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的聲音自懷中傳來,白桁摸了摸奚陵的頭,沉聲道:“等出去以後,我幫你打他。”
他語氣有些壓抑,細聽的話,不難發現其間同樣蘊含的怒氣,那是對裘翎所作所為的憤懣,但除此之外,似乎還克製著什麼東西,暗金色的眼睛裡一片冰冷。
因為隱藏得極深,奚陵沒聽出白桁聲音中的異樣,而是想到了之前白桁和裘翎動手後,身上到處都是傷口的畫麵,不由歎了口氣,反過來安撫地拍了拍他:“還是我來吧。”
白桁失笑。
隨後,便看見了奚陵手上之前被藥瓶劃破的傷痕。
幻境裡還能被瓷器劃傷,白桁皺眉,很快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經過,不由默默在裘翎頭上又加了一筆,拉過奚陵的手,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藥膏。
微涼的膏體在還泛著紅的小口子上塗抹開來,癢癢的,但不疼。奚陵側頭看著,覺得他就像個百寶箱,什麼都能從兜裡掏出來。
以前是隻掏吃的,和餘順呆久了以後,漸漸的,也開始掏些傷藥亦或其他實用的小東西。
不由好奇地打量起白桁平坦的胸口,奚陵十分可惜現在手上塗了藥,不然他一定要扒開來瞧一瞧,看看裡麵還有些什麼東西。
不過不扒也沒關係,他勾了勾白桁的手指,點名道:“我想吃白桃乾。”
在千變萬化又暗藏危機的洞天,這種要求和無理取鬨簡直沒什麼區彆,但是白桁就是這麼的全能,奚陵說完以後,他就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小包。
因為手上有藥,白桁直接喂的他,喂完以後,便指尖一抬,將包裹用的油皮紙直接燒掉,又給他遞了包桂花糕。
奚陵更好奇他兜有多大了。
“還有嗎?”
他轉頭,期待地看著白桁。
幻境裡裘翎還在鬼鬼祟祟窺探餘順的生活,奚陵白桁二人則坐在了餘順兒時小院的石頭上,看還隻有幾歲大的小餘順懂事地乾著家務。
之前一個人困在幻境的時候,奚陵被氣得不輕,靈台幾次出現不穩,一度忍不住懷疑,尊勝老祖給他算的死劫,莫非就是被裘翎氣到靈台碎裂而死。
但神奇的是,有白桁陪著以後,他卻一下子就放鬆了許多,也能勉強算得上平靜的,看裘翎騷擾轉世後的三師兄。
或許也不能算是騷擾。
裘翎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一直沒乾涉過餘順的生活,隻是隔三差五的來看上一眼,看完就走,並未久留。
他似乎將看餘順這件事當成某種釋放壓力的方式,每當這個時候,就會短暫摘掉自己虛假的麵具,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用真正屬於裘翎的、並不溫柔甚至有些陰冷的表情,看著餘順臉上那個他模仿了千萬遍,卻還是仿不到精髓的笑臉。
他目光複雜極了,有愧疚有懷念,也有些痛苦和疲倦,還有一點隱藏極深的自慚形穢在裡麵。
再之後,就是奚陵知道的事情了。
裘翎在又一次去
見餘順時,發現了遭遇賊人,身受重傷的餘順。
他將人接到了醫仙閣,醫治了大半年時間才痊愈。
餘順傷好以後,便主動要求留下,報答裘翎的救命之恩。
剛聽到這個請求時,裘翎興奮到手抖,卻又不自覺惶恐,甚至一度想要拒絕。
之前白修亦的一句話,其實深深紮進了裘翎心裡。
他也懷疑自己命中帶煞,會克每一個和他親近的人。
但隨後,他發現了餘順對醫術很感興趣。
拒絕的話收了回來,裘翎默默將自己所學全都慢慢教給餘順,他這一世依舊是學醫的天才,短短幾年,醫術就在玄裕宗傳開。
再然後,裘翎便意識到,之前是他想多了。
餘順和他……並不親近。
他尊敬他,推崇他,感恩他,但唯獨不親近於他,裘翎同餘順相處了七八年,也比不上他照顧奚陵短短一個月,餘順對奚陵的那些叮囑與碎碎念,裘翎更是從未體驗過,永遠都是客客氣氣,透著隻有他自己才能察覺出來的疏離。
可是百年以前,俞溫明明也會對他溫聲細語,細細囑咐。
裘翎心頭沉悶,卻又無力改變。
他覺得自己矛盾極了。
他一邊期望著餘順可以想起前世,像從前俞溫那樣,用對待朋友的輕鬆態度對他,一邊卻又不敢對餘順太過特殊,生怕他是俞溫轉世的事會被玄裕宗裡熟悉俞溫的人發現,而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就會被知情人士傳到餘順耳邊。
看到這裡時,奚陵突然轉過身,不想再看了。
裘翎的過去的確讓他對此人有所改觀,但他不能接受他的魯莽與悲慘,最後要他的三師兄來買單。
他繼續期待地看著旁邊的黑衣男人,想看看對方能不能再摸出點零嘴。
白桁笑了笑:“有啊。()”
居然還真有。
奚陵眼前一亮。
理智告訴他這應該是不可能的,白桁衣服又不厚,塞了藥塞了止血帶塞了果脯塞了桂花糕,要是再塞點,胸口早該鼓鼓囊囊擠到變形,這不太像在意形象的白桁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理智之外,他又莫名其妙認為白桁無所不能。
一直予取予求的白桁卻忽然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