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卡殼:“沒準就是給自己的兒子太招眼了,怕被舉報,所以才給乾兒子……”

遊盈狐疑:“這種薄弱的邏輯很難說服我。這都是什麼人想出來的?真無聊。”

組員乾笑:“那就不知道了,總有人跟他熟吧,我們吃瓜群眾也就隨便看看。”

“這種隨便開扒不算侵犯隱私嗎?”

“不算吧?就在內部論壇上說一說,也沒公開。”

“論壇不是公開的地方哪裡是?這還不算侵犯隱私?”

“那你要這麼說……管理員不是都沒刪,說明這些帖子是允許存在的嘛。”

遊盈“哦”了一聲,臉上顯出懶得多費口舌的神色。

另外兩人討了沒趣,也不再說話,繼續埋頭補作業。

遊盈點開電腦登錄的聊天軟件,給朋友發了一句:“不得不說,男人嫉妒的嘴臉真醜陋。”

朋友回以一串哈哈哈哈哈,問發生了什麼,何以突發如此精準的人生感悟。

兩人吐槽了一會兒。

但朋友平時也看學校論壇,比遊盈離八卦前沿近一點:

“至於你說扒陳文港那些帖子,這個我知道,其實我是懷疑他得罪人了。全校師生那麼多,有幾個這麼被拉踩個沒完沒了的?有幾個昵稱我都眼熟了,早就感覺是同一撥人。”

“什麼人,這不是有病嗎?”

“可能不是有病,是有仇。”

“你說蓄意的?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嗐,也沒證據,這隻是女人的直覺。要真被人盯著搞也挺嚇人的。”

遊盈若有所思,又從電腦端打開論壇,似乎要親自印證一番。

這時咖啡館門牌用電子聲播報“歡迎光臨”。

她一抬頭,頂著一身流言蜚語的對象推門進來。

肉眼看去,知人知麵不知心,斯文白皙,溫文爾雅,是很多女孩兒喜歡的模樣。

陳文港在櫃台點了杯飲品,環視一周,發現了她們這桌,很快夾著電腦徑直走來。

他十分誠懇地認了錯,道了歉,遊盈倒也不好再翻臉,隻催趕緊搞定作業。

另外三人給他騰了個座位,陳文港坐下,把自己的電腦接上電源。

兩個男組員當著麵又是另一副嘴臉,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遊盈冷眼旁觀,心裡隻盼他們三個趕緊交作業。

磨到中午,兩個男組員先搞定任務,PPT發給組長就先撤了。

遊盈邊過目邊歎氣:“我們學校還算知名學府,對嗎?”

陳文港聞言抬頭,不太確定:“對吧?”

遊盈說:“隻有做小組作業的時候才能讓我指的,知名學府裡有多少混日子的人。”

是個牙尖嘴利的姑娘。陳文港除了賠笑也沒彆的辦法,他自知理虧,隻能儘力多做一點。

又花了一下午時間,兩人連飯都沒吃,一起搞定了作業,到這時遊盈才算臉色轉晴。

其實這個態度算比她想象中好多了,而且陳文港的專業知識紮實,意見中肯,跟他合作體驗順滑。這讓遊盈信他是真的忙忘了,不是故意搞人心態。

既然如此就一笑泯恩仇了,她給了個笑臉。

兩個人收拾了東西,結伴去學生食堂吃飯。

桌上遊盈又有點解釋的意思:“我也知道選修大課很多人不重視,彆人怎麼樣我不管,但這個小組作業占了期末成績30%,我對它的最低要求是不要拉低我的學分績。”

陳文港笑笑表示理解。

他的理解不是那種敷衍一下的理解,更像學霸和學霸的惺惺相惜——學分3.8和3.9看起來相差不大,但3.9到滿分4.0之間是質的差彆。他自己也是登頂4.0的那一種。

而有個優秀的履曆隻是第一步,這樣的人往往都有更高的目標。

因此陳文港了然地問:“你這個績點是不是打算申請留學?”

遊盈確實是奔著常青藤去的:“想讀商科。競爭太激烈,所以儘量刷漂亮點。”

陳文港點頭,這個同樣能理解。專業成績隻是成功與否的因素之一,語言水平,獲獎項目,個人陳述,乃至推薦人在學術界的分量,都可能左右最終結果,壓力的確很大。

遊盈反問:“你呢?也出國嗎?去哪個國家定了沒?”

陳文港笑道:“我申請本校的研究項目。”

遊盈“咦”了一聲:“你為什麼不想出去看看?”

陳文港開玩笑:“我的根紮在金城這一畝三分地,所以走不遠。”

不知怎的,這就又讓遊盈想起那兩個組員說的——什麼義父,什麼乾兒子,什麼他跟鄭家少爺說不清楚的關係。這些信息組合在一起,所以這話該怎麼理解呢?

是不能走遠還是不想走遠?

她不知道是不是不該繼續聊這個了。

為了改變話題,遊盈認真地給陳文港講了個關於本專業的冷笑話。

飯後兩人一個回宿舍,一個去停車場,都要往學校東門走。

他們抄近路,經過理工教學樓背麵時,被一個退休教職工模樣的老頭兒叫住幫忙。

老頭兒氣喘籲籲,陳文港在他閃了腰前把他解救下來:“黃教授,您這是在乾什麼?”

這位黃教授矮且瘦,老態龍鐘,他正試圖搬一隻裝滿書的大紙箱,但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體能。如果自己兩個人再晚來一步,遊盈擔心他的老胳膊老腿是否還健全。

“老了,不行了。還是小夥子有力氣。”

“這些書是?”

“快畢業了,同學們不要的,我路過,看到這一棟樓的清潔工收攏了這麼多。”

老頭兒揀起一本書,用袖子擦擦封麵:“敬惜字紙啊,同學們。看,都還好好的。”

他麵前地板上是摞成小山的書書本本,腳邊橫著三個紙箱。箱內的書正是一本一本從書堆裡揀出來的。黃澄澄的路燈下,老人身上批戴著一層拾荒者的光輝。

遊盈在書堆旁邊蹲下,借路燈和教學樓裡透出的光,勉強看清封麵的字。

在她看來是亂七八糟什麼都有,還有不少空白的草稿紙和繪圖紙。

陳文港也撐著膝蓋往箱子裡看。他似和黃教授相熟,突然問:“這些稿紙能不能送我?”

“你有用?”

“我有個在備考的妹妹,她可能用得上。”

“拿走拿走。”黃教授抄起來一股腦往他懷裡塞,“有用就拿走,彆浪費就行。”

看在遊盈眼裡,這兩個人吊詭地在摳門的頻道上重合了。

既然來了也不好當沒看到,他們留下幫黃教授淘書。

多了兩個年輕人加入,效率無疑比一個老人家高,箱子很快填得滿滿當當。

汙損嚴重的書和用過的草稿紙歸攏到角落裡,等清待潔工收走按廢品處理。

三個人忙活得出了汗,黃教授手上拿了個破本子,當成蒲扇給自己扇風。

拾完遊盈依然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抬頭問:“您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老頭兒聞言看過來。

幫歸幫,她直言不諱地潑冷水:“您這是見到有人扔書就撿一波嗎?撿了也沒處放吧。”

黃教授並不惱火,扶著膝蓋在台階上坐下:“是啊,今天路過看見,沒忍住多管閒事。”

他還是樂嗬嗬的,又有些苦惱,兩種表情在他臉上混合成一種略顯滑稽的感覺。

遊盈挪過去,扒了扒教輔材料那一箱:“學校的活動中心有跳蚤市場,很多人在那裡賣教科書,這些可以拿過去。不過我沒時間,給工作人員好了,賣多賣少歸他們,您看怎麼樣?”

黃教授誇她:“很有頭腦,沒有讓彆人白白付出勞動。”

陳文港原本站在一旁玩手機,突然說:“其餘這些給我吧,我可以處理。”

另外一老一少都看向他。

他笑笑:“我在一家福利院做義工,院長從去年就想給圖書室進批新書,但是資金總不夠,買書的事已經拖了很久。我剛剛問院長,她說要。我可以給她們送去。”

遊盈瞪大眼望著他,似乎有很多疑問:“那些小孩能看懂?”

陳文港說:“大一點的可以看懂。”

黃教授笑嗬嗬的:“是這個道理,開卷有益。”

遊盈嗯了一聲。

陳文港去了停車場,沒一會兒功夫,把他那輛雷克薩斯挪到這兒來。

他把三個紙箱搬到後備箱,裝教科書的那箱要送到學生活動中心,遊盈是學生會長,有鑰匙,可以給他開門,另外兩箱由陳文港帶走,給有福利院送過去。

黃教授佝僂著腰,高興地跟兩人揮手告彆,說今天幸虧遇到他們兩個小同學。

校園限速,陳文港緩踩油門。遊盈低著頭,看班級群裡的消息。壓過一條減速帶的時候,她突然聽陳文港問:“對了,你知道剛剛那個黃教授是誰嗎?”

“不認識,沒見過。”她搖頭,“哪個學院的老師?”

陳文港輕聲提示:“他就是黃炎鴻。”

遊盈險些一個激靈:“你認真的?”

“真的是他。”

黑燈瞎火的,不認識一個眼生的教職工實屬正常。但說起這個名字——

既然想申請留學不可能不做功課,誰會沒聽過自己領域的業界大牛?

遊盈頓時降下車窗扭著頭往後看。然而隻有道行樹一排排往後退。

陳文港失笑:“行了彆看了,都開走多遠了?這會兒肯定找不著了。”

“不是吧……”遊盈恨不得跳車往回跑,“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剛剛撞見得太突然,來不及偷偷告訴你。”陳文港解釋,“黃教授早年在歐美都任過教,現在定居國內,雖然因為身體原因不再擔任教職,但他在業界很有分量,現在還是我們學校的校董。你不是想申商科嗎?我覺得你可以試試,問他願不願意給你寫推薦信。”

“這隻能提醒我,我剛剛錯過了怎麼樣一個抱大腿的機會。”遊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但凡早半個小時知道他是誰,我的人生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也不至於那麼誇張。”

“難說。如果我跟他要了聯係方式,我們之間就有了故事。我就可以跟他請教學術問題,就有理由向他請教畢業論文,就可以等混熟了,順勢請他當我推薦人……你知道推薦人的分量對申請到什麼檔次的學校的影響多大嗎?天,這麼大的佬我怎麼會認不出?”

陳文港勸她說:“你彆急,今天不就認識了麼?下次見麵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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