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肆意寵溺 儘仙 2674 字 1個月前

秋日的陽光偏暖,落在人身上,也不似夏日那般灼燒著。可在這溫柔的光裡,鹿聽晚覺得,怎麼都熱。熱意從耳尖開始蔓延成緋色,緩緩染上了脖頸,在少女白皙得近光的膚色上愈加明顯。鹿聽晚掙開他的手,總算是從少年無形的擁抱裡逃了出來,她垂著眸。心裡還是覺得怪異,有些煩,卻又說不上是煩躁的感覺。小奶貓低著頭,看上去有些喪氣。言璟輕笑,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語氣裡的寵都快滿溢了出來,“我錯了,小貓彆生氣。”“……沒生氣。”鹿聽晚輕聲說,她抬手揉了下耳朵,是有些燙。“走吧,進教室了。”言璟說。鹿聽晚走進後門,目光落在板報上,在白日裡,板報上的深淵和羸弱的燈火不足一比,孤獨和沉寂感會更重上幾分,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人們為它駐足停留的欲望。是一眼能將人帶進意境的畫。彭雪帆的座位就在最後麵,靠近板報的位置。鹿聽晚的目光掃了過去,淡淡的,淡到彭雪帆看不出她眼神裡藏著的是什麼意味。彭雪帆下意識地咬唇,心裡慌亂得像是有螞蟻再爬,咬在骨上,察覺不出什麼痛處,可又後知後覺地湧上了一陣惡心難受。她真的沒想過鹿聽晚這麼會畫畫。這種功底,不是從小到大學畫,是做不到這雖簡卻繁的筆法。不對。鹿聽晚的畫作最吸引人的地方,還是意境的靈動,寥寥幾筆勾勒出來的深遠。這個筆法,是多少學畫者窮極一生都做不到的。正如那個美院的老師所說,是老天賞飯吃。可她自己呢……她自問不過是中等的水平,隻是和大多數人保持在同一境界。彭雪帆咬著唇,手上的動作止不住的發顫,她甚至說不清這感覺是因為什麼。“篤篤——”有人在敲她的桌麵。少女的手指白皙修長,乾淨的貓眼純澈,她靜靜地看著她,連著說話的聲音都是輕軟的,卻像是一個字一個字砸進人心裡那般。“讓我來澄清,就不好玩了。”/老陳興高采烈地走進教室,眉眼裡是止不住的歡喜,“同學們同學們,有一個好消息!”老陳是鼓勵派的老師,隔三差五,不管有事沒事都會說有好消息。就連上次多增加了一次月考,老陳也是這麼開心的。在熟悉了他的套路之後,班上的同學已經是相當麻木了,連著點反應也沒有。老陳:“誒!打起精神來啊,這麼美好的天氣,你們這十六七歲的孩子,怎麼都還沒有這個四十多歲的精神。”楊洛:“老師您有事說事,彆熱場子。”老陳脾氣好,被同學偶爾懟兩句也是沒有什麼脾氣的,這會笑嘻嘻的,“事關班級榮譽,大家精神一點。上午美院老師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彭雪帆同學負責的黑板報這次被評為了年段唯一的一等獎,唯!一!的!”校園的板報,大多還是為了鼓勵學生為主。一個獎會選好幾個不同班級。但是這次的選拔.出來的一等獎隻名額隻有一個,這決定是幾個老師都一致通過,隻讓A班得一等獎。為什麼?因為彆的班級板報貼出來,怕同為一等獎,對比太慘烈,就像是應了那句“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大家的掌聲有些延遲,稀稀拉拉的,一點也不熱烈,像是都沒想起來彭雪帆是誰,左顧右盼了好一會。老陳意識到了尷尬,“來,彭雪帆同學這次也辛苦了,站到講台上來,說說你這次出黑板報的大概構思和獲獎感言。”這也算是在給彭雪帆一個表現機會,青春期的孩子嘛,會多或少都會對獲得老師和同學們的矚目開心。有幾個同學幫忙暖場。“彭同學加油!這次真的是神仙畫畫!我從來不知道板報還能這麼好看的!”“就是啊!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技能,真的太讓大家震驚了!看早上那老師的話,你這就是清美的苗子。”“大膽上去講講!!這次真的是好看哭了!!”“……”彭雪帆從來就沒有上過這樣的大場麵,她臉頰泛紅,連連擺手,“不了,其實這次板報,不是我……”她說話的速度有些慢,老陳以為是害羞,“彆怕,大大方方上來跟同學們講講,這個以後到大學上啊,社會上啊,都是有好處的。”彭雪帆咬著唇,聲音雖小,但足以讓班上每個人都聽清,“對不起,但是這次板報不是我出的。”“啊?”老陳沒想到她想說的是這個。班上靜了一會。從早上到現在,也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同學來A班看板報,全都在說畫這個板報的是神仙,還對著這位並不認識的彭雪帆同學一頓亂吹。尷尷尬尬吹了半天,結果現在才說不是她出的板報。這……蔣怡文紛悠悠哉哉地靠著椅背,“我早就說了,不是那個黑妹畫的。”因為彭雪帆的體型算是瘦了不少,中等水平,也再算不上胖了。現在換了個新的外號,叫做黑妹。“怡文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這個板報不是彭雪帆畫的?”蔣怡文一進教室,看到板報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看就他媽知道是鹿聽晚的手筆。雖然承認這個是讓人覺得難受。她再也沒能見過,能像鹿聽晚那樣一眼讓人驚豔的畫。鹿聽晚可真像是個大魔王,輕而易舉地籠著彆人的優秀,在她之下的每個人,都看不見光。“就是知道。”蔣怡文回神,意味深長地說,“不是你的東西,彆想著改名換姓。享受了一早上現在才說,也真是搞笑。”說句難聽的,正主在這。不得不說罷了。蔣怡文的話像是引導了輿論,班上竊竊私議的聲音越來越大。彭雪帆情緒有些失控,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音量驟然提升,“我都說了不是我!你還要在這嚼什麼舌根子?!”早上來的那位美院老師,也是個急性子,連著誇人誇了一通,彭雪帆遲到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波彩虹屁給吹暈乎了。加上看到鹿聽晚畫功的震驚,她心亂如麻,失神得隻是在點頭。等反應過來,誤會已經造成了。不是她畫的。那些所謂的經驗分享,也不是她能做出來的。“彭雪帆你現在還挺牛逼啊?”蔣怡文也不是什麼能被人懟的性子,當場冒火,氣勢十足,“用彆人的畫署名,獎狀貼在了紅榜上了,整整一個上午到現在,你沒聾沒啞,現在才說你還有道理是吧?在這裡跟我立什麼牌坊呢??”彭雪帆卡住:“我……”“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學,不要吵架,有什麼話好好說啊。同學之間,不可以這樣的!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來,都坐下。”老陳出來打圓場。蔣怡文狠狠用眼神剜了一眼彭雪帆,也沒有在班級上鬨起來的打算,嘴唇翕動,像是對她說了什麼,便坐下了。“雪帆,我記得這次板報是交給你負責的啊。”老陳摸不著頭腦,“不過同學幫助下畫板報也是正常的,不是你的話,那是誰畫的?”彭雪帆的視線往前方看,少女即便是穿著統一發放的校服,在滿是人群的地方,也是一眼能讓人瞧見的存在。馬尾時不時隨著動作輕搖,低頭寫著題,安靜而乖巧的。這裡發生的爭吵,像是與她無關。是啊。都是她的。彭雪帆:“是——”鹿聽晚停下筆,打斷彭雪帆的話,“老師,板報署名更改了吧。”“……啊?”老陳沒反應過來鹿聽晚話裡的意思。鹿聽晚的座位在前排,她看不到彭雪帆現在的樣子,倒也是省事了許多。“老師,這次我和書雲都幫忙了,生活委員和幾位同學辛苦跑商店買的顏料和畫筆。班級榮譽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也沒有必要在板報上去寫一個人的名字。”“老師讓主任把紅榜上的獎狀,改成高二(A)班就好。”“這,”老陳有些猶豫,又覺得鹿聽晚說的有道理,“這還是要問問雪帆的意見。”鹿聽晚轉頭對上彭雪帆的目光,貓眼輕輕彎著,語氣很平,“那雪帆,你有意見嗎?”彭雪帆:“……沒有。”/下課。即便是彭雪帆說了板報不是她,但具體是誰畫出來的,也沒有一個定論。相對之下,同學們便默認,還是以彭雪帆為主畫出來的板報,這也是代表著A班的榮譽。興奮之下,仍有一大堆人圍到她的桌位上吹彩虹屁,其中還有不少外班的同學過來看。那個教室無人的角落,逐漸看似滿布的人聲,熱烈的慶賀著,氛圍渲染到整個班級裡。像是察覺到了謝書雲的目光,彭雪帆低下了頭,尷尬地笑著讓同學們回座位,輕聲細語的,卻不再毫無自信。謝書雲拖著下巴看著鹿聽晚。明明是她的榮耀,這一切卻又像是和她無關那般。淡漠到極致的不關心。彭雪帆走到鹿聽晚的麵前。寬大的校服在她身上已經不若以前那般顯胖了,身形也隱約能看出些輪廓來,隻是臉頰上還有些散不去的痘印。她很直接,也沒有要拐彎抹角的意思,低著頭道歉,“學神,今天這件事情,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解釋清楚,我沒有想過要冒用你的署名,如果你還是介意的話,我可以和老師說清楚的。”鹿聽晚剛放下筆,她抬起頭,“不用,署名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彭雪帆咬著唇,欲言又止,“……真的對不起。”鹿聽晚:“說清楚就好了。”“那署名……”“用高二(A)班就好,板報的初衷,也不是為了誰去出風頭,是為了班級。”鹿聽晚偏頭看她,眸光乾淨而清澈,“無論你是不是故意,但是這件事——”“我不會再忍有第二次。”說簡單一點,叫做更換署名。說難聽一點,叫做抄襲盜竊。彭雪帆頓了一會,垂著頭看不清眸光。“好。”鹿聽晚輕聲叮囑:“還有這件事,到此為止,不用告訴彆人。”“啊?”彭雪帆沒明白她的意思,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不告訴彆人板報是你——”鹿聽晚點頭:“嗯。”彭雪帆猜不透她的意思,也不敢再多問什麼。兩人話裡的生疏和陌生感充斥,對話也持續不了多久,彭雪帆又連著的道歉了幾次,態度誠懇,鹿聽晚也沒感覺出她話裡的惡意,便直接讓她回去了。“小晚。”鹿聽晚抬眸便是謝書雲憤懣難平的目光,她笑,“怎麼了這是?”謝書雲膈應得慌,“小晚,為什麼不說。”鹿聽晚是天生的無辜貓眼,垂著的時候,更顯了幾分的乖巧。她連著聲音都很淡,聽不出感情,“你知道的。”在那個時間節點之後,她不想再把傷口揭開給彆人看。無論是誰。都沒有二次傷害誰的權利。今天這件事。在一開始,在最開始,在最初始的時候。她就沒有打算用上自己的署名。隻不過事情變化得突然了些,她沒有讓自己的畫作變成彆人名字的癖好。現在署名更改,結局已經讓她滿意了。謝書雲突然哽住,揉了揉眼眸,“可小晚這原本都該是你,都是你的……那個畫畫明明也……”鹿聽晚:“班級的榮譽,是大家的。彭雪帆在我說之前就公開承認不是她畫的,如果她今天沒有自己說明白,才會是另外一個處理方式。”“但是她主動說了,對嗎?她並沒有搶走我的什麼東西,她也搶不走我什麼東西。”“這件事的本質上,我們都是在為了一個整體努力。”鹿聽晚聽出她話裡的哭腔,伸手幫著謝書雲擦眼淚,“我都沒有哭,你也彆哭,嗯?”“你永遠都不哭,你永遠都不願意哭。”“明明就很難受,我……我幫你哭。”謝書雲抽噎著,還是忍不住跟著鹿聽晚的話把眼淚收回去。那副板報,現在看來,畫的就是鹿聽晚本身。她走在黑暗和深淵裡,祈求見到星光燈火。她沒法重頭再來,卻希望他們能有堅持到底的勇氣。鹿聽晚是溫柔到骨子裡的人。她藏著自己的難過,藏著自己的絕望,藏著自己遙不可及的夢。卻在鼓勵著彆人。謝書雲一直都知道。也隻有她知道。鹿聽晚走到現在的每一步。到底是用儘了多少力氣去奔跑。就像是那段時間流行的那句話——“隻有用儘全力,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費力。”/謝書雲的情緒說來就來,一時半會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鹿聽晚也不是什麼會哄人的性子,隻能按照會讓她開心的方法,點了兩杯奶茶,自己到小樹林去取。比起上一次來,這次倒是熟門熟路了不少。鹿聽晚低著頭看騎手的位置,成功地找到了那個神奇的狗洞,拿到了奶茶。不知道為什麼,拿一次奶茶,弄出了特工接頭的氣勢。鹿聽晚無奈地搖了搖頭,提著奶茶剛準備走出小樹林,旁邊一角便傳來了幾道謾罵和抽噎著的哭聲。她停下了腳步。風過枝椏,聲音像是經過了一層特殊的處理,模糊不明卻也是不擋惡意。“你今天上課不是很拽嗎?跟誰狐假虎威呢死黑妹!現在就不說話了是吧?”“你以為鹿聽晚能罩著你多久?她也是可笑,以為幫了隻可憐的兔子,沒想到轉頭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彭雪帆的聲音在發抖:“你怎麼……怎麼知道是她?”蔣怡文像是被噎住,“你管老子怎麼知道的,做了虧心事還想要讓彆人不知道,活該你也就是個黑妹樣。”“……”周圍的哄笑和嘲諷肆意蔓延,穿透在林梢裡,叫人起了一身的磨骨的冷意。鹿聽晚長歎了口氣,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彭雪帆到現在還學不會反擊。小樹林的茂密對一個路癡來說,很不友好,甚至是她還沒反應清楚方位問題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發現了。“誰在哪裡!站出來!”鹿聽晚本來也沒有想要的躲藏的意思,不用辨彆方向,就看見在一顆繁茂的榕樹下,那個跪坐在地上的彭雪帆,她動作始終如一,沒有人禁錮著她。身邊還圍著幾個嘲笑的少男少女,臉上的笑容冰冷且涼薄。蔣怡文看見了她,“呦,學神啊。”她一出聲,周圍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也跟著落了過來,譏諷地跟著問好。鹿聽晚打量了一下彭雪帆和那群人所在的位置,但凡彭雪帆有一點想反抗的心思,跑出那個圈,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彭雪帆在跪著。彭雪帆也跟著看了過來,眼底滿是淚水,臉頰上像是還有紅痕,看著她的目光仿佛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學神,你救救我……”鹿聽晚知道,校園暴力這件事本身,就對受害者是一件囚籠般的存在。最初的時候,籠子外麵是上了鎖的,隨著時間流逝,鎖會被褪掉,形同虛設,但裡麵的人卻不願意再走出來。受到傷害的過程很疼,走出來的時候也很難,可人終究是要成長的。她能救她一次兩次,但是她救不了她一輩子,她負責不了彆人的人生。“我不會救人,也救不了誰。”鹿聽晚和彭雪帆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能看懂彭雪帆眼裡的震驚和不可思議。她的回答像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小樹林的鳥鳴聲唧唧喳喳的,瞬時成了這林子的唯一聲源。“想要不被欺負,就自己試著站起來。”少女所站著的位置,逆著光,暖金色的日光溫柔地撒在她身上,她像是生來就被上帝偏愛的姑娘,精致的五官似是細細勾勒出的,那雙瑩亮的貓眼裡,不染一絲雜質的乾淨。少女清潤的聲音融在風的尾音裡,她說——“我不會幫甘願跪著的人。”“而你,為什麼一直在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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