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鹿聽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他要的是那個承諾,而她不是輕易許諾的人。承諾寓意著期望,期望被拋於時間。有人一笑置之,有人翹首以盼。她做不到雲淡風輕,也不會讓誰去滿懷希望。“言璟。”這會言璟的力道輕了不少,鹿聽晚用了巧勁,一下就掙脫開了。鹿聽晚後退了一步,她能看見少年那雙瀲灩著情意的桃花眸,情緒很淡,淡到她看不懂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她移開視線,“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靜了幾秒,少年緊緊繃著握成拳的手,力道用的很大,依稀能看見手背上的青筋,隻不過一會又鬆開了。言璟身上的戾氣散了不少,也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我送你回去。”路上發黃的路燈蘊著,月亮一角隱在天邊,三三兩兩路過的行人歡聲笑語,他們這邊就襯得更加的冷清。一般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言璟在找話題,他不說話,這個氛圍也就沉了下來。鹿聽晚試圖想找些什麼來緩解這個尷尬,“打架的事,我跟老陳解釋清楚了。明天會沒事的。”“嗯。”言璟聲音淡然,顯然是沒有放在心上。這短暫的回應之後,鹿聽晚一時間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隻能用眼神打量著他的情緒變化。少年斂著眸,下頜線緊繃,神色在沉暗下的天色裡,更顯了幾分落寞跟寂寥。他像是沒能等到那個來安慰他的人。鹿聽晚停下步伐,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言璟……”少年淡淡地應了一聲,“想問什麼都可以問。”她想說的不是這個。鹿聽晚有些無奈,“我沒什麼想問的,如果非要說的話——”“你要怎麼樣會開心一點。”“你告訴我,我來哄你。”言璟停下了腳步,沒有再向前走,抿著唇,似乎是真的在考慮她這句話裡麵的答案。言璟是摸爬滾打長大的,年少卻已見過灰暗沉沉的人與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過泥濘之後,還會有人用儘無數的溫柔告訴他。——你彆怕。——你開心點。——你彆難過。在心底高高壘起的那座城牆,原來早在遇見她的那一瞬,就已——全部崩塌。言璟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小奶貓像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晶亮的貓眼靈動,淺色的眼瞳裡映著他的模樣。她的聲音放得很輕,真有幾分在哄人的意味,“不是都可以問嗎?不準騙人。”言璟沒說話,眸裡翻湧起波瀾。他是真的在想。為什麼這小奶貓總是能踩在他的領土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進攻,甚至是在看到他已經一敗塗地的時候,仍是不肯放手。他挪一寸,她進一尺。這不就是在犯規嗎。“啊。”言璟嗓子發啞,“那你抱我一下。”“嗯?”小奶貓頓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神裡明顯帶了幾分羞赧。“可以當我沒說過。”言璟目光像是粘在她身上的一般,片刻都未離開。他那簡單的幾個字,隱藏著的意思。——你再過來一步,我就真的不會放過你了。第一次。他的心情變得這麼矛盾複雜,想讓她進又不想讓她進,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捏著心臟,而這一切都由她來掌控。言璟垂下眸,心跳和期望交纏,他甚至分不清是哪個的比重更多些。時間頓得有些久,他剛想說算了,腰上突然環過一陣青澀的力道。小奶貓的動作帶著點猶豫和小心翼翼,她輕輕地抱著他,軟著的聲音清甜。“那這樣就彆再難過了呀。”小奶貓的擁抱算不上親近,中間隔著一小段距離,像是虛虛地縮在他的懷裡那般。言璟斂著眸,轉為主動,手護著她的後腦,力道一帶,原本隔著的那點距離消失。他靠在她的頸間,她身上勾人的玫瑰甜香,已足夠讓他沉淪。言璟有些無可奈何,聲音悶悶地傳來,“你怎麼這麼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抱著人的力道實在是有些重,動作姿態都帶著強勢和占有欲。鹿聽晚臉頰泛上了一層淺淺的緋色,“也不是乖……”“那是因為什麼?”言璟低低輕笑,原本的陰鬱氛圍總算是消失了。“暗戀我?”“……”“你真是,”鹿聽晚嘟囔道,“這梗還能不能過去了。”言璟桃花眸微揚,一貫慵懶的嗓音裡帶著幾分真摯,“不太能啊。”我暗戀你。要怎麼過去。/周一。鹿聽晚今天賴床,她是踩著鈴聲進教室,一進門就感覺到了,班上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同學們的目光準確地在她身上來回地打轉,像是看到了新奇熱點。鹿聽晚眨了眨眼睛。這又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鹿聽晚剛剛才坐下,謝書雲就湊了過來。“小晚,考試那天大佬打架的那事,鬨得挺大的。最後好像請了家長,最後也沒考理綜。不知道今天大佬會不會來上課,按照處分好像是停課。”鹿聽晚大概明白今天這反常是因為什麼了,“他會來,我和老陳解釋過了。”鹿聽晚從抽屜裡拿出卷子,補充道:“如果言璟沒來,那就是他又曠課了。”謝書雲嘖了一聲,“小晚你這篤定的語氣,不知道還以為你和大佬認識好幾年了。”“……”言璟出現的時間點也是挺巧的,她們對話還沒進行多久,他就懶洋洋地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少年神色困倦,像是沒睡好時的起床氣。桃花眸斂著,困意和戾氣並存,看人的時候隻是淡淡地掃一眼,卻像是帶著點不屑的冷。總之就是,脾氣相當不太好。謝書雲小聲嘀咕,“就這起床氣,真的小晚,也就隻有你敢跟大佬同桌。”鹿聽晚失笑,“沒那麼可怕,他就是沒睡醒。”“不,有那麼可怕!”謝書雲說,“我還是先回座位了,我覺得他今天的心情不會好,我早點撤退,早點收獲快樂。”“……”言璟上課沒有帶書包的習慣,坐下就是懶散地往後一靠,打了一個哈欠,眼皮耷拉著,仿佛隨時都能閉上。這完全不像是來上學的,像是來休養生息的。注意到她的目光,言璟懶聲,“怎麼了?”鹿聽晚想了下,還是忍不住問:“你還好嗎?”少年因為沒睡醒,聲線裡那點啞也被加重。他淡淡的啊了一聲,像是緩了幾秒。言璟手肘靠在桌案上,一隻手拖著下巴撐著,下頜線清晰明朗,桃花眸微微揚起,隨意又勾人。“心疼我了?”“……”能這麼回答就是沒事兒了。鹿聽晚鬆了口氣,隨口答道:“我可太心疼你了。”跟言璟認識久了,她覺得她沒臉沒皮的功力也在與日俱增。言璟彎著唇角,眼底的戾氣淡了不少,那點囂張的起床氣一點點被磨沒。他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前幾個字的發音加重,意味深長,“我也喜歡你心疼我。”老陳匆匆走進教室,敲了敲黑板,直接打斷了班上熱鬨的畫麵,“人都到齊了吧,借著這個早讀,我就在這裡說幾件事情。關於早戀這件事啊——”老陳話音剛落下,大家就一排整整齊齊的目光,往鹿聽晚和言璟的方向看去。“……”這整齊的。不知道,還要以為早戀的是他們倆呢。“原來大家都知道啊,對,這件事就是跟鹿聽晚和言璟兩位同學有關係。”老陳說。方陽洲小聲問前麵這兩位當事人,“你們倆是什麼時候早戀的?”“……戀個錘頭。”鹿聽晚已經連續兩天,感覺這個問題被人問了幾百遍,現在這個心情確實是不太美妙。她又補充了一句,“沒戀。”老陳繼續,“文科班有一位同學行徑非常之惡劣,單方麵早戀,手機偷拍相片,還趁著考試到考場糾纏人家。在事請發生之後啊,還倒打一耙,鬨到學校來了。這件事情很嚴肅,希望同學們能引以為戒。”“另外,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一點內情,老師今天還想在這裡表揚一位同學。”“雖然那天在考場上處理的方式有那麼一點不夠妥帖——但是,見義勇為保護同學的意識,非常好!”“所以我要在這裡表揚一下言璟同學。”老陳高聲道,“來,大家給他鼓個掌!”“英雄救美”這件事在論壇上還是HOT的帖子,熱度正盛著,底下的同學也很配合,一片掌聲嘩嘩嘩地響起。加上班裡本來就有幾個刺頭起哄,連口號都喊起來了。楊洛:“人狠話騷路子野,璟哥名不虛傳啊!”“真是奇了,有一天我能在班上因為好事給璟哥鼓掌。”方陽洲說。“璟哥牛13!!為愛衝鋒陷陣!!”“……”鬨著鬨著,起哄的話題就有些偏了。老陳一察覺到苗頭不對,立刻回歸正軌,“來!除了這件事,我們還有點彆的事要說。期中考的成績出來了,這次同學們的成績都不太理想啊,要引起重視。”“……”當再熱的帖子和即將公布的成績對比起來,那就沒有什麼熱的了。六中的改卷速度快,基本考試完第二天成績就能全能登記好了。這次期中考的卷子難度大,大家都害怕這次會考砸,畢竟是分文理科之後的第一次大考。言璟悠悠道:“等下老陳要公布成績了。”鹿聽晚本來是被老陳囉嗦得有點困的,被言璟這麼一提,那點困意忽然就散了。那天的父子之爭——她覺得好笑,“你該不會是真的,能考贏我吧?”“嗯?”少年漫不經心地應,“我缺考了。”鹿聽晚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說因為他缺考了理綜,所以以考不過她。“……”鹿聽晚有時候,是真的想直接把那張紅色的25分的成績單,拍在他的臉上,然後大聲質問,“今天你睡醒了嗎?!”看來是沒有。這自信感真是絕!了!鹿聽晚放棄了,她懶得跟這個沒有睡醒的人講道理。“你要是真的想學的話,有不懂的可以拿來問我,沒有關係。”鹿聽晚覺得這個很有必要,“特彆是你的英語。”真的,在這種英語大部分選擇題分布的情況下,還能拿個25分,按照概率學的角度來說,其實也能算是一大難題。言璟隨意開口,還帶著點王者的蔑視感,像是來自學霸的挑釁。這話很能激起人戰鬥欲的語氣,“英語我考了,一般吧。”鹿聽晚愣了會,他剛剛說了什麼來著。一!般!吧!聽聽這充滿蔑視和不屑語氣,聽聽!這誰敢相信這話是言·25分·璟說出來的呢。每當鹿聽晚覺得她已經習慣了言璟這BKING氣質的時候,他總會冒出一句更狗更騷氣的話出來告訴她——並沒有,她不習慣。“……”言璟不看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挑眉,“不信?”鹿聽晚連連點頭。“打個賭嗎?”言璟勾唇,“英語單科前三,你喊我聲哥哥。”“行啊。”鹿聽晚大方答應,她可太想看這個二狗翻車了。“如果你輸了呢?”“輸了?”言璟拖長尾音那副吊兒郎當放蕩不羈的樣子又出來了,看得十分欠揍,“怎麼樣都隨你。”“……”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這麼自信的回答下,鹿聽晚開始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感覺自己被坑了的那種。鹿聽晚忽然想起來,上回在他家看見的那本全英語用來墊桌腳的書。……應該不會吧。言璟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不反悔。”鹿聽晚的字典裡就沒有反悔這兩個字。“行啊,阿晚同學。”言璟散漫道。老陳開始念成績單,“雖然這次考試內容比較難,但是咱班上同學也有發揮得不錯的。這次一共五位同學,考進了年段前五十。”年段前五十他們班有五個,言璟沒有理綜成績,顯然不在這五個的行列裡。就按照這個五位同學的命中率排下來,言璟上單科前三的概率更低。鹿聽晚朝言璟挑眉,還帶著那麼點小得意。言璟很是淡定,指尖轉著筆,動作流暢自若。“剛好踩著線的謝書雲同學,年段第五十名。方陽洲,三十七名;蔣怡文,十七名;言欽同學,年段第二691分。”等老陳念完這一串名單,底下的同學跟著嘩嘩嘩的鼓掌,這幾位都是班上有名的學霸了。“老師,年段第一應該就是我們的學神了吧。”楊洛笑著調侃。“對,在這次考卷這麼難的情況下,鹿同學發揮還是十分穩定的。”老陳慷慨激昂道,“我們恭喜鹿同學,總分711,年段第一。”“臥槽,學神她真的是個神仙吧,這麼難的試卷居然能考到七百一。”楊洛止不住的感慨。“710,她應該理綜又有滿分的卷子了。”謝書雲頻頻感慨。“跟神仙在一起學習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在同學們熱烈無比的彩虹屁下,鹿聽晚本人,其實更關心言璟考了多少分。沒過多久,老陳激動道:“鹿同學的成績確實很優秀,不過我還要額外表揚一下我們班上的一位同學,雖然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總排名成績沒在年段前五十裡,也在遠遠上不了紅榜!但是——“他還是相當優秀的!!”“……”不知道為什麼,在老陳這個斷句裡,鹿聽晚察覺到不太好的苗頭。來自靈魂深處的直覺。鹿聽晚視線下意識地轉過去看著他,少年揚著唇角,朝她抬了抬下巴,從眉眼裡就透出了四個字“誌在必得”。“……”她現在有點慌張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