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這個顏色(1 / 1)

休·格蘭特早年演過一部《白蛇傳說》(又譯《蛇妖》),導演是大名鼎鼎的肯·羅素。以蘇格蘭荒原上的白蛇傳說作為腳本,整個故事非常陰鬱恐怖,一下就讓人想起我們的《白蛇傳》。作為主角的蛇,為什麼不約而同的是白色?為什麼白色就給人不祥和妖異的感覺?對“白”這個顏色,赫爾曼·麥爾維爾在《白鯨》中,用了整整一章來討論“白鯨的白色”,列舉了許多白色“會優雅地顯得更美,仿佛會使它本身增加一種特殊的價值”的例子。他又說:“在這種顏色的最深切的意象中,卻隱藏有一種無從捉摸的東西。這種東西,其令人驚恐的程度,實在遠超於賽似鮮血的猩紅色。”因為白色是“最具有意義的神力的象征……一切事物中的強化了的神力,就是最使人類驚嚇的東西”。所以,白色是“無從捉摸的”、“可怖的”、“幽靈般的”、“令人喪膽的”。與“神力”有關的事物,與驚怖也最近。例子不少,白色的動物就常常給人驚怖之感。尤其是,當“白”遇見了“蛇”。白色的動物的確存在,一些動物的白色是正常的。但另一些的白,是不正常的,是基因突變或者其他目前還不能確定的原因導致的結果。他們把這些動物叫做“白化動物”,類似於人類的白化病,十分罕見。因為罕見,白化動物要麼成了珍寶,要麼是不祥之兆。紂王囚禁文王,周臣散宜生拿了兩隻白狐進貢。《史記·周本紀》裡,周穆王出去討伐,“得四白狼、四白麂以歸。”郎世寧當宮廷畫家那陣,為顯示“中華之物力”是何等豐富,畫了許多白化動物。而作為動物的蛇,與彆的動物又不一樣,它不夠舒展,不開闊通泰。它是淫邪的、陰毒的、冰冷粘膩的,它的形狀所勾起的聯想,是和情欲掛鉤的。所以我們的始祖伏羲、女媧人首蛇身,西方人所認為的人類始祖亞當、夏娃受的是蛇的引誘。它始終擔當著生殖和繁衍的形象代言人。一邊完成著快樂以及生命的延續,一邊要自責,因為下意識裡,生命必須是苦的、痛的、煎熬的,稍微放縱一下,即便是以延續後代的名義,也對不住這苦和痛。兩難之間,情欲被賦予了一個邪惡的、令人厭棄的形象,以警示自己。於是,在《白蛇傳說》或者《白蛇傳》這樣的故事裡,白蛇,被用來儘情表達對情欲的恐懼。一個陰鬱的故事,作為標杆,立在那裡,說明我們多麼害怕自己,曾經,現在,或許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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