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芊芊走出來的時候,宮理一條腿盤起,她百無聊賴地趴伏在寬椅上,擺弄著桌麵上昂貴的蓬萊鬆盆栽。她已經換上了一套係帶露背的黑色綢緞連體褲,後背上隻有一道係繩鬆鬆地綁在光潔白皙的後背上,銀色短發又軟又卷,像個有點中性的精靈,腳上是係帶的羅馬涼鞋。
欒芊芊看到她懷裡已經抱著一瓶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碳酸飲料,宮理打了個哈欠抬起頭:“我沒有光腦,想發訊息也做不到,TEC也不理我,真是無聊死了——”
欒芊芊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有點像繆星,但又更懶散更無所畏懼;有點像西澤,但又少了點鋒芒與瘋狂感。她張口往自己嘴裡倒飲料的時候,更像是個家裡蹲、酒蒙子。
欒芊芊走去拿了條像是度假的白色棉麻長裙,隨意地套在身上,開口道:“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欒芊芊說著話,理著肩帶麵無表情地走出更衣室,臉上是淡淡的厭倦,看起來並不討喜。宮理終於看到不是微笑不是社交禮貌狀態的她了。
宮理托著腮道:“那我該叫你山,還是山亦遷呢?”
欒芊芊皺眉:“它告訴你的?”
宮理搖頭:“我去過山冶。旅行的時候路過。那裡至今還有一家小加油站兼汽車旅館。”
欒芊芊看來對家鄉的情況並不是一無所知,她垂了垂睫毛,拿起手包準備往外走,道:“一個代號而已。”
宮理也從沙發上起身,她步伐更大,快欒芊芊幾步,鞋尖邁過房間正中央的池昕的屍體,走向門口並回頭對欒芊芊道:“我叫宮理。”
欒芊芊一愣,她對劇情恐怕已經默背一萬遍,對宮理這個“配角”的名字也相當熟悉。
欒芊芊也跨過池昕順著岩板縫隙蔓延開的血溪,抬頭看著她。
宮理將手握在了實木大門的門把手處,道:“名字巧合而已。你知道的那個宮理,已經在整容事故中死掉了。不過……”
宮理打開了大門:“她臨死前還是感覺到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愛池昕,還是感覺到了自己被拽入陌生情緒的恐懼。”
欒芊芊真實的性格,遠比宮理想象的還有尖銳,她眉頭蹙起一下又放開,平靜道:“你在為那個姑娘打抱不平。確實,我害死了她。”
她隻是臉上有一絲悵然若失,卻並不是愧疚或痛苦。能如此利落乾淨地複仇,連一句對自己五年來的訴苦與解釋都沒有的人,恐怕早就心如磐石。
欒芊芊拿著手包,也沒謙讓,徑直從宮理打開的大門中走出去,回頭露出了與她過往氣質絕不相同的回眸一笑:“但我害死的人可數不儘數。我可不介意你替他們打抱不平,要來殺我嗎?”
池昕剛剛死掉的臥室外有一道道的門與回廊,簡直就是被層層包裹的洋蔥屋。
宮理聳肩,這次換欒芊芊拉開門請她先通過,宮理兩手插兜從門中走出去:“你要付我錢的話,我可以考慮殺你。”
欒芊芊輕笑:“那我考慮考慮性價比。”
二人時不時一前一後地走出層層門扉,就走到了她與池昕住處的大廳,大廳的出口連接著一條寬闊的有快速履帶的回廊,回廊看不到儘頭,頂部是被框架撐起的透明天頂,能看到黑色的星光點點的太空以及那顆色彩斑斕的星球。
身處月球表麵的一大特征,就是陽光強烈,卻沒有藍色的天空。回廊裡種滿了各種熱帶雨林植物,在毫無霧霾的紫外線照射下,於黑暗天空下生機勃勃。
宮理也能從透明天頂看到龐大的空間站的一部分,就像是分子結構圖,幾乎由各個球形的主體組成,然後由圓柱形連接臂串聯在一起。
分子結構般的大型空間站除了幾個明顯龐大的“主體”球體核心,還有幾處繁忙空港,有許多小型的運貨飛行器從月球表麵飛起,列隊進入運輸軌道。
還有大量從母星來的各種型號不同的貨運型航空飛機,在一片停機紐帶處逐個進入卸貨倉;幾艘每次承載人數不超過百人的航空客機在一處從主體延伸出去的“停機坪”降落,可能要經曆檢疫與調查才能進入空間站。
如果把視角拉遠再拉遠,她們所在的履帶通道就在球體主體之間的圓柱形連接臂內,而這樣的“連接臂”大概有數百條。
履帶通道與連接臂相比,渺小得就像是真實手臂的一根血管一樣微不足道,連接臂內部應該會有無數水電氧氣貨物能源的運輸管道和維修管道。
欒芊芊:“還有許許多多的無人機在我們腳下的通道中通行。在空間站中,要吃飯喝水耗費氧氣的人類勞工成本太高,所以幾乎所有的工種都已經智能化了。”
其實也能看出來,空間站有的嶄新,有的卻有些老化了,她想起那個崩塌的月亮小姐與月亮先生跳舞的工廠:“這個空間站誕生有幾十年了吧。”
欒芊芊:“足夠新人類都已經有了孩子。”
甚至不需要欒芊芊多解釋,宮理就理解了“新人類”的意思。
就是從來沒有在母星的生活經曆,從出生就是在這個空間站的人類。
甚至可以說常年的分隔,已經讓這座空間站變成了新的民族——甚至是新的人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