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A-1車廂,前麵幾間頭等車廂的燈光都滅了,厚厚的窗簾拉上,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三個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鮮少有人踏足的小角落處。
他們處在黑暗之中,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列車的全貌,可不注意看的話人們很難看到他們。
聽完百裡辛的描述,周廣皺了皺眉,“這個小女孩的性格和我在孤兒院聽到的似乎有所出入。”
百裡辛倒是也沒覺得奇怪,“人們在說起事情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將事實進行加工,讓自己成為更占據言論高峰的那一方。”
“比如說一對夫妻離婚,男方詆毀女方懶惰,女方指責男方不顧家。”
“我剛才說的隻是那對夫妻的一麵之詞,我一開始就保持著執意態度。所以你在孤兒院裡聽到的是什麼版本?”
周廣:“這個小女孩在孤兒院裡的表現一直很好,就算孩子是在孤兒院,也是需要上學的。那些孤兒院的工作人員說起她,都說她成績一直不錯。當初被這對夫妻倆領養之後孤兒院還能夠收到這個小女孩的消息。那個小女孩還給孤兒院郵寄過明信片和成績單,她轉入新學校起初因為不適應的確成績差了一段時間,但本身底子好,很快又跟上了。”
“我之所以對這個小女孩印象最深刻,就是因為她在孤兒院表現很優異,讓孤兒院的工作人員都念念不忘。”
李滄山:“如果她這麼優秀的話,為什麼沒有被領養走了呢?按理說像她這樣的孩子,應該會很招人喜歡吧,不至於都到了十一歲還待在孤兒院裡。”
周廣:“好問題,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們,這個小女孩哪兒都好,但是有一點缺陷。”
李滄山眨了眨眼睛:“自信點,把‘是不是’去掉,你真的沒告訴我們。她有身體殘疾?”
周廣乾笑一聲:“其實也不嚴重,她跛腳。”
李滄山瞬間明白了,“所以不管她表現得多好,都很難找到收養的家庭。因為來□□的人大部分還想找個身體健全的孩子,原來如此。”
周廣:“這可能也是她當初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原因吧。”
“周廣,”三人說話的時候百裡辛一直在望著列車的方向,“你在孤兒院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這個女孩的血型之類的話題?”
周廣認真回憶後搖頭:“沒有,不過我知道這個孩子每人都有一個健康檔案,裡麵詳細記錄了這些孩子的身體狀況,體重、年齡、姓名、性彆、視力、血型等等。當然,養父母也要提供健康證明,如果有傳染病的話是不允許領養孩子的。”
“你問血型,難不成是懷疑器官販賣或者移植?”李滄山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表情也瞬間嚴肅。
百裡辛:“我隻是往幾個可能懷疑的方向考慮。如果這個小女孩跛腳,那對父母的很多話都立不住。他們說當初收養這個小女孩是想讓她幫扶柴立,可她本身或許更需要彆人幫助一點。如果要照顧柴立,他們找更健全的孩子更好一些。”
“而且他們現在五十來歲,柴立二十來歲,算算年齡,他們也不是五六十歲才有的柴立,如果柴立當時沒什麼問題,為什麼會考慮這麼長遠?是不是太奇怪了?”
周廣:“你懷疑柴立當年就有身體問題?收養這個孩子是因為看中了她的某個器官?”
百裡辛:“隻是找到不合理的幾個點,然後做出合理的推測。”
“這個國家禁止器官買賣,如果是這樣,他們隻能通過地下黑診所。”李滄山嚴肅道,“我曾經參加過很多起任務,其中就有好幾次是打擊地下器官販賣機構。那些人簡直喪心病狂,他們有一個龐大而隱秘的圈子,賣家、買家、中間商全都有。”
“在這個圈子裡,隻認錢,不認人。有些人為了眼前的一點錢財可以出賣自己的器官,這還算是買賣自願的,但裡麵大部分器官提供者根本不是出於自願。”
“那是陽光之下躲在陰暗之地的非法交易。”
“很多訂單並不是來自國內,而是橫跨大洋大洲,一旦交易達成,我們甚至很難追查器官轉移的路線。”
“很多人想要多活兩年,明明有正常渠道的器官提供平台,卻更青睞於年輕的器官。我曾經參與過的一起案件裡麵,這些器官商人就將目標瞄準在了孤兒院、留守兒童這些群體當中。他們會偽裝成醫護人員提前以體檢的名義提前為這些孩子抽檢,和購買者的配型匹配後就會找合適的養父母出麵領養這個孩子,留守兒童則是直接找個機會帶走。”
“養父母大部分會挑選國外人士,這樣一旦出國,源頭更難追查。”
“我當時參與查獲的那一起器官販賣案件就是跨國作案,當時我在房間裡發現了很多人,他們都是即將被拿去器官的商品。因為器官和其他東西還不一樣,一旦從人體身上脫離隻有很短的保存期,所以還要看購買者那邊的情況來安排時間摘取器官。”
“那被割掉奇怪的受害者呢?他們會怎麼處理?”周廣皺眉問道。
李滄山:“有的會打了麻藥後縫合傷口,再把他們扔到陌生的地方自生自滅。這還算好的,他們隻是想要器官,不想要人命。但事實上,很多人乾著這種吃槍子的營生早就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為了不暴露自己和不給自己添麻煩,他們更願意直接抹殺掉受害者。”
小女孩的嘴裡硬生生擠出了一個“草”。
“我用蝴蝶標本為引子引出過‘蝴蝶’這個話題,但是他們一家都沒什麼反應。”百裡辛目光在站台上隨意一瞟,看到了站台中間的便利店,“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周廣和李滄山看著百裡辛離去的背影,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
百裡辛兩分鐘後就出來了,手裡還多了個東西。
看清百裡辛手裡的東西後周廣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眼神晦暗地盯著百裡辛:“辛神,你買這個乾什麼?”
青年笑吟吟搖晃著手裡的蝴蝶發卡,“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沒有辦法喚醒他們的記憶,或許你能。不是飛蝶入林嗎,你戴上這個蝴蝶發卡,說不定能刺激到柴立想起些什麼東西。”
他晃了晃手裡的發卡,半黏在夾子上的鑲鑽蝴蝶立刻亂顫地搖曳起來,仿佛活了。
周廣滿臉都寫著“不願意”,但想到要完成任務,還是伸手接過百裡辛手裡的發卡,在兩人殷切的目光中彆上了發卡。
李滄山發自內心地讚歎一聲:“真可愛。”
周廣:“……”
我原以為“可愛”這詞和我此生無關!
這個站台的停靠時間是一個小時,三人又在站台上聽李滄山講述了他這段時間的經曆以及要完成的任務,不知不覺馬上就到十二點了。
外出放風的人陸陸續續回到了火車上,站台上除了工作人員,隻剩下三三兩兩的客人。
風乍起,帶起陣陣涼意。
周廣道:“我們也進去吧。”
百裡辛&李滄山:“好。”
三人檢票回到車廂的時候,時間到了十一點五十八分。
三人道個彆,周廣和李滄山朝著中等車廂走去。
百裡辛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懶洋洋靠在車廂的另一側,目光出神地盯著麵前敞開的火車門。
頭頂的喇叭裡傳來溫柔的女播音提示,“尊敬的乘客們,開往藏山的XX-4948號列車即將發車,火車將在兩分鐘後關閉,請還沒有登車的旅客們儘快登車。請已經登車的所有旅客朋友們站穩扶好,火車啟動時將伴有輕微顛簸。”
百裡辛盯著門口,好看的眉峰輕輕聚起。
S419M:【想什麼呢宿主大人?】
百裡辛:【不管是通過乘務員的描述還是乘客們的買票情況看都能看出,這列火車很搶手,座位應該是爆滿的才對。但我今天去後排找周廣的時候,發現座位還空了三分之一。剛才有一部分下車了,但是上車的人和下車的人基本持平。這列火車隻在三個站停靠,都第二個站了還沒有人上車,難不成都趕在第三個站上車?】
S419M:【有沒有可能是饑餓營銷?為了營造出一票難求的假象,隻放出三分之二的票出來?】
百裡辛沒有回話,隻是呆呆看著麵前的車門。
眼看著距離關門的時間緩緩靠近,就在時間僅剩下最後一分鐘的時候,一隻蒼白的手忽然抓住了火車門框。
百裡辛瞳孔微怔,接著一張過分蒼白的女人走進車廂。
她慘白的手裡捏著一張票,塞給乘務員後頭也不回朝著中等車廂走去。
身形僵硬,全身濕漉漉的,走路的時候身後還拖著一攤水痕。
女人在百裡辛的麵前晃動的時候擋住了百裡辛的視線,當女人離開時,百裡辛的瞳孔再次縮了縮。
剛才空無一物的火車車門外麵,現在卻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這些人幾乎都是一樣的麵無表情,臉色慘白。
這是……鬼乘客?
他們全程低著頭,也不說話,身上也沒有什麼行李,井然有序地用票上車,上車後也不紮堆,直接朝著其他車廂走。
百裡辛循著他們的身影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