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呢?
這話簡直囂張到了一定境界。
便是之前奚陵出手痛打錢高峰,親口訴說自己囂張的時候,眾人都沒有這樣的感觸。
那可是仙盟啊!
是由三宗四族共同組成的強大勢力,是在仙魔大戰中引領所有人族殺出一條血路的存在!
彆說在場的仙盟修士們了,就是包括知道奚陵身份的幾個弟子在內,聽到這話,也不認為奚陵能抵抗得了仙盟的施壓。
但是不知為何,他們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麵麵相覷中,唯二不這樣覺得的,大概就隻剩阮芸和白桁了。
前者是曾直觀見識過奚陵的真實實力,又不清楚他身體真實情況,兼之對仙盟核心了解也並不深刻,因而想法有些樂觀。
至於後者……
還在給半魔們恢複魔氣的奚陵突然毫無預兆地回頭,道:“你一直看我做什麼?”
他這句話來得突然,還帶著方才打人時殘存下來的凶狠,聞言,白桁先是下意識“嗯?”了一聲,隨後才明白過來似的,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在看你,怎麼就我不行?”
他語氣從容不迫,說的也是挑不出錯的話語,奚陵抿嘴,又悶著頭轉了回去。
但稍有緊繃的肩膀到底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因為白桁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就連華珩在奚陵直言自己就是魔物之際,都一瞬間變了臉色,可白桁卻平靜極了,好像奚陵今日得罪的不是仙盟,而是一幫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這讓奚陵忽然意識到,這個人骨子裡,應當也是個十分狂妄的角色。
但奚陵狂是因為有那個實力的同時,反正也沒多久好活了,死了拉倒。
白桁憑什麼呢?
這是一個普通小修士應有的表現嗎?
不過他懶得多想。
思考會讓他頭疼,而他一旦頭疼,就容易控製不住想要把引起他頭疼的對象從根源上解決。
白桁雖然性格不討人喜歡了一點,對他卻還算不錯,老實說,奚陵不太願意傷他。
真正讓他受不了的,其實是對方那眼神中透出來的奇奇怪怪的情緒。
奚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白桁的眼神。
好像有點溫柔,又好像有點驕傲,仔細分辨的話,似乎還隱約夾雜了點柔軟與心疼。
他不會是以前和白桁認識吧?
有那麼一瞬間,奚陵心頭飄過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自己給否決了。
且不說奚陵對他半點印象沒有,白桁的骨齡他是有偷偷探過的,滿打滿算,不可能超過三十歲,比於錦都要小一點。
奚陵出事都出了快一百年了,怎麼可能認識這麼個小娃娃?
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怪人。
最後,從來隻會被他人評價古怪的奚陵如此總結。
沒多一會,牢裡零零散散加起來共十九個半魔就都恢複了行動能力。
數量比預想的還多,足足十九個。
十九個。
當年七百多個孕種齊齊進入大淵,最後也隻誕下來三十多位半魔,而現在,光是永綏城牢裡的,就有十九個。
簡直難以想象錢高峰曾對多少人下過手。
意識到這一點,玄裕宗的人臉上都露出了唾棄的表情。
知道真相且又有點良心的修士羞愧地低下了腦袋,而連良心都沒有的那一部分例如那天去了客棧抓店小二的王鴻則是悄悄往旁邊挪步,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他不挪還好,一挪,卻是妨礙到了正要往那邊走的奚陵。
想也不想,奚陵一巴掌拍了過去,拍得人連飛三丈,鮮血狂噴,還順便砸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錢高峰。
打也打了,爽也爽了,該解決的事情卻還是要解決掉的。
永綏城的修士們還老老實實站在兩邊呆若木雞,見奚陵掃視過來,一個個嚇得呼吸一滯。
奚陵看著他們,神色頗有些糾結。
他是該說點什麼的——有些事情華珩一乾人頂著玄裕宗的名號不好出麵,便隻能由他來說,可是他連日常生活腦子都遲鈍得厲害,這種情況就更有點理不順思緒了。
地牢的氣氛在奚陵的沉默中沉重起來,連半魔都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動作間頗有些小心翼翼。
最後,還是白桁出來解救了奚陵。
他好像知道奚陵的煩惱似的,先是叫來了另外兩個長老,讓他們派人詳查一遍這些半魔的來曆,又半是恐嚇半是脅迫的,要求他們將阮芸指控的錢高峰所做之事核實一番,並如實上報仙盟。
在奚陵的安靜注視之下,兩個長老答應的十分痛快,態度親切又溫和,熱情得好像處置的不是他們城主,而是一個臭名昭著,早就讓他們忍無可忍的大惡人,字字珠璣,言之鑿鑿,一副要替天行道的勢頭。
對於這番言論,白桁抱著胸,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
兩個老頭都被笑閉了嘴,竟也難得老臉一紅,沒敢再多說,呐呐地閉上了嘴,照著白桁的話吩咐去了。
至於他們後續到底會不會好好探查,錢高峰又會不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奚陵轉頭,看向了白桁,後者立即會意,將剩下的一切交給了阮芸處理。
再怎麼說,阮芸曾經也是城主夫人,想必錢高峰的結局也不會太好過。
塵埃落定以後,眾人沒有多留,都離開了地牢。
天色已經暗了。
弟子們抬起頭,臉上都還帶著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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