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種子在眼前飛舞,綿軟、純白,像一團雲朵。

旋轉其中的王雨薇被雲朵保護著,遮擋著,無人可以窺見她的狼狽與恥辱,惶惶不安的心竟然感覺到幾分溫暖與安全。

這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卻讓她擁有了最美好的機遇。她不知道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安排,但她充滿仇恨的心,依舊可以騰出許多地方來盛放感恩和感激。

她不知道這支惡俗的舞要跳到什麼時候才算完,直到雲朵外傳來一個溫潤清透的聲音,“好了。”

王雨薇立刻停止旋轉,看看周圍,看看腳下。

蒲公英的種子還在飛舞,卻不再凝聚於她身邊,而是慢慢地散開。腳下的蒲公英本已被踩得倒伏一片,卻又很快長出新的一片,不斷開出鮮花,灑出飛絮。

它們很渺小,卻為了保護一個人而努力。

謝謝你們……王雨薇緩緩跪下,親吻這片土地。從此時此刻起,她深深地愛上了這種平凡的小花,愛上了它們的漂泊不定。

濃濃的白霧終於散儘,顯露出王雨薇虔誠匍匐的身影。她站起來,離開這塊粉紅色的土地,不忍再踐踏。

胖老頭連連擺手揮開那些蒲公英的種子,唯恐自己身上沾染到一點點。

雲子石和臣晨本想抓一些飛絮把玩,那些飛絮卻仿佛擁有生命和意識,避開三人所在的位置,飛向陳燁等人。

陳燁尚未意識到危險,隻是揮揮手驅趕飛絮,趕不走就皺眉忍著。他的父母罵罵咧咧,任由飛絮落滿頭頂。錢愛梅和錢雲杉被飛絮粘了滿身,頻頻撓癢。

“快點表演下一個節目!”錢雲杉捂著肚子催促。

她其實比陳燁還急。她不要當小明星,她要當豪門闊太太!她要實現階層的飛躍!

“表演必須馬上開始,團長你聽見了嗎?!”陳燁厲聲嗬斥。

胖老頭一會兒左閃,一會兒右閃,一會兒矮身,一會兒下蹲,一會兒飛彈躍上高空。他肥胖的身體絲毫不會拖累他敏捷的動作。他不斷躲避著飛向自己的蒲公英種子,表演十分精彩,東瀛國的忍者來了都要甘拜下風。

梅希望手裡捏著一枝蒲公英,朝胖老頭呼呼地吹,臉上是狡猾又可愛的笑容。

他喜歡看這個跳蚤在台上亂竄。

胖老頭一聲聲地求饒,“小祖宗,小祖宗,你放過我好不好?你要玩就去找台下坐輪椅的那個人。你想玩什麼他都能陪你!我保證他能滿足你的一切願望!”

梅希望放下蒲公英,看向臣晨。

臣晨耳朵發紅,臉上卻是一片沉穩。他抬起手揮了揮,笑容溫柔清淺。隻看他風光霽月的外表,誰能聯想到黑暗的東西?

梅希望歪頭看他,小梨渦深深地陷落。

雲子石點燃一支煙,低聲問,“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連魔鬼都說你會玩兒!”

臣晨瞥他一眼,笑容斂去。

雲子石噴出一口煙,暗罵一句假正經。

終於不再有蒲公英朝自己飛過來,胖老頭拍拍胸口,氣喘籲籲地說道:“好的好的,二位請先布置場景!沉浸式表演要的就是一個沉浸。”()

王雨薇站起身,惡狠狠地瞪視著陳燁和錢雲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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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燁和錢雲杉握住彼此的手,閉上雙眼。

胖老頭把並攏的兩根指頭戳在自己腦門上,呢喃感應。

“整她!往死裡整!”陳國良怨毒的聲音在馬戲棚裡回蕩。

“彆讓她活著回來!”孫招娣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鼓出眼眶之外,像個厲鬼。

陳燁沒有做聲,隻是皺了皺眉。錢雲杉的嘴角掛上一抹冷笑。兩人都在竭儘全力地構想著如何殺死王雨薇。

王雨薇看著這群惡狼,心情竟然是麻木的。人類的下限到底在哪裡,她今天見識到了,又好像沒能看到全部。有些人的下限就是沒有下限。

“來了來了,精彩精彩!你們這對狗男女很有想象力!”胖老頭閉著眼睛哈哈大笑。

他說話的時候,舞台上憑空出現兩個高台。

狗男女陳燁和錢雲杉睜開眼,憤怒地看向胖老頭,高台隨之消失。

胖老頭連忙告誡,“繼續想,不要停!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基於你們的意念產生的。”

陳燁和錢雲杉隻能忍著怒氣閉上眼睛,繼續想象。

兩個高台重新出現,其中一個在舞台的最右側,另一個托著王雨薇,出現在最左側。

胖老頭睜開眼,看著站在高台上驚恐不已的王雨薇,惡意滿滿的誘導,“很好,非常好。但是這點高度真的夠嗎?你們的恨有多深?你們能想象嗎?”

王雨薇跪在地上,死死抓著高台的邊緣。她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高台下不斷縮小的青年的身影。

陳燁和錢雲杉閉著眼睛露出扭曲猙獰的表情。他們對王雨薇的恨意有多深?直衝雲霄的高台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百米……高台一節節地往上衝,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被凜冽寒風侵襲的王雨薇整個兒趴在地上,雙手死死抓著高台邊沿。她慶幸自己沒有恐高症,否則在升到十米的時候她就已經嚇暈過去,摔得粉身碎骨。

這兩個人哪兒來的這麼多恨?

自己給他們地位,權勢,財富,為他們鋪路籌謀,甚至當墊腳石給他們踩,得到的就是這個?人果然不能太卑微。

王雨薇搖頭慘笑。

高台還在上升,看似隻有十幾米高的馬戲棚卻沒有被頂穿。多麼奇詭的想象力,這個小小的劇院都能包容。

“哇哦!厲害厲害!”胖老頭仰頭看著已經縮小成一個小小黑點的高台,舉起話筒喊道,“hello!王小姐,你還好嗎?你有沒有嚇得尿褲子?”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雲子石的哪個笑點,惹得他一邊吐煙圈一邊低笑。

梅希望手搭涼棚抬頭眺望,眼中滿是新奇。他是真的把這場殘忍的虐殺當成了遊戲。

臣晨抬頭看看

() 上百米高的高台,又看看比高台還高的馬戲棚,若有所思地說道,“殺死團長的時候好好摸一摸舞台,這馬戲棚應該也是一個道具。”

雲子石幽幽地吐出薄煙,漫不經心地答應下來。

顧宏:“……”S級的大BOSS,你倆把人家的身後事都安排了?你倆也很敢想!

“王小姐有沒有被嚇到?請看大屏幕!”胖老頭伸手指向上方。

掛在半空的顯示屏出現王雨薇的身影。她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寒風吹亂了她的裙擺和頭發。但這一次,她沒有哭泣掉淚,她慢慢站起身,看向磕在自己肩上的南瓜頭,含糊不清地說道:“給嗚一根平嗚嘎(給我一根平衡杆)。”

彆人口中玩笑似的鐵娘子,在非人的磨礪中變成了真正的鐵娘子。

竹竿人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根平衡杆,擺放在王雨薇腳邊。王雨薇彎腰撿起杆子,雙手慢慢摸索,尋找著握杆的最佳支點。

她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表演成功,她會百倍千倍地報複那些賤人!表演失敗,她下黃泉陪父母,一家團聚。

看見王雨薇決絕的表情和不慌不忙的動作,雲子石摘掉嘴裡的香煙,讚歎一句,“膽量不錯。”

臣晨低聲道,“她從小就膽子大,敢冒險,隻是眼神不好使。”

顧宏搖頭,“膽子大又眼神不好使,這是作死標配。”

誰說不是呢。三人陷入沉默。

兩個高台之間出現一根鋼絲。王雨薇垂眸看著鋼絲,暗暗測算它的直徑。沒找到握杆的平衡點,她還不敢把腳放上去嘗試。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有輕易踏足鋼絲是多麼正確的一個決定。

隻見那鋼絲慢慢變細,由圓柱體化為薄薄的一片刀刃,刃口鋒利異常,連寒風都能割碎。

王雨薇沉穩的麵容緩緩裂開,充血的雙瞳裡滿是不敢置信和憤怒。平衡杆至少有二三十斤,再加上自己的體重五十公斤,這樣的重量由薄薄的刀片來承載,怕是腳掌剛放上去,身體就會被切成兩半!

這不是走鋼絲,這是自己往刀口上送!誰的想象如此歹毒?

王雨薇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平衡杆忽然失去平衡,差點將她帶倒。她連忙蹲下,用手臂和大腿死死夾住杆子。

俯身看去,長而薄的刀片更加銳利。一條寒芒由這邊高台貫穿那邊高台,像遊走的毒蛇。踩到毒蛇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被咬死。

陳燁和錢雲杉真是一點活路都不願意給自己留!王雨薇的臉已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程度。她看著這條刀鋒鋪成的死路,心裡漸漸升起無力感。

下方舞台,胖老頭看見鋼絲變成刀刃,不由啪啪鼓掌,讚歎道,“太有想象力了!請問這是誰的傑作?”

所有人都看向陳燁,陳燁則慢慢轉頭,深深看了錢雲杉一眼。

錢雲杉軟著嗓音低語,“老公,我也是想幫你。”

陳燁笑了笑,輕拍她肩膀,仿佛十分受用,眼裡卻閃爍著忌

憚的暗芒。跟這種女人一起生活就像夜夜抱著一條毒蛇睡覺,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不被她反咬一口。王雨薇死後,他要找個機會甩掉錢雲杉這狠毒的女人。

錢雲杉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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