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柚在車裡換了褲子回來,猞猁已經端坐在他剛才坐的位置前,陸應淮正低頭在光腦屏幕上指尖輕點。

見夏柚走過來,猞猁直起身子,抖了抖腦袋,柔軟的耳朵和毛發隨著動作搖擺出蓬鬆的柔軟感。

夏柚在猞猁麵前坐下,忽然有些緊張。

陸應淮看出夏柚的局促,抬手按在夏柚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夏柚轉頭看向陸應淮,仿佛從永遠沉著冷靜的年長者身上汲取到了勇氣與底氣,深深呼吸,而後長出一口氣。

猞猁抬起一隻爪輕輕搭在夏柚的膝蓋上,腦袋微微歪著,像是給了緊張的少年一個wink。

夏柚被逗笑了,伸出手握住猞猁貓貓的前爪,手心翻轉,原本收攏在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小觸手順著猞猁的前爪,徑直探入大貓的體內。

精神體們雖然擁有了獸型實體,但本質上仍舊是精神力具象化的存在。

夏柚的精神力剛探入猞猁體內,猞猁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具攻擊性,尖利的牙齒也隱隱外露。

早有準備的陸應淮伸出手,捏住了猞猁隱隱有攻擊趨勢的嘴巴。

猞猁的“嗷”被迫變成了“嗚”,身體想要竭力掙紮遠離夏柚。

夏柚閉著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在控製精神力細絲滲入大貓身體的過程,因為顧及到大貓可能會有的痛感,夏柚隻能將滲入的過程儘可能地放慢,放輕,放柔。

溫和的精神力細絲掠過血管、經脈、骨骼,一點點蔓延到四肢。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黑豹伸出爪子,厚實的豹爪將掙紮齜牙的猞猁直接按在了地上,旁邊的小老虎見狀也過來湊熱鬨,四爪並用爬上猞猁的背部,啪嘰一下壓住了猞猁。

小老虎來湊熱鬨之後,陸應淮便鬆開手,心神一動,黑豹隨即放開猞猁,繞著走了兩步,轉到猞猁的身後,抬爪控製住猞猁受傷的那條腿,不讓大貓亂動。

灰棕色的大貓被壓在最下麵,可憐巴巴地舉著一隻前爪,被夏柚握在手心裡。

隨著精神力的持續輸出,夏柚的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猞猁體內的那種力量的確和夏柚之前在喪屍體內見過的很像,是一種讓精神力觸手非常敏|感又厭惡的力量。

這些灰撲撲的斑點形狀各異,邊緣模糊,大小不一,或分散或聚集地黏著在猞猁的血管和血肉裡。

夏柚的精神力細絲每次都要包裹住那些灰撲撲的斑痕努力撬很久才能將它們撬開,但在撬開之後,原本看上去相安無事的地方會立刻出現出血的傷口,不用看夏柚都知道猞猁一定會很痛。

這樣的過程不亞於刮骨療傷。

等到夏柚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不得不收回精神力觸手後,夏柚的後背已經是一片冷汗涔涔。

後背一暖,夏柚的肩頭落下柔軟的觸感,表麵毛絨絨的,帶著陽光特有的乾淨溫暖。

“謝謝殿下。”

夏柚用臉頰蹭了蹭外套,

認出來是之前在元帥府時,

他喜歡泡在花房裡蓋著曬太陽的毛絨毯,

沒想到殿下會將這個一起帶出來。

夏柚一邊說,一邊下意識捏著手裡的猞猁爪墊,眼簾微垂,眉頭蹙起,神情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茫然。

猞猁已經癱軟成軟趴趴的一團,黑豹挪開爪子的同時將小老虎叼下來放到一邊,然後走到夏柚的身邊湊近腦袋,長長的胡須被夏柚的呼吸微微吹動。

陸應淮塞了一顆能量石放在夏柚的另一隻手裡,而後握著猞猁的爪子從夏柚的手裡緩緩抽走,然後在夏柚手裡一空茫然蜷縮的瞬間,將黑豹的爪子塞了進去。

“先休息一下。”

“喔。”

夏柚有些沒回過神,但手上捏爪墊的動作倒是沒停,精神力小觸手更是直接出動,將能量石裡的能量三兩下掠奪乾淨,甚至在吃完之後探頭靠近陸應淮,在陸應淮的手腕處輕輕蹭著撒嬌。

陸應淮笑了下,又拿出一顆能量石放在手心,看著精神力小觸手纏上能量石哼哧哼哧地開始啃。

當小老虎扒拉著夏柚的褲子爬上夏柚的膝蓋,後爪踩著夏柚的大|腿麵趴在夏柚懷裡的時候,夏柚終於從那種迷朦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猞猁體內的那種灰色斑點在被他的精神力觸手連磨帶拽撕下來,而後會在第一時間纏繞滲入到夏柚的精神力觸手中。

隨著那些灰色能量在夏柚的精神力觸手中越積越多,夏柚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什麼畫麵,雖然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但是那種硝煙與肅殺,冷酷與血腥卻撲麵而來。

伴隨著這些畫麵的,是鋪天蓋地的自責與悲哀,有種無可奈何的悲涼。

是錯覺嗎……?

夏柚努力想要看清,但那些畫麵就像是被無數的碎玻璃切割成了光怪陸離的碎片,最終一點點消散乾淨,隻有那絲殘留的悲涼久久盤旋。

一滴眼淚從夏柚的眼角滑下,濺在小老虎的腦袋上,順著橘黑色的毛毛滾下去。

小老虎張嘴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巴邊的毛毛,表情懵懵的。

黑豹低低嗚了一聲,腦袋湊過去貼蹭夏柚的臉頰。

“我沒事。”夏柚回蹭了一下黑豹。

但很快,想起剛才精神力感知到的畫麵,夏柚看向猞猁的眼神再度帶上了些許的懷疑。

但當夏柚看到趴在地上的猞猁將自己團成緊緊的一個毛團,兩隻耳朵都藏起來的模樣時,又將懷疑拋到腦後,連忙上前檢查猞猁的情況。

“猞猁沒事,應該是暈過去了。”陸應淮恰好拎著處理好的獵物回來。

“剛才……應該很痛吧。”夏柚心疼地摸了摸猞猁背部的毛毛,隱隱還能察覺到猞猁的身體還在一抽一抽地顫抖。

黑豹頭一次張嘴咬住夏柚的衣襟,朝著陸應淮的方向輕輕拽了拽。

小老虎也跳下夏柚的膝頭,顛顛地朝著獵物跑過去。

開飯了開飯了!

夏柚好笑地順著黑豹的力道從猞猁身邊離開,但在離開前,

夏柚想了想,從空間紐裡翻出一個小方毯蓋在了猞猁的身上。

黑豹從前吃東西向來不喜歡用盆,自己狩獵的就撕咬著吃,如果是夏柚切的就總喜歡夏柚喂。

但現在家裡的大貓多了,夏柚就專門拿了三個食盆出來,其中一個是之前猞猁用過的。

陸應淮看了看自己的精神體,又看了看麵前的大盆,沒吭聲。

夏柚將肉分到三個食盆裡,小老虎順著夏柚的動作在三個食盆前走來走去。

猞猁用過的那個可能殘留了氣味,小老虎靠近嗅了一下,打了個響鼻,不感興趣地走開。

大概是真的餓了,小老虎甩了下腦袋,直接埋頭紮進中間那個食盆裡,開始大口乾飯。

反觀旁邊的黑豹,優雅矜貴地蹲坐在夏柚的身前,看都沒看那個食盆一眼。

夏柚等了好一會兒,甚至幾l次用手指輕敲食盆的邊緣示意黑豹。

陸應淮的眼神閃爍了一瞬,而後轉頭挪開視線,看向遠處在雲層間朦朧起伏的雪山。

黑豹則無視了夏柚努力的動作,定定坐在原地,半點沒有低頭吃飯的意思。

夏柚納悶:“元元是不餓嗎?但是不應該呀……難道是出去狩獵的時候吃過了?”

話是這麼說,但夏柚卻知道黑豹並沒有狩獵完吃完再狩獵的習慣,從來都是直接叼著獵物回來找他。

難道……

想到某種可能,夏柚試探性地,伸手從盆裡拿出肉塊,遞到黑豹的嘴邊。

黑豹長長的胡須矜持地動了動,張開嘴,避開夏柚的手指咬了肉塊卷進嘴裡。

吃完之後就這麼靜靜看著夏柚。

夏柚:“。”

夏柚總算是琢磨出味兒了:“元元,你這習慣……”

說到一半的話被黑豹抬爪放在他肩膀上的動作打斷。

不喜歡的話,豹不聽。

夏柚無奈,又喂給黑豹一塊。

黑豹張嘴咬走肉塊,還不忘用舌頭卷了一下夏柚的手指。

貓科動物的舌頭都有倒刺,小貓咪舔舐皮膚的感覺就像是輕輕柔柔的小勾子,但大貓貓愛的舔舐,就完全可以用存在感十足來形容。

不過,猞猁是暫時養傷跟著他們的客貓,小老虎是即將放歸的幼崽——

和它們都不同,元元可是自家養的大貓貓,夏柚能怎麼辦呢?

夏柚嘴上說著“元元好嬌氣這麼大了還撒嬌”,手上喂肉的動作卻越發起勁,偶爾還會故意捏捏黑豹粗糲的舌頭,敲敲豹豹尖銳而鋒利的獠牙。

隻有養貓的人才能明白,那種高冷貓貓對外冷傲矜持,對內撒嬌吃醋確認家庭地位的反差感,簡直會讓養貓人的幸福指數成倍攀升。

沉浸在投喂大貓的愉悅無法自拔的夏柚並沒有發現,站在他不遠處看似在眺望雪山遠景的元帥閣下,黑發下的耳朵尖已經燒成了緋紅色。

夏柚本來還擔心黑豹會吃不飽,想著等下從空間紐裡取一些之前保鮮帶著

以防萬一的生肉出來,

結果在夏柚喂完了飯盆裡的肉塊之後,

黑豹也開始慢條斯理地舔毛,一副吃飽了的模樣。

元元真的是天底下最聰明最懂事性格最好的貓貓了。

夏柚沒忍住伸手又摸了摸黑豹柔軟的毛耳朵。

猞猁從混沌中恢複神智時,先動了動鼻子,抬起腦袋,將毯子頂起一個凸起。

灰棕色的大貓想站起來,但疼痛的餘留和某種東西從體內抽走的感覺讓他的四肢酸軟,啪嘰一下又跌了回去。

夏柚和陸應淮同時聽到動靜,趕忙走到猞猁的身邊。

夏柚將毯子稍稍掀開一些,露出猞猁毛絨絨的腦袋和支棱著兩撮黑毛的耳朵。

陸應淮用光腦掃描了猞猁的精神力波動數據,上傳至光腦分析。

雖然擔憂的方向不同,但夏柚和陸應淮都很關心猞猁的情況。

猞猁趴在地上,動了動耳朵,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卻奮力伸出前爪,用爪墊碰了碰夏柚的手背表達感謝,而後支棱起自己的大腦袋,以一種興奮與喜悅的眼神看向陸應淮。

猞猁的眼睛裡燃燒著兩簇火焰,那不是屬於獸類的直白與清澈,而是屬於人類樊與新的鬥誌。

自從意識沉入精神體後,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清醒過。

陸應淮勾唇,眼底露出欣慰。

一陣什麼東西摩擦的聲音響起,陸應淮疑惑抬頭,就看見吃完飯連臉都沒擦的小老虎,用腦袋頂著猞猁的飯盆朝著這邊歪歪扭扭地靠近。

陸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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