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驍回到宿舍時候已經到晚飯點兒了，雖說中午沒吃飯，但這會已經感覺不到餓。“小花！”林梓跟他身後，一拐進走廊就看到了昨天被季驍放到角落裡紙箱裡多了一隻小花貓，“我沒看花眼吧，真是小花！”“挺神奇，貓罐頭還有，你拿了喂它吧。”季驍很平淡地回應了一下，回了自己屋，坐椅子上發愣。他對倉庫有一種無法形容恐懼感，今天看到被火和濃煙包裹著倉庫時，這種感覺尤其強烈，他進入倉庫時幾次都想扭頭跑掉。倉庫，煙，火，這些東西他過去幾年裡反複地出現夢中，不斷地折磨著他……每次夜裡被惡夢驚醒，他都是全身冷汗，像是剛跑了幾公裡回來似筋疲力。季驍閉上眼睛，遠航，對不起。“你不洗澡啊？臭死了。”林梓喂了貓之後推門進來，手鼻子下麵扇著。“您聞到是自己味兒。”季驍笑了笑，站起來拿出換洗衣服。“我發現你今天不對勁，”林梓拍拍他，“以後彆這麼衝動，倉庫裡沒有人，就算那個液化氣罐子炸了，也不會有人員傷亡，你不管不顧地扛出來乾嘛啊，咱都沒搞清罐子情況，萬一炸了呢！”“嗯，”季驍走出門，今天從火場一出來，他就已經被伍誌軍訓了一頓了，說他逞強，他看了一眼紙箱裡貓，發現貓後腿上居然打上了夾板，他回頭看著林梓，“你弄？”“不是，回來就這樣了，你說是不是那孩子把貓弄傷了啊……”“應該不是，”季驍彎腰用手指戳了戳貓腿，“而且重點不是這個，重點難道不應該是貓為什麼會他那裡麼？”“而且他還知道是我們這兒貓？”林梓想了半天，“還有，他是怎麼進來……”“先洗澡吧，一會問問值班室。”季驍看了看貓，這貓一夜沒見，食欲倒是好了不少，倆人圍著它，它也低著頭一直吃個沒完，難道昨天就受傷了，是疼得吃不下飯？陸寬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把轉學手續辦好了，是市裡一所私立高中，據說校風嚴明，升學率很高。丁未完全沒有興趣，他一直也沒研究明白去這個學校上學，跟修尾巴有什麼關係，每天跟一幫人類孩子一塊呆著，他想想就覺得煩躁得想掉毛。“學費我會幫你交，你周末過來店裡幫忙就行，”陸寬坐辦公桌後麵，輕輕地來回轉著椅子，“彆老覺得煩，大叔讓你去你就去。”“他自己去過學校麼。”丁未撇撇嘴。“不知道，我認識他時候他都已經是個大叔了，”陸寬笑笑，衝丁未揮揮手，“去準備一下吧，一會自己去學校報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彆丟人哦，小貓。”丁未覺得陸寬是一個很有本事人，他能輕輕鬆鬆地把本來正常談話結束時候弄得讓人無比搓火，撩人發火這方麵，沒人能比陸寬有成就了。丁未沒什麼可準備，他連書包都沒有，直接就能出門。咖啡館還沒開始營業，兩個小姑娘店裡忙著收拾，看到他出來打了個招呼：“丁未，去學校？”“嗯。”丁未推了門出去，他不是個勤人，但這會兒卻覺得店裡打掃衛生比去學校要有意思多了。學校不近，他查了，坐公交車得要四十分鐘。他考慮著是要坐車還是走過去，他很少坐車，公共交通工具上人都太多，所以去哪兒他都願意跑著去，當然，他活動範圍並不大，他不是流浪貓。順著馬路走了幾步，丁未聽到後麵有人按喇叭，於是往旁邊靠了靠，喇叭繼續，他又讓了讓，讓完之後才想起來，自己走是人行道，於是有點惱火地回過頭。身後馬路邊上，有人騎著輛摩托車跟著他，看到他回頭，衝他笑了笑，還招了招手：“嗨！”“找我？”丁未停下來看著他，對於三番五次碰上這人個，他已經懶得多想了，連感歎“緣份哪”勁頭都沒了。“嗯，我叫季驍，你應該還記得我吧？”季驍車慢慢滑到他身邊。“丁未。”丁未提了提嘴角算是笑了。“昨天拿著貓我們中隊外麵是你吧？”季驍一大早過來找他不是沒原因，他問過值班室，昨天沒有外人進過中隊大院，他對於一隻斷了腿貓能自己認路爬回三樓宿舍走廊事充滿了懷疑。“是。”“小花是你放回去？”小花？丁未愣了愣，反應過來這是那隻小貓名字時，對於季驍能這麼自如地說出一個土到大山深處名字感到很是佩服。“嗯。”他點點頭。“你怎麼進我們中隊院子？”季驍腿撐著地，車子熄了火，他覺得跟這孩子說話有點費勁，除了嗯和是，多一個字都沒有。丁未這回連嗯都沒有了，是啊，怎麼進院子？那當然是繞到後院牆然後蹦起來摳著牆縫噌噌噌就上去了，對於一隻貓來說，一點兒難度也沒有。“還有，小花怎麼會你那裡？那隻小黑貓是你養？它會偷貓？小花腿是你包？你怎麼知道小花是我們中隊貓？”季驍看他不出聲，乾脆把疑問全都抖了出來，說完之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居然這麼多疑點……丁未看著他，眼睛又黑又亮，但似乎沒打算開口說話，像是被他這一連串問題嚇著了。季驍也沒說話，丁未回答之前，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跟他對視著。對了一會視之後，季驍有了發現，突然知道那天咖啡館見到丁未時候為什麼會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對琥珀色眸子浮現他眼前，他看著丁未眼睛，猶豫了一下：“我那天扛你出來時候……你眼睛不是這個色兒吧？黃？”丁未迅速地扭開頭：“美瞳。”“美瞳？你睡覺戴美瞳，然後白天摘了？”季驍挺驚訝，還有這樣另類人，“真有性格……不怕傷眼睛麼？”丁未從來沒碰到過問題如此之多人，哪怕是有緣人看到他真身時候，也沒誰能比得過季驍這堪比十萬個為什麼勁頭。“我……上學要遲到了。”丁未實沒法回答他問題，直接轉身就走。身後傳來摩托車發動聲音，接著就聽到這聲音又靠了過來，季驍按了按喇叭：“你不是說你不上學麼？”丁未這一瞬間實有點忍無可忍，他猛地轉過身，一把按了季驍摩托車車把上，眼睛都瞪圓了：“你很煩人你知道嗎！”“……知道。”丁未手按上車把時候，季驍感覺到了很明顯阻力，看不出來這孩子勁兒還挺大。“那就閉嘴！”丁未儀表盤上拍了一巴掌，扭頭就走，這個人煩死了，實是煩死了！季驍樂了，真有意思，這孩子還發火了，自己一堆問題沒有一個得到正麵回答都還沒著急呢，他加了點油追了上去：“丁未。”“走開！”丁未盯著前麵路步走著，斜眼都不帶往他這邊斜。“不問了，”季驍笑笑，車超過了他，路邊停下，指了指後座，“上來吧。”“乾嘛。”丁未停下。“你不是要遲到了麼，我送你，上來。”丁未沒有說話，也沒動。他沒坐過摩托車，除了公車和地鐵……還有馬車，他沒有坐過彆交通工具。他有些猶豫。說實話，季驍讓他上車時候，他挺興奮，管他不喜歡現代化東西，但摩托車速度卻讓他很有興趣，平時自己跑得再，也不可能比這玩意兒。除非是從樓上跳下去，這也是他喜歡半夜裡直接從陽台上往下蹦原因。全身毛都被風吹起來感覺，他很喜歡……雖然他現沒有毛。“想什麼呢？”季驍抬手他眼前晃了晃，“怕我把你拐了賣掉麼，小姑娘還值點錢，你又賣不上價”。“閉嘴。”丁未看了他一眼，一咬牙下了決心，跨上了車。季驍發動車子，一下竄了出去。慣性讓丁未身體猛地往後一傾，他趕緊伸手往前抓了一把，正好抓著季驍衣服，狠狠拽了一下才算是穩住了。“抓這兒，”季驍往前挪了挪，手背過來指了指從他屁股下邊露出來皮帶子，“衣服都讓你撕了。”“哦。”丁未看了看，伸手抓住了。大清早風透著涼意從耳邊滑過，丁未眯縫起眼睛，這種感覺太讓人舒服了，他仰了仰頭，頭發都風中飛舞著，讓他有點想要喵喵叫幾聲衝動。咖啡館開始營業之前，陸寬一般會到下麵轉上一圈看看，但今天他沒有下去。丁未走了之後，他打開了電腦，係統提示有一封郵件。他進了郵箱，發件人是j，信沒有內容，他皺皺眉，點開了附件。幾張照片他眼前慢慢展開了，圖很大，非常清晰，畫麵上內容卻讓他一陣反胃，下意識地捂了捂嘴。“操。”陸寬迅速把圖片關掉了，想了想又把信也從郵箱裡刪掉了。幾張照片不知道是什麼人拍，哪裡拍，但內容都差不多。死貓他見多了，但有人會把這樣照片發到他私人郵箱，就說明這些死貓不是普通貓。它們是九尾貓，沒有成型九尾貓，跟丁未一樣，還修尾巴貓。陸寬站窗前抽完了一支煙，又把窗台上種花花草草細細地擦了一遍，穿上外套下了樓。“老板出去？”小姑娘已經收拾好了店裡桌椅，正吧台後麵忙著，看到他往門外走，有些奇怪，陸寬很少出門。“嗯，下午或者晚上才回來，你們辛苦。”陸寬應了一聲。季驍把車停學校門口時候，丁未還車上愣了好一會才下了車。“沒遲到，進去吧。”季驍看了看，這孩子家條件還不錯，能上這家私立高中。這所學校季驍以前常來，因為他們家太陽沈瑜高中就這兒念，他被家裡要求每天要接送沈瑜，所以他天天下午放學都得一路狂奔著過來，學校門口蹲守。等他上高中時候就沒這麼好命了，老媽說，你就按學區吧，分到哪兒是哪兒。“謝謝。”丁未衝他笑了笑。季驍瞬間有點感慨萬千意思，他這還是頭一回看到丁未臉上除去冷笑和假笑之外真正笑容，小孩兒長得挺好看，笑起來眼睛一眯，還是彎。“彆客氣，沒事我走了。”季驍揮揮手。“等等……”丁未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回頭喊了一聲。“嗯？”“那個，你下午有空來接我麼？”丁未看著季驍，或者說，看著季驍車，“我想再坐坐這個。”季驍抱著胳膊，他沒想到丁未會對一個隻見過兩麵，而且交談不甚愉人提出這樣要求，他手指下巴上敲了幾下：“憑什麼？”“那算了。”丁未很乾脆地說了一句，扭頭就往校門裡走。季驍樂了，這孩子什麼臭脾氣啊，他發動車子，衝丁未背影喊了一聲：“不出任務我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