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錦幾人所在的位置,是在一片通體磚紅色的華貴建築前。
樓牆很高,完完全全遮擋了裡麵的模樣,唯有幾扇不大的窗戶,影影綽綽露出了樓中的一角。
不知為何,奚陵覺得這建築有些許眼熟。
隨後,他看到一個垂垂老矣的婆婆從窗邊走過。
須臾,又看到了一個。
這一位稍微年輕了一點,但看起來也足有五六十歲的模樣。
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窺視,年邁的女人轉過頭,有些麻木地同奚陵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雙異常空洞的眼睛。
渾濁的眼球映不出半點神采,世間所有的苦難似乎都蘊在了裡麵,以至於奚陵和她對視的一瞬間,就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無能為力的悲哀。
又聽到了和方才一樣的啜泣,聲音很小,悶悶的,像被牆壁擋住了,旋即,奚陵發現,這聲音不止一道。
有些不解的,奚陵抬起頭,看了看這座建築的牌匾。
方方正正,非常平整的三個字。
“慈萱閣”。
慈萱,是仁慈的母親的意思。
可慈萱閣,奚陵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什麼。
此處的街道相比方才可謂煥然一新,預示著奚陵已經離開了小巷的範圍,來到了之前客棧店小二嘴裡的景和大道。
這個慈萱閣,占了最好的地段,有著稱得上豪華的建築,卻既不像住宅,也不是商鋪,一直大門緊閉,還時不時傳來啼哭。
關鍵是,來往的路人卻都見怪不怪,一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看出了奚陵的疑問,白桁解釋道:“這裡是仙盟提供給當年活下來的孕種們的住所。”
聞言,奚陵很是愣了一下:“孕種?”
白桁輕輕點了點頭。
孕種,那是好多年沒有聽到的稱呼了。
很多人都知道,半魔是用特殊方法侵染了魔氣的人,卻很少有人清楚,半魔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那其實是一個非常殘酷的過程。
大概是魔物出現的第五十年左右吧,一個懷孕的、毫無修為的普通女子無意中闖入了那道地震後憑空出現的大淵。
意外闖入大淵的人多的是,有中了魔物幻術踏進去的,也有被殘忍血腥,末日般的生活逼瘋了,不想活了的。
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死得乾乾淨淨,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這個女子當然也不是例外,但是,她的孩子活了下來。
仙盟是在大淵外圍見到這個孩子的,消息剛一傳回,好幾個仙尊級彆的人物便立刻趕到這裡,親眼見證了一個剛足月的小孩,用哭聲震退了幾個低階魔物的場景。
沒有任何猶豫,眾人將孩子帶回了仙盟,開始了長達數年的觀察。
從外表看,這古怪的孩子似乎與普通的人類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同,
能說會笑,也有自己的情緒和思考。
唯一的區彆就是,他天生就會使用魔氣,實力在不經過任何修習曆練的情況下,就能比得上一些實力一般的散修。
那一刻,仙盟仿佛看到了人類存續的希望。
當今人族,最缺的是什麼?
毫無疑問,是有能力抵禦滅殺魔物的強大戰力。
這樣的人當然不是沒有,他們這些修士就是其中之一。
可相比於鋪天蓋地的魔物,修士的數量實在是太少太少。
重要的是,修士培養起來,實在是太慢了。
死上一個修士,他們需要幾十上百年才能再培養出一位同等實力的角色。
可人族哪裡等得起。
這才五十年的時間,修士就已經戰死了一半。
而現在,一個可以迅速培養出強大戰鬥力的方法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這個方法並不複雜,將懷有身孕的女子送入魔氣充沛之地,例如大淵,例如魔域,保住孕婦不死的同時讓魔氣侵染她們腹中的孩子,便有一成的概率,孕育出天生可操縱魔氣的特殊人類。
人們將這種能使用魔氣的人稱之為半魔,而負責孕育半魔的女子,則被稱之為孕種。
“這、這也太……”另一頭,侃侃而談的不明人士顯然也是在為弟子們講解關於孕種的事情,引得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殘忍,對吧?”
說話的人為弟子補上了他們未道完的內容。
魔氣是什麼東西?
那是讓無數生物發生異變的根源,是能瞬間摧毀一片村莊的可怕存在。
儘管人族不會異變成魔物,但這並不代表魔氣就不會傷害到他們的身體,於錦幾人都不敢想,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放到魔域裡,究竟會發生什麼駭人的情景。
“但是孕種們都是自願的。”
想了想,說話之人又補充,“應該說,最開始是自願的。”
當時五州的情況實在是太糟了。
人族數量十不存一,原本的家園全都化作了一片廢墟,麵對可怕的災禍,麵對實力懸殊的魔物,毫無自保之力的普通人手足無措,隻能一直躲在修士們的身後。
這是仙盟第一次對普通人表示出明確的需要,幾乎是義無反顧的,數不清的女子站了出來。
那天天很晴,卻飄了一點微微的細雨,像是神明在為她們而哭泣。仙盟給孕種們換上了好看的衣物,準備了災後難得一見的靈食,在靈冊之上一個一個記下了所有人的名字,然後,近百位合歡宗門人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