,薑寧邊挖了一顆、兩顆、三顆……蜜瓜丁放在自己碗裡。

桃嬤嬤正想事呢,回神一看,薑寧不知挖走幾顆蜜瓜丁了,忙捂住碗:“姑娘還想吃,再讓她們端來,怎麼搶起我的了?"

薑寧美滋滋:“搶的香!”

桃嬤嬤輕哼:"搶的香?姑娘成日搶了小的又搶老的,連姐兒們都知道給我留點心,姑娘卻搶我的吃!"

薑寧:“她們是女兒,要孝順我,嬤嬤是娘,嬤嬤疼我嘛!”她笑嘻嘻地:"嬤嬤什麼時候應我一聲‘娘’啊?"

“哎呦!”桃嬤嬤手一抖,差點兒把酸奶碗給打了。薑寧連忙幫她扶住。

桃嬤嬤看薑寧,薑寧看桃嬤嬤。

"哎……這……”桃嬤嬤掉眼淚了,“姑娘彆說玩話。"

"什麼玩話?"薑寧認真,"我什麼時候拿這樣的話騙過你?"

“我說要讓緋玉叫大哥‘舅舅' ,叫你‘外祖母' ,不都是認真的嗎?”她搖著桃嬤嬤的胳膊。"那不一樣!"桃嬤嬤擦了眼淚,大口吃酸奶。

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她不肯說。

薑寧也隻好吃酸奶。

……不香了。

吃完酸奶,薑寧叫人收了碗,上壺溫茶,繼續吹暖風。有什麼煩惱是風吹一吹不能散的呢。

她閉上眼睛。

有點困了。

"姑娘?"桃嬤嬤喚她。

嬤嬤回心轉意了,想明白了?

薑寧“歘”一下睜開眼睛,目光炯炯。

桃嬤嬤頓了一下,才說:"姑娘,你……不會不想做老爺的太太罷?"

姑娘近些年行事,總是與常人不大相同。

哎……怪讓人窩心的。

可若能被扶成正房太太是多好的事,姑娘總不會不願意?

薑寧不清楚桃嬤嬤是否對她有什麼誤會:

"……"

"會有人隻想做偏房側室,不想做正房太太嗎?"薑寧懷疑地瞅著桃嬤嬤。

“我又不傻!”

如果林如海真想扶正她,她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嗎?名分、地位、自由度、掌握的財富、權勢……哪一項不會蹦上幾個台階?

她再也不用出門逛個街還要考慮“上頭太太”會不會生氣,或她的行為是否已經構成“恃寵生嬌”,影響名聲了。她和林如海不說想吵架就吵架,起碼她腰杆子會比現在直很多啊!

緋玉也會成為正經“嫡女”。

她再代表林家和人交際時,也不會麵對那麼多莫名其妙的非善意了。

林家也更不會有人敢不尊重桃嬤嬤了!

桃嬤嬤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老爺會怎麼想,她們是還不知道。可若老爺有這個想法,姑娘卻不願意,那不真成了傻子了嗎?

“不過……”薑寧看了下自己的肚子。

桃嬤嬤的心又提起來了!“我不想再生了。”時隔四年多,她再一次對彆人坦白她這個想法。

緋玉還在她肚子裡的那個元宵節,她對謝寒說過一樣的話,不知道謝寒有沒有對桃嬤嬤提起過。桃嬤嬤愣了。

看來謝寒確實沒提過。

薑寧便不提四年前:“嬤嬤是看見的,太太為什麼這個年歲就沒了?是她先落胎傷身,後來又懷著孩子,領著孩子和老爺四處奔波,結果操勞過度,孩子沒了,她也沒了。"

“嬤嬤再想想,太太沒的三個都是男孩,或許就有什麼說法在呢?”薑寧真的在想,是不是“命運”非要黛玉去榮國府走一趟,所以一定要讓林如海“斷子絕孫”?

首先,她真的很珍惜自己這條命。

“我能平安生下緋玉一個,已經不容易了,到現在還在後怕。”她真心不想再經曆一遍了,"劉師父上回不是說,她姐姐也從小習武,功夫比她還好,結果也沒熬過生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

其次——

>

——所以賈敏不信任她,她都理解。

她對緋玉和黛玉,在心裡當然也有差彆。

桃嬤嬤聽完,想了半日,歎道:"姑娘想得倒也沒錯……"

她擔憂:“可姑娘不生,就得安排彆人了——”

“我可能也做不來給老爺安排人的事。”這就是薑寧擔心的問題了。

桃嬤嬤又愣了!

“難道我錯看了?”她有點不敢相信,"姑娘不是一向不在意老爺去哪兒,從不吃醋嗎?"姑娘不是心裡沒老爺嗎?

薑寧也很無奈啊:“嬤嬤倒沒錯看。”她對林如海的感情離有排他性的“愛情”確實還有十萬八千裡,

“可一想到我要安排彆人上老爺的床——”薑寧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神色。

好怪啊!真的好怪!

就好像她是老·鴇,林如海是嫖·客,她要安排手下的漂亮姑娘讓客戶滿意——

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薑寧真的不行。

這種拉·皮·條的事她哪輩子都沒乾過!林如海自己找人,可以。她來安排,不行啊啊啊!

而且這時代給丈夫塞妾塞丫頭,很多女人會選自己最喜歡的,和自己感情最好的丫頭……

——真是更想吐了呢。

她可能還是不夠適應時代。

她也完全不想適應這一點!

薑寧不斷搖頭:“彆想了,彆想了,這事還早著呢,老爺說不定早就想好了再娶或不娶,咱們這都是自作多情,自尋煩惱。"

她立刻開始想午飯的菜單:“要一個清炒萵筍,再要……”"姨娘?"白棠在找人。

薑寧馬上站了起來:"什麼事?"

不管什麼事都好,能讓她把未來可能會給林如海拉·皮·條這事忘了就行!

"姨娘,榮國府一等將軍之子賈璉——璉二爺到了,已在門前下了馬,林二叔請在書房喝茶了,讓來通稟姨娘知道。”白棠麵上隱隱有些擔憂,“老爺還沒到家,您看?”

薑寧:"……"

還不如讓她繼續想剛才那件事呢。

這事好像更惡·心。

賈赦是個賤·畜,他兒子再好能好到哪去。

何況原著裡賈璉就是個在老婆生日偷·情還咒懷孕的老婆死,在外室懷裡咒累到小產的老婆早死,自己不作為害死愛妾,還把愛妾的死栽贓在老婆頭上給自己開脫的王·八·蛋。

他還在女兒病著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找女人!明明要忌·房·事,他還和下人老婆偷·情!

這種人也配當爹?他憋幾天能死啊?這不是人,是**上長了個人吧?

但心裡罵歸罵,家裡隻有她半個主子,薑寧還是得拿主意:“我不便出麵,快去派人請老爺回來。他帶了多少人?請下去吃飯——素飯,不許上酒。他麼,就讓林安繼續陪著,彆的都等老爺回來再說。"

白棠忙去傳話。

桃嬤嬤問:“那是姐兒們的表哥,是不是讓姐兒們見見?”

太陽一升高,天熱起來了,薑寧出了薄薄一層汗,挽著桃嬤嬤回屋換衣裳:“是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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