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與闡教師兄弟們,連同一個哮天犬,匆匆趕往天庭,卻被告知,太上老君如今不在。
哪吒愕然:“那師叔祖去了哪裡?”
玉帝答道:“他自有其他要事。”他掃視過下方的金仙們,長歎一聲,道,“將金仙們都放下吧,朕這便安排醫仙來治。”
幽夜將儘。
弱海之上,幾乎從未有如此安靜的時候。
最後幾道金色的符文消弭在空中,旃檀功德佛起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千裡冰封,漆黑的冰麵之上,終於隻剩下些微的潮風,再無來去叫囂的黑霧。
任務結束,本該功成身退,但雲層之上的眾僧,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豬八戒坐在冰麵上,身旁是一柄已經磕歪了的九齒釘耙,以及一個幾尺深的裂縫。
“真的不行了,老豬實在是沒力氣了。”他氣喘籲籲,欲哭無淚,“老君,虧我看見你還以為有了希望,你怎麼也沒什麼用啊!”
旃檀功德佛道:“八戒,不可無禮。”
太上老君皺著眉頭,手裡掐著法訣,道:“元始與通天脫不開身,隻能本座來。若是這弱海興風作浪,本座倒還能幫忙暫時壓製一下,但現在這結冰結得實在怪異,不該是楊戩能做到的。”
豬八戒:“不該不該的,那除了楊戩,也沒有第二個人關在下麵了啊!”他越想越崩潰,“天啊,他不會真死裡麵了吧!不知道從哪學來的邪術,以身作祭什麼的……”
太上老君道:“據本座推演,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卻被封在下麵,那豈不是更慘!”
太上老君說:“這弱海之冰,之所以難破,是因為它不是凡冰,非外力凍結,自然也難被外力所破。你我忙碌至今,也抵不過它自然破裂。”
“這都什麼跟什麼,老君你能不能說點老豬聽得懂的話!”豬八戒揉了把臉。
太上老君閉上眼:“噤聲。”
豬八戒正欲開口,看見他嚴肅的臉色,突然就悻悻打住了。
他盯著太上老君看了一會兒,見他不動聲色,一副等待什麼的樣子,便也有樣學樣地閉上了眼,努力地去感知周圍的變化。
等了片刻,他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
除了風聲,好像從不遠處,傳來了什麼窸窣的動靜。
豬八戒忍不住傾斜了身子,用力去聽,卻在想挪動位置的時候,被人一把按住。他睜開眼,看見太上老君朝他搖了搖頭。
他轉過頭,看向動靜發出的方向。
茫茫的冰麵上,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晨光熹微。
天穹是淡淡的紫色,映在冰麵上,折射出冷冷的光。
喀嚓。
不必閉眼,不必用心感受,這一次,豬八戒確實清楚地聽到了冰麵下傳來的聲音。
喀嚓,喀嚓。
聲音緊湊了一些,豬八戒盯著
不遠處的冰麵,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終於,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亮,直到冰麵處,自下而上,裂開了一條淺淺的縫。
豬八戒不禁屏住了呼吸。
雲層之上,數百名僧人的目光,也齊齊彙聚在一處。
一陣死寂過後,在眾人的注視下,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冰麵上炸起一蓬巨大的冰花,無數冰晶碎片飛至半空,又倏然落下,宛若一場浩大的黑色焰火。
豬八戒眼睜睜看著那些碩大的碎片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本能地抱住腦袋,結果遲遲沒有痛感,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這才發現,原來是太上老君撐起了一個屏障。
一片鏦鏦錚錚聲中,一柄銀色神兵自冰窟中悍然衝出,帶起一道炫目流光,在空中盤旋半圈,最後直直地插/入冰麵,又是濺起一大團冰花。
豬八戒倒吸一口冷氣。
冰麵之上,那泛著寒光的神兵,不是楊戩的三尖兩刃刀,又是什麼?
太上老君撤了屏障,道:“走!”
豬八戒起身,直接打了個滑,又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避開插在冰麵上的那些碎片,伸出腦袋往冰窟下望去——
深不見底,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豬八戒正想問人呢,一抬頭,便見太上老君眉頭緊鎖,反手打了道印,壓往海底。
“起!”
豬八戒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不多時,便見一個人影從冰窟中緩緩升了上來,被太上老君輕輕放在了一旁的冰麵上。
“楊戩!”豬八戒大駭,“怎麼搞成這樣?!”
他從未見過楊戩如此模樣,簡直看一眼就叫人遍體生寒。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皮肉之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七竅無一竅不在流血,而他比旁人多出來的一竅,額上那隻天眼,甚至都已經結好了凝固的血痂。
豬八戒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摸他的頸脈,手指剛一搭上去,便覺下麵的血肉動了一下,嚇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冰麵上。
“活著。”楊戩開口,聲音微弱。
“你這跟死了也沒區彆啊!”豬八戒抓著自己的頭,痛苦萬分,“你變成這個樣子,我卻好端端的,你讓我如何跟彆人交代?”
太上老君麵色沉凝,手心輕輕覆在楊戩額上,幾息之後,便收了回來。
“你瘋了?”他看著楊戩,難以置信,“你不要命了?”
楊戩勉強笑了一下:“要啊。”
太上老君怒急攻心,當即道:“隨本座回兜率宮!”
楊戩:“弱海……”
豬八戒:“哎喲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負責,還惦記著弱海呢?弱海都凍成個冰坨子了,一星半點都沒流到人間去!你趕緊跟老君走吧,老豬真怕你多說一句話就沒了!”
“妲己……”
“真是服了你了楊戩,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彆用這副尊容去見她!”豬八戒簡直要瘋了。
楊戩終於沉沉地吐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
人間的天,
終於放晴了。
般般感覺好幾個月都沒見到這麼晴朗的天空了,
乍然看到藍天白雲,甚至還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興高采烈地抱著被子出來曬太陽:“我一床,娘親一床!”頓了一下,繼續高興道,“等回了灌江口,再給真君也去曬曬被子吧!哮天犬的也一起曬了!”
她把兩床其實沒怎麼用過的被子在竹竿上掛好,叉著腰,對妲己道:“娘親,你說真君什麼時候回來啊?”
妲己坐在狐狸洞前,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道:“等你不問這個問題的時候。”
自從那天夜裡得了九尾回來,般般每天都要甩著九條大尾巴,在積雷山裡走來走去,享受著眾妖層出不窮的誇讚。
第一天,妲己還喜不自勝,將她抱進懷裡,狠狠地揉了一遍;第二天,她含笑看著般般想下山又不敢下山的樣子,勸她等大劫過去,再去找各個熟人炫耀;第三天,般般搬著小板凳坐在狐狸洞門口,九條尾巴伸得無比張揚,簡直要把洞口都堵死,她也隻是笑歎了一口氣,說,收收你的尾巴,讓娘親進去;第四天,第五天……
並且,無一例外地,雷打不動地,她都要至少上午下午各問一遍:“真君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開始妲己還會回答她,後來發現般般其實不需要她的回答,就是滿心躁動無處排遣時的自言自語,她也就不回答了。
天之角修補完成,弱海沒有泄漏,地動徹底消失,蟲災不再出現,凶獸趕儘殺絕,怨魂消弭無蹤,人間的氣候一天天恢複正常,天庭的神仙折損甚微,不再需要重新封神。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
這一場大劫,終於結束了。
隻是人間終究遭受了不少破壞,要想恢複,還得花費很久。佛門弟子沒有撤離,為防重蹈覆轍,這一次,他們在很認真地安撫此次劫難中的亡魂,誦經祝禱,日夜不歇。
凡人明明是那麼脆弱的生靈,卻偏偏有著極為頑強的繁衍力和生命力,妲己有時候看著那些在山上避難的災民,居然還能重整心情,下山清理地塊,搭建房屋,她都由衷地覺得,真是厲害。
她和般般回過一趟灌江口,灌江口亂七八糟的,彆說是凡人住的地方了,就連她的宅子和楊戩的真君府,都沒能幸免於難。
她本來琢磨著是不是要修補清理一下,般般卻說:“反正我們的宅子也是之前從凡人手裡買的,現在破了就破了,乾脆推倒重建一個。至於真君府,也完全可以趁機翻新一下嘛!”
妲己覺得有道理。
於是兩人便繼續在積雷山上待著,決定等楊戩回來後再說。
般般把自己埋在九條尾巴裡,抱怨道:“為什麼明明都沒事了,到現在也隻有羅刹姨姨他們來找過我玩?”
妲己道:“你當人人都和你一樣閒?這種時候,百廢待興,最是忙碌。”
般般百無聊賴:“三太子也不來傳個話,說說金仙們的情況。”
妲己:
“哪能好得這麼快。”
“我其實想過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的,後來想想在天庭,還是算了。我不太熟悉天庭。”
般般頓了一下,忽而道,“誒?按理來說,現在元始天尊他們應該回去了呀,金仙們會不會也回去養傷了?”
妲己:“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般般嘀咕道:“反正真君肯定要去探望玉鼎真人的,等他回來再說吧——娘親,你說這都結束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呀?哮天犬不回來也就罷了,可能是在照顧玉鼎真人,他怎麼也不回來?”
妲己被她吵得頭痛:“說不定他現在就是在和哮天犬照顧玉鼎真人。”
“會嗎?”般般有點失落,“我還以為他第一時間會回積雷山呢。他如果先去見了玉鼎真人,那哮天犬會不會提前告訴他我修成九尾的事情?那我這裡豈不是一點驚喜也沒有了?”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妥,玉鼎真人負傷,自己活蹦亂跳,於情於理,楊戩也確實該先去探望他的師父才是。
她悶悶不樂地托住了臉。
兜率宮內。
哮天犬縮在角落裡,用冰塊默默敷著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眼睛。玉鼎真人坐在軟墊之上,臉色蒼白,一邊咳著嗽,一邊從玉瓶裡倒丹藥吃。
一片沉默中,元始天尊緩緩開口:“玉鼎,回去歇著吧。”
玉鼎真人勉強扯了一下嘴角:“弟子無事,還能撐得住。”
元始天尊歎息一聲。
玉鼎真人的傷勢在金仙中屬於中等,醒得比較快,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哮天犬,楊戩怎麼樣。哮天犬自然不知,為了給玉鼎真人一個確切的答複,他便離開天庭,打算去弱海找主人。
結果沒走出去幾步,他便發現,主人的味道,正從兜率宮中傳來。
他一進兜率宮便被扣下了,玉鼎真人等了幾天,沒等到哮天犬的消息,覺得納悶,正好他也能下地走動了,便打算出去問問。結果跟人一打聽,才得知那日有神仙瞧見哮天犬進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宮。
他進了兜率宮,發現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三個人居然全在,當即覺得不妙。等看到昏迷過去的楊戩,他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但現在他已經清醒了。悲慟過後,便隻有心死。
他早該想到的,他的徒弟,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融合不了。”通天教主道,“他能把共工的一縷魂咬死成這樣,已是極限。他若是真能將它完全融合,也不至於最後破冰破得那般艱難。”
玉鼎真人沙啞道:“那是共工的魂,確實不好融合。那師叔可有辦法,將兩方重新分開?”
通天教主回答:“可以是可以,但你確定以他現在這副身子,還能承受得住神魂的撕裂嗎?隻怕是神魂尚未分開,身體便已超出極限,爆裂而亡。”
玉鼎真人沉默。
哪吒和豬八戒落海,因為及時閉了七竅,又很快得救,所以幾乎無事。而楊戩在下麵待了那麼久,總要使用七竅,
弱海之水侵入身軀,便成了這副模樣——所幸他還是修煉之人,若是凡人,這會兒已經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太上老君在殿中踱著步,良久站定,隻餘一聲長歎:“誰能想到弱海裡還殘留著共工的一縷魂呢?誰又能想到楊戩竟會想出如此辦法呢?”
元始天尊閉上眼:“終究還是精力不足,我顧了四極大地,便顧不得弱海了。昔日女媧娘娘說的話,如今輪到我來說了。”
通天教主道:“似楊戩這般的小輩……可惜了。”
角落裡,哮天犬鼓足勇氣,嗚咽著開口:“你們、你們就當真決定不再救一救嗎?那,那像封神榜上那些人,肉身死了還能以魂魄留存,是怎麼回事?”
太上老君道:“因為他們的魂魄是完整的。”
“我主人這樣難道不算完整嗎?”
“尚未融合成功,不算。”
哮天犬覺得眼睛又開始痛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短短幾天,能連受三場打擊,第一場是見到主人身負重傷,第二場是發現主人魂魄有損,第三場是得知主人回天乏術。
“不能救便罷了。”榻上的楊戩忽然開口,聲音極低極輕。
玉鼎真人猛地握住他的手腕:“你醒了?”
“嗯。”楊戩輕輕地說,“若我肉身死去,還能聚魂嗎?”
太上老君道:“聚魂是把四散的魂魄碎片重新凝結,你的魂本就隻剩下一片碎片,談何重聚?你的魂,與未完全融合的共工之魂,隻會徹底消散於世間。”
這便是所謂的,魂飛魄散。
楊戩又問:“共工之魂沒了,那弱海呢?”
“失了魂力,大約就會變成普通的海。”太上老君答道。
楊戩便笑:“總算沒白費。”
通天教主看著楊戩:“我們說話,你竟還能聽得清嗎?”
“費點精神,還是可以的。”楊戩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師祖為何不說話?”
元始天尊道:“老君說,你想見妲己。”
“嗯。”
“那便去吧。”
“多謝師祖。”
元始天尊道:“你對我有怨。”
“楊戩不敢。”
玉鼎真人握住楊戩的手,道:“天釜山雖塌了,但為師和你師叔們都很好,不必掛念。說到這個,還多虧了你家小狐狸。你知道她現在有多厲害嗎?”
他絮絮叨叨地跟楊戩講述著般般的豐功偉績——雖然他也沒親眼見過,都是從彆人那裡聽來的,但他說的就好像他真的見過一樣。末了,還不忘告訴他,般般已經修成九尾了。
楊戩聽罷,安靜許久,方才笑道:“我就知道,她可以的。”他又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太上老君道:“若要我說,你現在根本不適合回去。你現在這個模樣回去,會嚇著人家的。”
楊戩卻道:“再養下去,也沒什麼用。”他側耳,凝神聽了聽,問玉鼎真人,“師
父,
你吃的是什麼丹?能否也分我幾個?”
太上老君歎了口氣:“罷了。”
就在這時,
殿門被人敲響。
兜率宮的小童來報:“老君,西方彌勒佛求見。”
-
垂楊風輕,日暖躍金。
般般又搬著小板凳坐在狐狸洞門口,托著腮發呆。
鼠妖剛跟妲己結束議事,準備出洞,便被般般的九條尾巴攔住了去路。
“誒,誒!”鼠妖戳了戳她的尾巴,“讓我過去一下。”
般般把尾巴翹了一下,鼠妖看著原本停在胸口的尾巴尖,變成了停在額頭的尾巴尖,無語地撇了下嘴,彎著腰,從她尾巴底下鑽過去了。
“這是什麼愛好,沒事乾也在這裡曬尾巴。”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般般道:“你這種隻有一根細尾巴的家夥,不懂的。”
鼠妖:“給你爹看的吧,他還沒回來?”
被戳穿了心事,般般惱怒地抬腿踹向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遊手好閒?”
“我哪裡遊手好閒?此次大劫中有幾個貢獻突出的妖怪,你娘準備好好賞賜一下,我這不就是要去辦嗎?”
般般:“那你還不快去?”
鼠妖:“行行行。”
他轉頭走了兩步,忽然道:“咦,那是真君嗎?”
般般抬起頭,隻見遠處隱隱飛來一個雲頭,上麵正站著兩個人。
般般先是一喜,繼而一驚,推了一把鼠妖:“你快走吧!”
鼠妖:“乾什麼乾什麼?我又沒乾虧心事!”
“不想讓無關人員留在這兒!”
鼠妖翻了個白眼,下山去了。
般般跑進狐狸洞,雙手往妲己案上一拍:“娘親!真君回來了!”
妲己一頓,繼而雲淡風輕道:“回來就回來,大驚小怪什麼。”
般般道:“你先出去,我要醞釀一下!”
妲己看著她把尾巴收回去,不由嗤了一聲:“平時露著九條尾巴招搖過市,這會兒還遮遮掩掩起來了!他說不定已經知道了。”
般般哼了一聲:“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我要走個過場!儀式感你懂嗎!”
妲己笑笑,起身:“就你事多。”
說罷,她便不再去管般般,往洞外走去。
洞外陽光明媚,她眯了眯眼,就見楊戩與哮天犬已經落了地。雲頭從哮天犬腳下收了回去,他看著妲己,問了句:“就你一個人?小狐狸呢?”
妲己道:“裡麵呢,要我把她喊出來嗎?”
楊戩這才開口道:“不急。”
哮天犬默默地退到了一旁,蹲在地上假裝看新長出的草根,實則是在用餘光偷偷觀察他們兩個。
妲己看著楊戩。他換了身黑衣,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但精神還不錯。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
她問他:“弱海那邊的事,都解決了吧?”
楊
戩輕輕笑道:“自然。”
“那怎麼現在才回來?”
“去看了一下我師父。”楊戩道,“他剛醒不久。”
妲己:“你的嗓子,怎麼這樣啞?”如果不是周圍安靜,她又仔細地在聽,險些就要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楊戩咳了一聲:“在弱海受了點傷。”
“哪裡受傷?喉嚨嗎?嚴不嚴重?”
“不嚴重,少說點話就好了。”楊戩道,“你知道的,弱海之水不能碰,那裡又滿是水汽,總是要受點影響的。”
妲己微不可察地歎了一聲,道:“先進來坐吧。”
楊戩跟著她進洞,哮天犬立刻跟了上來,搶在妲己之前倒了茶,把茶杯往案上一擱,發出“咚”的一聲:“主人,來,潤潤嗓子!”
楊戩按著案沿,在邊上坐下了。
“真君!”般般跑了出來,眉開眼笑道,“你回來啦!”
“讓你們久等了。”楊戩摩挲著茶杯,偏頭看向般般,微笑道,“我既然說了我會回來,自然一定會回來。”
般般眨了眨眼:“你嗓子怎麼了?”
楊戩又把對妲己的解釋跟般般說了一遍,繼而道:“弱海那種地方,又逢天地大劫,若是一點傷都沒有,那才奇怪。不過不用擔心,我去看望師父的時候,從太上老君那裡要了點丹藥,過不了幾日就好了。”
妲己打量著他,他似乎是瘦了一些。
般般緊張地問:“你去看過玉鼎真人了?”
“是啊。”楊戩朝她招了招手,她走過去,他便拍了拍她的後背,“你很厲害,把他們十二金仙都救了出來。師父說,改日他們養好傷了,可要好好謝謝你。”
般般:“不用不用,而且我已經……”
她看向楊戩身後的哮天犬,哮天犬朝她搖了搖頭。
她得到了答案,登時喜道:“而且我已經得到了一個最大的謝禮!”
楊戩挑眉:“哦?是什麼?”
“真君你把眼睛閉上,我就告訴你!”
楊戩依言閉上眼睛。
般般緩緩放出九條尾巴,在身後輕輕擺了擺,這才期待地說:“你看!”
楊戩睜開眼睛。
他望著般般,驚訝笑道:“九尾了?”
“是呢!”
楊戩笑容愈深,連聲道:“好,好!”他伸出手,問她,“我能摸一摸嗎?”
般般:“當然可以啊!”她把尾巴伸過去,蹭了蹭他的掌心。
楊戩的手指慢慢地從纖長柔軟的狐尾中梳過,又輕輕握了一下,感受到厚厚的絨毛之下,她溫熱的皮膚。
“真漂亮。”他稱讚道,“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狐狸。”
般般:“沒錯,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狐狸,我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狐狸!”
般般想再問問楊戩弱海那裡的事情,妲己卻道:“他嗓子受了傷,讓他少說點話吧。你自己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跟他
說嗎?”
般般道:“對了真君,我和娘親回灌江口看過了,那裡亂得很,連你的府邸都變得臟兮兮的,更彆說我們的宅子了。我就想著,乾脆趁這個機會,我和娘親重建一座宅子,然後你那裡呢,也順便重新修葺一下,你看如何?”
楊戩:“可以。”頓了一下,“什麼時候開始?”
“那倒沒決定呢,就等你回來商量呢。”般般道,“你現在也沒地方住,在真君府修好之前,就先委屈一下住在這裡吧?我們狐狸洞裡,還有好幾個空置的小洞呢。”
楊戩:“隻要你們不介意,我都無妨。”
妲己開口:“那就先住著吧。”
般般又跟楊戩囉囉嗦嗦說了很多話,大抵都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的所見所聞所感,楊戩側著頭,認真傾聽,時不時點一下頭。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斜。
般般忽然想起來:“之前積雷山下,收留了好多避難的小妖,我有的時候沒事情做,就會去找他們聊天。有隻鶴妖很擅長做飯,我從她那裡取了好多經呢!”
楊戩:“哦?學到了什麼?”
般般擼起袖子:“我等會兒就展示給你們看!”
楊戩轉向妲己:“她要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妲己若有所思,“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還跟人學了做飯。”
兩個時辰後。
洞外是月夜清輝,洞內掛了一顆明珠,又點了幾根燭火,暖黃色的光芒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顯得十分溫馨。
四個人圍坐在桌前,望著麵前每人一盤的魚膾,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終於,還是般般忍不住開口:“怎、怎麼了嗎?賣相……應該也不是很差吧?”
“不是。”妲己笑了笑,提起筷子,“隻是第一次見你下廚,所以覺得稀奇,看得久了些。”
“嘗一下,快嘗一下。”般般催促道,“這是那個鶴妖教我的,先把魚膾切成細絲,然後提前調好一鍋豆豉汁,煮沸後往上一澆,魚肉就燙熟了。燙完撈出來,再澆上一碟素汁,就大功告成了。”
楊戩搛著魚肉,笑道:“沒想到你還會調汁。”
般般道:“嗐,那不就是依葫蘆畫瓢嘛。”
她緊張地盯著桌上眾人的表情,唯恐他們露出一點什麼不滿來。
妲己夾了一片魚肉放進口中,抿了一抿,眉頭略略一跳,繼而嚼了嚼,把魚肉咽了下去。隨後,她若無其事地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哮天犬今天看起來胃口也不是很好,居然和妲己一樣,一次也隻夾了一片。他先是嗅了一下,有點疑惑地皺了皺眉,魚肉入口,他粗糙地嚼了兩下,旋即停住。停了大概兩個呼吸的時間,他仿佛在確認什麼似的,又嚼了一下,最終用力地咽下喉嚨,開始喝茶。
般般的心都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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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做得到底是有多難吃?()
?青草糕提醒您《就算是楊戩也不能把我怎麼樣》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然後就頓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做出來的魚肉,竟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土腥味,而調配的豆豉汁,好像也過於濃稠了些。她直接被鹹得也去喝了一口茶。
桌上,隻剩楊戩一個人在麵不改色、慢條斯理地品嘗。
般般盯著他看,妲己也盯著他看,哮天犬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