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奇怪的問題。

聽到這話,奚陵忍不住在心裡想。

他為什麼不能活著呢?

可奇怪的是,當他開口之際,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我也沒想到。”

聞言,對方沉默了許久。

她的兩隻手無意識地抓握著,其上滿滿的布滿了褶皺。

修真之人輕易是不會顯現老態的,見狀,奚陵不禁有些好奇,對方究竟經曆過什麼。

想了想,奚陵開口:“我認識你嗎?”

儘管老板並沒有直說,但奚陵其實能感覺到,對方是特意在等自己。

他雖然失憶了,麵對真正熟悉的人,其實是會有一點感覺的。譬如對裘翎無來由的厭惡,譬如對華珩怎麼也升不起來親近,再譬如認出麵目全非的徐弘業。

可他對眼前這個人,卻並沒有多少印象。

這至少說明,奚陵要麼不認識她,要麼就是認識,但是並不熟悉。

“我們隻寥寥見過幾麵,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

老板看著奚陵,緩緩道:“我隻是看到你,就想起了曾經可笑的自己。”

她目光複雜極了,有譏諷,還有悔恨與哀傷。

末了,忽然雙手交疊,掌心內旋,拇指垂直向下,行了個奇奇怪怪的禮。

——這個動作是一些世家大族用於正式場合道歉的禮節。

但奚陵不知道,他有些迷茫地看著老板。

對方卻不說話了,拜完以後轉身就走,留下奚陵疑惑地站在原地。

*

第一天一大早,仙盟的人就趕到了客棧,客客氣氣地將玄裕宗一行人請到了城主府。

當時場麵還頗為壯觀,連永綏城的城主都親自過來了,態度相當恭敬,奚陵看那城主的背,就差沒彎到華珩大腿上麵。

這麼多年過去,仙盟部分人浮誇的風格怎麼一點沒消散,反而還變本加厲了一些?

無聊得打了個哈欠,奚陵隻覺大清早擾人清閒,讓人十分困倦。

好在仙盟真正想奉承的也就華珩一個,對其餘人的去留並不在意,快到城主府的時候,奚陵腳一拐,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拐到了一條小巷。

這是一條長長的、一看就上了年歲的巷道。

儘管翻新過,儘管其間還曾被不止一位修士使用了陣法加固,但漫長時光的洗禮,依舊讓這裡染上了斑駁,一種滄桑感撲麵而來,奚陵一動不動地停駐了好一會,才緩緩向前走去。

不過,雖然老舊了一點,小巷本身卻是極熱鬨的。

各種各樣的鋪麵塞滿了巷道的兩側,吆喝聲叫賣聲一陣接著一陣,此起彼伏的回蕩在這裡,伴著濃烈交錯的食物香氣。

年輕的白衣公子緩慢走在各個鋪麵之間,須臾,站在一家糕點鋪子的前麵,久久地看著其中擺放著的一盤梅花酥。

他模樣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許久,才輕聲開口:

“其實小師兄不喜歡吃甜的。”

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的黑衣男人聞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奚陵對白桁的突然出現並不意外。

不知何時起,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如影隨形。

永綏城這個地方,對於整個五洲來說,都是一個有些特殊的城市。

它是當年人族僅存的六所大型城池之一,在那段黑暗可怕的時光裡,曾經抵禦過不知多少魔物的入侵。

那年傅軒軼陪奚陵前往雪山時說,要順便去找仙盟要關於大淵魔木之事的交代,說的就是要來永綏城。

隻可惜,還沒來得及過來這裡,傅軒軼就永遠地留在了雪山。

這座城市曾留下過很多玄陽門的回憶,沒記錯的話,這條小巷是他們師徒幾人最喜歡逛的地方。

重回舊地,物是人非。儘管奚陵都忘得差不多了,剛一站在這裡,一股強烈的孤獨感還是無可遏製地包裹了他。

也因此,當他發現白桁又尾隨過來的時候,奚陵第一次不是排斥,而是悄悄地鬆了口氣。

……至少,他不是孤單一人。

“玄陽門裡最喜歡吃甜的人其實是我,但是那個時候,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喜歡吃甜。”

那是少年人一點奇奇怪怪的小心思,為了掩飾自己,奚陵甚至在餐桌上都會刻意不碰甜味的菜肴。隻有大師兄知道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毛病,每次伏魔歸來,都會給他帶一大堆當地的甜點心。

但是後來,大家好像都看穿了他。

玄陽門的菜譜突然多出來了許多甜食,師姐也不知怎的迷上了製作糕點,就連中年無趣……不對,是冰塊臉一師兄,都會在跟他對練時突然停下來,叫他先去吃飯。

或許是這百年的光陰過於漫長與孤單,又或許是太想回到從前簡單快樂的時光,向來習慣於將所有想法悶在心裡的奚陵難得有了傾訴的心思,絮絮叨叨講起了從前。

奚陵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有一天他竟然會跟討人厭的白桁說這些東西。

隻是講到這裡的時候,奚陵突然頓了下來。

一直安安靜靜聽他講話的白桁有些奇怪,問他:“怎麼不說了?”

其實也沒什麼。

奚陵搖搖頭。

這是他第一次想起來關於一師兄的內容。

他就是有些不解,一師兄是中年無趣男的話,那大師兄比他年紀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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