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行事作風一向橫行無忌,主打一個護短,幫親不幫理。
換成彆的帝王,可能麵對馮夢龍這一句神來之筆的“陛下救我”,還會稍稍斟酌一番,思考下他是不是作孽太多被受害人找上門,理應挨一頓好打。
但鄭成功不一樣,他有一個一以貫之的信念,那就是——
不管什麼時候,自己人是永遠不可能出錯的,如果一不小心站在了全世界對立麵,錯的一定是全世界。
就是這麼自信.jpg
他微微挑眉,帶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揮袖,擋在馮夢龍身前:“諸位如此作態,莫非是對我大明之人有什麼意見?”
眾人齊聲高呼:“當然有!”
“哦”,鄭成功緩緩掃視過全場,衣衫如烈火般恣意席卷飛揚,眉目睥睨生輝,似一道燦燦霞光穿透了重雲,映成金玉萬重,“有意見是吧,都給朕忍著。”
“朕知道他做得欠妥,但誰讓他是朕的臣子呢,總不能教外人欺負了去。”
眾人:“……”
救命啊,明明我們才是受害者,明世祖是怎麼做到這麼蠻不講理,卻又這麼理直氣壯的?
馮夢龍感動得兩眼淚汪汪,扯著袖子動容不已。
觀其神色,儼然是已經準備把自己連人帶文都打包給鄭成功,誓死效忠了。
“不是,你們大明彆太過分了”,陳文帝陳蒨大怒,他實在是被馮夢龍坑得太慘了,一心隻想著給自己討個公道,“彆的朕不管,反正馮夢龍今天必須給朕一個交代!”
任誰都受不了本來好好地和自己夫人琴瑟和鳴,白首相偕,結果卻從天上掉下來一個男皇後啊。
還整得十分香豔動人,描寫尺度很大,宮闈秘事巫山雲雨,一言一行曆曆在目,整得好像馮夢龍當時就待在榻邊偷聽似的。
陳蒨完全可以想象,從此後世人一提到他,第一印象絕對不是“那個締造了天嘉之治的盛世明君”,而是“那個為愛癡狂不惜立男皇後的昏庸天子”。
特麼的,這個黑鍋他一背就是千百年,找誰說理去!
然而陳蒨硬氣了沒一會,陡然發現大明今天是開著戰艦來的,頓時一陣毛骨悚然。
娘嘞,失策失策。
明世祖什麼作風萬朝觀眾都清楚,他不會直接被當場物理滅殺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陳蒨覺得大明戰船上的龍首艦載大炮,那些黑洞洞的炮口仿佛已經對準了他,隨時準備進攻讓他一陣毛骨悚然。
但若要強行咽下這一口氣,他又不是很甘心,隻得將目光轉向了李定國:
“李晉王,你可是萬朝有口皆碑的正直浩然真君子,朕相信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你來評評理,馮夢龍究竟該不該給我們大家一個交代?”
李定國微笑道:“這種小事一般隨森森高興就好。”
陳蒨懵逼:“???”
李定國語氣平靜:“森森既然決定了要
保馮夢龍,那今天誰想動他,先就跟我們水師大軍做過一場再說。”
陳蒨聽了不禁為之絕倒:“不是,你的原則呢,說這話你難道良心不痛麼?”
誰還不知道他們那個位麵的水師艦隊是世界第一,史無前例的戰力最高峰,一百個陳朝加在一起也不夠人家轟的。
李定國一臉理所當然地說:“森森和大明就是我的原則。”
眾人:“……”
好話壞話都被你說儘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眼看馮夢龍從二人背後探出頭,完全就是一副有了靠山之後,有恃無恐、躍躍欲試的模樣,真讓人氣得牙癢癢!
正在此時,一本小冊子隨著馮夢龍先前的動作從他懷裡滑落,掉在不遠處的……霍去病身邊。
霍去病撿起了一看,嗯,《中興偉略》,這寫的是隆武帝和鄭成功的家事。
馮夢龍主要就是描述了一下二人的生平,還有一些這個時期臣子的事跡始末,什麼黃道周、陳子龍之類的,起到一個宣傳抗清的效果。
霍去病一下子來了興趣,招招手,李來亨不用他說就自動湊了過來,還端了一盤瓜子。
二人看得津津有味,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道:
“噫,你們世祖陛下少年時候這麼輕狂風流啊,完全就是錦衣玉食貴公子作派,本來想參加科舉的,結果因為太有錢、作風太奢侈了,考官大怒,就把他的文章按回去了?嘖嘖嘖……”
小老虎不以為意:“科舉有什麼好考的,還是打架搞事更適合陛下。”
霍去病又翻到了下一頁:“這一章說,隆武帝親手教你們世祖陛下射箭,世祖第一箭不知何故,直接射中了隆武帝的冠冕——我的天呐,該說他射得是準還是不準呢,這箭再歪一丟丟,隆武帝直接人就沒了吧。”
小老虎捧腹大笑,笑得滿地打滾,開心極了:“哈哈哈哈哈!”
眼看小老虎笑得實在是太猖狂了,霍去病趕緊伸手把瓜子接過來,以免灑得到處都是,順帶戳了戳他:“收斂一點,大家都看過來了。”
“無所謂,陛下不會介意的”,小老虎使勁吹了一口氣,鼓著臉說,“誰還沒個早年黑曆史了,隻有深陷泥潭走不出去的人,才會一直耿耿於懷。對於強者來說,不過是給傳奇人生增添一絲半縷的趣味性而已。”
就是鄭成功本人都被逗笑了,回身拍了拍馮夢龍:“老先生知道得還挺多。”
“哪裡哪裡”,馮夢龍謙虛道,“都是道聽途說,順筆記錄。”
霍去病繼續翻書:“隆武帝唐王朱聿鍵,效仿景泰皇帝之舊例先稱監國,你們世祖陛下為了趕一個好兆頭,特意建議隆武帝在稱監國之後與景泰皇帝相同的天數(二十天)那天進行登基。”
“結果千選萬選,選到了一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的日子,奉璽官員坐騎受驚,將玉璽摔碎一角,此乃大不詳征兆。”
“你們世祖陛下越眾而出,親自打馬,護送玉璽走完了全程。”
鄭成功:“……”()
雖然最後結果確實是如此,但他父皇選擇的登基日期真和朱祁鈺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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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是因為福州地處偏遠,人力匱乏,緊趕慢趕,好容易才在二十天之內趕上罷了。
不過馮夢龍……畢竟是文人嘛,總免不了藝術加工,隨他去吧。
霍去病又接著往下念:“八月末,郊祀,隆武帝和你們世祖陛下一道祭天,大風發木,屋瓦皆飛……這就是台風吧,原來你們世祖陛下這麼早就和台風結下不解之緣了。”
“九月初,祭太/祖之神廟,長風鼓蕩,燈燭儘滅,識者多以為不詳——又是一場台風。”
“十二月,福京雨雹,大者如鬥,雷聲如吼,城中積水深數尺——都十二月了還有台風雨?”
讀到這裡,霍去病不禁有些納悶,又把書名拿出來看了一遍,確認是《中興偉略》,不是什麼《開國凶兆災害實錄》。
目瞪口呆.jpg
誰家寫宣傳手冊把這玩意寫上去的啊,這不是擺明了說“天命不在我”,催人趕緊跑路?
鄭成功笑容緩緩消失。
這,還好在曆史上馮夢龍死得早,沒成功趕到福州,也沒把這本書發行出去,不然真是有夠他們頭疼的。
他揪住馮夢龍,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這些災害惡兆,究竟何處與父皇的「中興」主題相關?”
馮夢龍挺直腰板,一臉確信地告訴陛下:“自然是為了表示先皇經曆如此多的災害打擊,依舊堅持了下來,這才是天命所歸,是人定勝天的典範,想必會在百姓之間形成極為強大的號召力!”
他可是很支持人道勝於天道這一觀念的,人的因素遠比天命更為重要,甚至之前就在《喻世明言》裡麵大書特書過。
鄭成功一向不信天命,覺得事在人為,就連自己登基都沒有祭天,而是祭人,祭祀各位為國捐軀的戰魂先賢,當世同儕,與來日隻認。
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馮夢龍把這些東西公開寫出,廣而告之,這種行為簡直宛如智障。
若是隆武帝此刻站在這裡,想必也要深感無言以對。
鄭成功歎了口氣,往旁邊讓出一條道來,看著陳蒨等人說道:“你們動手吧,記得給他留最後一口氣。”
反正曆史長河也是副本的一部分,不會出現真正的死亡,保下馮夢龍一命就行了。
這家夥需要一場非常徹底的教訓!
然而,他這邊雖然鬆口,陳蒨等人卻無比緊張,麵麵相覷了好一陣。
不對勁,明世祖會這麼好心?
這擺明是挖好了圈套等著我們往裡跳,指不定我們剛打完馮夢龍,他就會跳出來跟我們索要十倍的賠償!
你看,那邊張煌言的賬本都拿出來開始寫了,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隻是準備寫詩一首,抒發一下建國不易、走到今天真難啊的張煌言:???
為什麼這群人忽然用無比警覺的目光瞅著他?
() 就這樣,馮夢龍幸運地再次逃過了一劫。
……
此前,鄭成功使用許願簽,幫助霍去病招募萬朝參賽者打工,獲得了一筆獎勵分成。
故而劉徹最終決定把馮夢龍送給他,就當是抵債了。
劉徹把《中興偉略》淺淺翻閱一遍,饒是他也不禁驚歎,居然有人能在登基的第一年就集齊一本古今災難圖鑒。
他頗為同情地看了鄭成功一眼:“令尊當年可真不容易。”
作為一名歐皇,從小到大一直歐氣十足,他完全無法理解隆武帝這般非酋的精神世界。
也許這個倒黴的家夥,一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鄭成功,也因此花光了所有的運氣。
不過,劉徹轉念一想,明世祖本人的運氣也不怎麼樣啊,純靠硬實力打拚,每逢出征北伐必定要遇上颶風翻船。
等等,他們現在也在船上……
劉徹立即往旁邊邁了一大步,和鄭成功劃清了界限,實力演繹了一個什麼叫作“莫挨老子”,非常冷酷無情。
鄭成功:“……沒用的,彆掙紮了,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要翻船大家一起翻,除非你提前跳進曆史長河。”
忽見劉徹四處張望:“你這是在作甚?”
“你的幸運滾滾呢,趕緊拿來抱著”,劉徹使勁催促他道,“大漢此次來人,十之八九不識水性,可不能就這樣被你翻船霍霍了。”
鄭成功一陣無語,他是北伐遇颶風,不是平地遇颶風,甚至走到哪裡都有颶風好吧,都這樣他還要不要出征打仗了。
當下不理會劉徹的豬言豬語,走到船邊,觀看霍去病他們繼續垂釣。
小老虎在漁網裡塞了一隻烤雞作誘餌,準備扔進河裡,轉頭問小夥伴:“我們要比一比麼?”
“好呀”,霍去病將吊鉤拋入曆史長河中,“以十次為界限,看誰釣上來的東西價值總和最大。”
他甩鉤幾次,釣上來一座羅馬帝國彙聚了各種外語的圖書館,五千玄甲裝備,三萬步兵,一萬騎兵,一萬水師,若乾形式各樣的武器和兵刃,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是怪模怪樣的火器。
霍去病驚訝地晃了晃手中的A/K/47:“這麼大的單兵火器?”
他在崖山位麵使用的火器都是以攻城器械為主,個人作戰類很少,唯一見過的就是突□□,還很不實用,完全沒在軍隊中推廣開來。
“這個看起來比我們的燧發槍先進好多”,小老虎無比惋惜地說,“可惜僅此一個,不能拆開來研究,而且沒有替換彈匣。”
眾人都拿起A/K/47傳閱了一遍,光這麼乾看著自然是不得要領,隻覺得它線條流暢,氣勢驚人。
接著小老虎開始垂釣,開門紅一發入魂,釣上來一管巴/雷/特。
後麵卻儘是些廢物,什麼【一根曆史長河中的水草】、【曹操睡覺時使用的罩子,上麵寫著「吾好夢中殺人」】、【來自宋神宗年間一碗平平無奇的甜豆漿】之類的,也是讓
人大開眼界,驚呼垂釣裡麵居然還有這麼菜的東西。
小老虎鬱悶極了,拿著巴/雷/特在手中掂了掂,發現跟小夥伴的A/K/4/7長得差不多(?)都很凶的樣子。
現在他僅剩最後一次垂釣機會了,能不能一舉翻盤就看這一波了。
“加油喔”,小老虎給自己鼓勁。
細細長長的漁線宛如一縷遊絲,無聲無息地融入了煙波浩渺的曆史長河中,眼前的光景與歲月在不停地變幻。
魚竿猛地一沉,釣到獵物了!
李來亨使勁去拖,準備把自己的成果拉上來,不料那頭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無比沉重,竟是一瞬間險些把他也倒拽入水中。
好在霍去病第一時間就發現情況不對,伸手幫了一把,結果,這下差點被拽進水的就成了兩個人。
“舅舅快來幫忙,好重!”
小老虎也高叫道:“晉王快扔網,我要撐不住了!”
邊上的衛青和李定國訝然,不知是何獵物居然有著如此沉重的分量,就算上次呂布等人垂釣孔子,都沒這麼大動靜吧。
眼看魚線都快要斷了,眾人立刻一擁而上,拿出漁網、魚叉等道具各自開工,齊心協力,瞄準下方獵物的方向。
......
而此刻......
魚鉤停留在了東晉太興元年。
這是晉朝南渡之後的第二年,也是五胡亂華持續的第十五年。
琅琊王司馬睿在建康城登基,是為晉元帝,以長江為界劃江而守。至於北方中原膏腴之地,自然是淪落到了胡人手中,備受鐵蹄侵襲,烽火流離。
司馬睿著意開拓江南,和各路衣冠南渡的世家門閥、以及吳地本土高門打好關係,以進一步鞏固統治,並無北伐之意。
此前雖有奮威將軍祖逖立誌北伐,自率部曲,中流擊楫,渡大江,仰天誓,溯流而上,但終究因為孤立無援而功虧一簣。
司馬睿不僅不給祖逖支援,僅出了一個豫州刺史虛銜,反而和琅琊王氏的王敦大搞內訌,玩弄權術,導致祖逖的處境十分危險,打到河南一帶就被迫停下了腳步,班師回朝。
很快,被祖逖攻占的江北之地得而複失,整個北方,便隻剩下了最後一竿漢人旗幟,劉琨。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也將在今天死去。
永夜無月的儘頭,一方漆黑鬥室中,劉琨身披枷鎖,白衣縞素,長發散落,清骨蕭然支離地端坐著。
細瘦的手指蘸著血痕,一筆一畫地寫下他最後的絕命詞。
“……時哉不我與,去乎若雲浮。
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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