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朦朧,偶爾有風吹進來,帶著濕潤的寒氣。

恒溫的帳篷裡持續著暖意,夏柚又喝了酒,懷裡抱著方才披在身上的毯子,雙手包著酒杯,整個人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愉悅。

但事實上,這個小醉鬼也不過隻喝了兩小杯紅酒而已。

陸應淮看了眼紅酒瓶裡還剩了多一半的紅酒,笑著搖了搖頭,將酒瓶往夏柚遠一點的位置塞了塞。

“好好喝。”夏柚長出一口氣,轉頭看陸應淮,“這是殿下的私藏嗎?”

陸應淮笑了起來:“對,出來之前特意去酒窖取的,差點被周叔發現。”

夏柚的眼前頓時浮現出男人偷偷摸摸從秘密通道摸去酒窖,拎著提燈在酒窖裡麵巡視自己寶藏的畫麵。

少年頓時笑出聲來:“殿下之前還說要帶我去參觀呢!”

某個小酒鬼想的可不是參觀。

畢竟去都去了……咳。

下一秒卻聽陸應淮道:“唔,周叔給酒窖上了七道密碼鎖,下次要偷偷去恐怕不太容易了。”

夏柚:“?”

夏柚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堂堂元帥,親王殿下,居然沒能捍衛自己的酒窖!

“那這瓶酒是……”

陸應淮唇角的笑意更甚:“我破解了一部分密碼,從最外圍的酒架上隨便抽的。”

隨便抽的都這麼好喝……

夏柚的喉結動了動,捧著手裡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含在嘴裡過了一會兒L才咽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其實並沒有那麼好,所以也會克製自己的量,微醺就好。

所以真的是喝一口少一口。

少年又珍惜又頭疼的表情和舉動取悅了難得惡趣味的元帥,陸應淮替夏柚又倒了半杯,然後當頂著少年依依不舍的眼神,將剩下的紅酒收進了空間紐。

“這場雨會下幾天,外麵不好趕路,這裡地勢安全,周圍獵物豐富,我們可以在這邊駐紮幾天。”

猞猁還要繼續治療,夏柚在精神力損耗之後也需要休息,這段時間顯然是不適合繼續趕路的。

“嗯。”

外麵下了雨,地上全是濕潤的泥巴,三隻毛絨絨出去撒歡溜一圈回來光是擦爪墊就得不少時間。

尤其是猞猁的後腿還傷著,萬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兩人雖然思考的方向不一樣,但在暫時停下趕路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夏柚用臉頰蹭了蹭懷裡揉成一團的毛毯,總覺得缺點什麼,抬眼朝著三隻毛絨絨的方向看過去。

夏柚第一眼看到猞猁。

猞猁是高山雪原的物種,為了抵禦嚴寒,一身長毛看上去軟乎乎的,梳起來一定很解壓吧?

唉,不過各貓的性格不同,總有些貓貓很矜持,不好親近,這也沒有辦法。

某人的視線轉而落在咬著毯子邊緣,前爪正哼哧哼哧搞破壞的虎崽身上。

辣條……嗯,還太小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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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柚看著豹子的眼神迸發出一種專注而執著的熱情。

陸應淮隻覺得後背一涼。

轉頭一看,夏柚剛才還趴在野果上懶洋洋的精神力小觸手,已經貼著地毯一點一點狗狗祟祟地靠近黑豹,一秒的時間,就將健碩的大貓整個纏了好幾圈。

黑豹早就習慣了夏柚的精神力小觸手,並沒有躲開,但爪子還是抬起來扒拉了一下往越纏越緊的小觸手。

小老虎上前,好奇地嗅了嗅,張嘴就想咬。

黑豹一巴掌將小老虎掀去了旁邊。

緊接著猞猁也湊了過來,倒是很有分寸,沒有咬也沒有碰,就是看著精神力小觸手的眼神十分專注。

被精神力觸手纏著,陸應淮抬手按著鼻梁,讓自己的精神體如了夏柚的願,端端正正坐在夏柚的懷裡當一隻沒有感情的毛絨抱枕。

夏柚整個人趴在暖烘烘的大豹子身上,雙臂環抱住身材結實的大豹子,臉埋進黑豹的毛毛裡用力蹭了好幾下。

柔軟的毛毯早就被嫌棄地扒拉到一邊。

夏柚的腦袋枕著黑豹,精神力小觸手也懶洋洋地掛在黑豹身上,偏頭看向正慢慢品酒的陸應淮,忽然道:“殿下?”

陸應淮微側過臉:“嗯?”

夏柚:“我現在算是一個治愈師了嗎?我是說……就是,正經的那種。”

陸應淮被逗笑了:“那不正經的是哪一種?”

夏柚噎住,窘迫之下,環抱黑豹的胳膊緊了緊,手指往黑豹腹部柔軟的毛毛裡鑽了鑽:“殿下!”

陸應淮和轉頭看過來的精神體對視了兩秒,挪開視線,抬手掩唇輕咳了一聲,道:“即使是治愈中心的治愈師,也沒有持證上崗的說法,隻要是經過主腦評定精神力等級符合標準,並且本人願意對外進行精神力安撫工作,就可以被稱之為治愈師。”

夏柚之前知道一點關於治愈中心的事,但畢竟那個時候他的精神力等級不高,可能一輩子都進不了治愈中心,便也沒有太上心。

這會兒L聽陸應淮這樣說,總覺得有些奇怪。

“那……安撫精神力這些,難道就不需要學習或者考核什麼的嗎?”

這簡直就是無證行醫吧?

和醫療師嚴苛的考核製度比起來,治愈師總感覺……呃,就很難評。

陸應淮頓了頓,道:“小柚,你知道精神力達到S級的人,帝國占幾成嗎?”

夏柚還真知道,因為前段時間在上體能訓練課的時候,有一次孟文軒路過,休息時他們偶然說起過這個話題。

“占帝國總人口的0.01%!”

“那帝國總人口呢?”

“呃……五六百億?”

夏柚回答完,自己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

那不就是四五百萬嗎?

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陸應淮將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淡淡道:“但治愈係精神力能夠

() 達到B級,

並且願意去治愈中心供職的治愈師,

近五年來的最高人數,隻有三千。”

“所以,本身能夠排到精神力安撫的人就不多,進入治愈中心是最後也是唯一的出路。這的確稱得上是一場豪賭,可如果不賭,太多人會因為精神力不穩,而被迫從自己所擅長所鐘愛的領域退出。”

夏柚:“……”

是的。

治愈係精神力本就難得,再加上倘若是貴族出身,很多都會選擇聯姻,日後自然也不會進入治愈中心,為戰士或貴族之外的高精神力人群提供精神力安撫。

許多得天獨厚,從普通甚至困窘的出身環境脫穎而出的天才們,卻又麵臨著高階精神力帶來的痛苦與絕境。

直到失控的精神力日益累積暗傷,最終要麼患上對外永遠並不會公開真正患病人數的“精神力紊亂症”,要麼精神力完全失控發瘋而亡。

他們在不同的領域橫空出世,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墜落而下,宛如流星。

孟文軒與衛承時常同夏柚閒聊,偶爾說起過元帥和治愈中心的往來其實十分緊密,元帥也經常為治愈中心解決很多問題。

治愈中心的治愈師們或許出身不同,來曆不一,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和夏柚一樣掙紮著不想認命,不想進入貴族世家成為擺設的人。

——畢竟治愈師的壽命不長,貴族們又總有種很隱秘的,將治愈師歸為私有,不願意與他人共享的心思。

元帥這些年因為庇護治愈中心,得罪過不少的貴族,但也正因為如此,在陸應淮公開接受精神力匹配後,治愈中心的高等級精神力治愈師幾乎全部到場。

不過元帥本人卻從來沒有接受過治愈師的安撫,就好像是無償在幫助治愈中心一樣。

那麼,陸應淮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呢?

現在的帝國,邊境線平和,蟲族退去,身為帝國元帥的陸應淮,還在一刻也不停歇地努力著什麼?

想要更美好的帝國?

亦或者曆史留名的功績?

大概是因為酒精發揮的緣故,夏柚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出了聲。

可能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陸應淮難得愣怔了好一會兒L。

身旁的夏柚還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在等一個答案。

陸應淮抬起手,伸出去揉了揉夏柚的腦袋,避開少年晶亮的眼神,轉而看向帳篷外的雨簾,笑了下:“倒也沒有那麼崇高偉大。”

十幾秒後,陸應淮看到了正抬爪逗著小老虎跑來跳去的猞猁,唇角的笑意漸斂。

“我隻是,想要對得起他們。”

對得起那些將性命與理想交托與他,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士。

至少,不要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雨聲似乎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夏柚知道那些將士值得尊重尊敬,但少年沒有偉大的包袱,沒有令人敬佩的博愛,他隻是一個從前沒有被愛過,現在被護在溫暖裡的小少年。

他的心很小。

至少現在是。

與他接觸的人是陸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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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應當的,夏柚關心的人,也隻有一個陸應淮。

“那您呢?”夏柚問,“殿下,您從來都沒有想過讓我來安撫您,對不對?”

夏柚是天性鹹魚,不喜歡折騰複雜的事,但他不是個小傻子。

他有問過孟文軒關於陸應淮的病情,但孟文軒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除了是陸應淮的命令,不做他想。

後來孟文軒被夏柚纏得不行,隻能說了句“您保護好自己好好成長,就是元帥最希望的事了”。

“您希望看到我救很多人,卻唯獨不讓我救您。”

夏柚的聲音低低的,大半張臉埋在黑豹背部的毛毛裡,帳篷中的燈光微暗,陸應淮看不清小朋友的表情。

陸應淮沉默著。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他精神力升階的速度遠超預料,下一次的精神力紊亂症發作,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嗎?

說,這場走走停停的結伴而行,或許就是兩人最後的交集嗎?

“殿下,您是不是……覺得我太弱了?”

帳篷中的氣氛陡然凝固下來,陸應淮低垂著眼簾,黑豹也微微低著頭。

夏柚閉著眼睛,不說話,像是靠著黑豹睡著了。

小老虎像是察覺到家裡家長產生矛盾的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慫了吧唧地縮著爪爪。

猞猁趴在旁邊,眼神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清明,他想了想,然後伸爪推了一把身邊的小老虎。

小老虎的尾巴一僵。

猞猁又用力將小老虎朝著陸應淮和夏柚的方向推了推。

養貓千日,用貓一時。

這種家庭矛盾還得是家貓上,沒有一份愛是白得的,明白麼?

小老虎在原地磨了磨爪子,趴在地上,一點一點靠近陸應淮,直起身子,用爪墊推了推陸應淮搭在膝上的手,抬著毛絨絨的小腦袋看著陸應淮。

——愣著乾嘛,你去哄哄呀!

陸應淮的手指微動,難得伸手呼嚕了一把外甥的腦袋。

小老虎被摸得腦袋向後仰,推開陸應淮的手,轉頭朝著夏柚哼哧哼哧靠近。

——算了,這個靠不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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