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重煜以前跟過前線,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在飛空艇與前線的臨時保護地內,偶爾去到戰場上,也不是作為給哨兵們做精神疏導……而是做他們傷勢的醫務官。
但他想象的驚險路程,和實際跟在郵差旁邊的這趟旅程還不太一樣。
打仗都是為了殲滅。
郵差更像是去送死。
她壓根不在乎什麼背後追殺,邏輯就是隻要我跑得夠快就沒人能夠追上我,在第二天夜幕降臨之前,他們身後就已經追殺了十幾人一隊的遊蕩者。
曾經廢棄的駐紮地公路,已經被遊蕩者們侵占,他們是無法進入城鎮,沒有帝國公民身份的勞工或混混,形成了自己的團夥,在安全區和開拓區的邊界以襲擊城鎮居民、捕獵小型怪物和搜刮帝國廢棄的駐紮地為生的亡命之徒。
這是對城鎮居民來說,比怪物還切實的威脅,不少規模小的城鎮都被遊蕩者洗劫過;但任何城鎮居民一步走錯也可能會變成他們……
原重煜以為,宮理這樣黑白道通吃的人會跟他們關係還不錯,卻沒想到宮理選擇是——打劫這群遊蕩者!
比如某個侵占加油站的遊蕩者正架起鐵絲網巡邏,宮理直接把摩托車停在加油站一兩公裡之外,熟練地從茂密的野草堆裡找到一塊暗板,拉開暗板,下方就是儲油管道,而那管道上被鑽了個洞,塞了個直徑三四十公分的木塞子。
宮理熟練地熄火,將管子深深探進去,在乾淨的另一端吸了口氣,汽油就被抽上來,她直接把管子放進摩托油箱裡。
她伸了個懶腰:“你在這兒幫我看著,旁邊有個河,我去洗一把臉。哦油箱滿了之後,把這個桶也接滿。”
原重煜蹲在摩托車旁邊,緊張地捏著管子,結果沒過多久,就聽到一聲嘹亮中透著嘶啞的警示號角聲,遠處加油站的遊蕩者們揮舞著刀,或者是在高處怒吼著,就要朝這個方向衝過來。
原重煜緊張的大喊道:“郵差!郵差——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就把我賣了啊!”
宮理簡直就像是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在了摩托車的另一邊,她從摩托車側麵的夾層裡,突然拿出了一個折疊的紙殼,飛速開始將黑色的紙殼拚裝起來。
原重煜還捏著管子,呆呆道:“他們要來砍我們了!不跑嗎?!”
伯恩山犬急的亂打轉,甚至它衝出去幾步,昂著頭焦慮而堅決地立著,像是要保護她。
宮理:“跑什麼,油還沒加滿呢,你繼續。”
宮理將疊好的圓筒形紙殼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原重煜覺得有些眼熟——這紙殼怎麼被做成了小型肩扛式火箭炮的樣子,雖然從後麵看一看就露餡,但宮理像模像樣地瞄準,還從車座裡拿出一個同樣是瓦楞紙殼做的炮彈,放進去之後,拿了一根煙捏在手上。
遠處越來越多遊蕩者怒吼著朝他們這兒衝過來。
原重煜的伯恩山犬精神體立刻跳了回來,緊緊擋在宮理麵前,宮理眯眼看向它直立的耳朵。原重煜則偏過頭去壓低聲音道:“你到底在乾嗎?”
宮理偏過頭,灰白色瞳孔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叫宮理。”
原重煜:“啊。我叫原重煜——不是,雖然現在你才自我介紹,有點遲了,但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
他話音剛落,就看宮理挪了挪假火箭炮的炮口,對準了加油站上方的棚台,突然號角聲變成了急促的連續幾聲吹響,都已經衝過鐵絲網的遊蕩者驚訝的聽到響聲,一臉不妙的往回撤去,甚至是往回飛奔。
很快,在加油站頂棚上,就晃蕩起了破破爛爛的白旗。
原重煜震驚地看著白旗:“……哈?!”
宮理哼哼笑了兩聲,但並沒有很快收起紙殼火箭筒,隻看到他們白旗搖得更拚命時,才放下來,低聲道:“加油站附近,他們都不敢使用熱武器,都隻敢舞刀弄槍的。看我用火箭炮,就害怕了。”
她把管子放在另一個油桶裡,看著黑色的汽油緩緩上升。
原重煜:“你拿著紙殼子,他們就信?”
宮理笑:“可能是因為我真的用火箭炮炸過加油站。沒辦法,那顆炮彈也是客戶要送的貨物。”
等油桶接滿,她抽出管子甩了甩,讓原重煜替她扛著火箭筒,原重煜想一隻手拎著紙殼,宮理道:“你演技能不能逼真一點。”
原重煜連忙彎下腰,一副九牛二虎之力才扛到肩膀上的樣子。宮理蓋好蓋子,道:“走吧,上車。”
原重煜坐回了側麵的狗座上,回頭看著她合上的暗門:“他們肯定會找到這裡的,然後把這個地方給填埋堵死。”
宮理開出去一段,終於憋壞了似的點上煙,原重煜這才發現,車前的筐子裡,放了幾條她從河裡撈上來的翡翠星石麟魚,異常肥美。
宮理夾著煙在野草地上狂奔,道:“沒事兒,這附近挖了幾十個洞呢。”
加油站附近的遊蕩者有點記仇,在宮理開出來之後,他們也開著破車,帶著火箭炮來追她了。原重煜在摩托上快要被顛死了,也不知道宮理給這個摩托改裝了什麼動力,簡直是可以爬坡上樓,他吃力地轉過身去,看向身後——
宮理往密林裡鑽,甚至還招惹上了一些開拓區叢林裡的鎧獸或蜥蜴。那群遊蕩者放了幾個炮彈,都落在了宮理身側,沒打到她,反而打到了怪物的老窩,在宮理公放著迪斯科歌曲往前疾奔的時候,遊蕩者已經跟怪物打成一團,想再掉頭跑已經來不及了。
她在遊蕩者當中也算是有名,有些遊蕩者在廢屋裡遠遠聽見宮理的摩托車聲,就從戰壕和瞭望塔上爬下來,鑽進了廢屋,甚至趕忙用電動螺絲刀將鐵板鑲嵌在窗戶上。
不一會兒,從某個屋子裡滾出來幾個半滿的酒瓶,幾包皺皺巴巴的香煙,或者從山林裡摘下來的紫皮香蕉。
看來是上貢給她的。
宮理甚至停下車,就坐在他們的篝火堆旁邊,開始烤香蕉吃,聞了聞酒之後甚至喝了一點。
她把酒遞給原重煜,原重煜坐在遊蕩者鋪在地上的臟兮兮墊子上,胳膊下頭墊著他的黑色頭盔,他卻搖搖頭:“喝酒會影響向導的能力。”
宮理笑起來:“你的疏導能力隻有D級,而且以前也幾乎沒怎麼成功給彆的哨兵做過安撫和疏導,還一直遵循著塔裡的準則啊。”
一個在塔內被教導多年的向導,卻不會給哨兵做精神疏導,就像是當司機的不會開車,實在是太無能了一點。火堆旺盛,原重煜的臉漲紅起來,但他眼睛還是很明亮看了一眼火堆:“萬一、萬一以後能幫到誰呢。再說,你怎麼會知道?”
宮理聳了聳肩:“消息靈通唄。”
原重煜忍不住前傾身子,朝她靠近過來:“難道翡翠星上沒有你不知道的事兒?那你賣消息要多少錢?”
宮理仰頭喝了一大口,雖然是休息著,但手就搭在毛領皮夾克外的槍套附近,道:“你想問什麼?”
原重煜小聲道:“就那個11號前哨站的哨兵,為什麼會被流放在那兒啊?你見過他嗎?”
宮理促狹地笑起來:“這是包辦婚姻之前,打聽自己另一半啊。”
原重煜:“包辦婚姻?”
宮理:“你不是去送過去跟那個哨兵結合的嗎?當然,考慮到他殺過好幾個,而且也不是主塔的管理人公證過的關係,算是……被白嫖?”
原重煜一愣,他似乎老覺得自己跟哨兵都是戰友,他以前也隻想當前線疏導室裡幫助哨兵們的角色。
但他忽然想起主塔時許多向導都被匹配後已經成家了,到軟禁結束時,黑流動亂的餘波結束,徹底進入了向導稀少、哨向隔離、向導會被完全控製的時代。如果不是11號前哨站的向導被弄死了,那原重煜大概率是會被送到軍中哨所被哨兵共享——
當然這還是現在好一些的結局。
更可怕的結局就是塔不接納他,把他扔出去,可能會流落民間黑市,到時候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日子了。
原重煜這才意識到,黑流動亂之後,向導與哨兵的關係從曾經的戰友+婚姻,現在卻很可能會變成……欲|望發泄對象。
他臉猛地漲紅起來:“不、啊……可是、啊、所以發|情期和結合熱也是說……啊、那門課我沒好好上!”
宮理:“……”她真的是送傻子通婚啊,她忍不住道:“如果匹配度高,但級彆差得很遠,你會很慘的。”
原重煜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命運,反而執著地問道:“你見過那個哨兵嗎?遠遠地也行。”
宮理眯起眼睛,搖頭。
原重煜前傾著身子:“是男是女都沒看清過嗎?”
宮理笑:“你希望是男是女?”
原重煜:“當然是女的!”
宮理:“因為你更喜歡女性哨兵?”
原重煜卻沒在調侃中窘迫,反而是有些憂慮地皺起眉頭,不再說話了,手指摩挲著手底下的摩托頭盔。
宮理忽然又道:“喝點酒吧,對穩定情緒有好處。你都打算去送死了,還不如趁活著,把想體驗的事情體驗一下,至少體驗一下喝酒。”
原重煜忍不住看了宮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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