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過路的搖籃曲 第二章 維克和亞特(1 / 1)

廢棄公主 榊一郎 4505 字 1個月前

主要乾道刹時充滿沉默。你說什麼?夏儂眯眼重新端詳佇立馬車前方的雙人組。四十歲左右,個頭不高,但結實的身體背著兩把寬劍的男人。三十歲左右,身材高挑,但或許是雙手下垂的站姿缺乏氣勢,看起來格外輕飄飄的男人。他們分彆自稱維克和亞特,不過這當然未必是真名。兩人皆是身穿輕裝皮革鎧,佩帶萊邦王國軍正式采用的軍用品然而皮靴和細部裝備仍有差異。除此之外,乍看下隻有維克身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武器,亞特沒有任何武裝配備,至少夏儂目光所及之處,沒有形似武器的武器。不知他是魔導士,或是攜帶某種暗器隱藏式的武器等。他們應該不是正規軍,兩人怎麼看都像是傭兵,話雖如此,從一流的尊業高手到剛從普通農夫轉行的外行人,傭兵裡也有各種不同程度的人(看來十分厲害,尤其是雙劍大叔。)夏儂認為對方並非虛有其表的外行人,沒能及時察覺對方接近的氣息,除了因為夏儂的思緒正飄向往日回憶,也是因為他們故意屏氣攝息。若非累積相當戰鬥訓練和實戰經驗,不可能有此表現。況且維克身上背著兩把寬大的重量級巨劍,站姿裡卻沒有明顯的緊張,這就是長時間攜帶武器行動,幾乎與身體合而為一的證據。你是說嬰兒?我不知道你在誤會什麼,維克以低沉混濁的聲音說。或許當事人平日說話就是這種調調,可是這種滾燙泥漿般的聲音,再配上粗獷猙獰的五官,聽來實與恫嚇無異。咱們對你們這些人沒興趣,剛才已經說過了,咱們有點事要找你們帶走的那個嬰兒。嬰兒這當然是指在河岸亡故的那女子,托付給夏儂的嬰兒梅菲麗亞,然而,全身滿是武打演員氛圍的兩人,究竟找梅菲麗亞有何要事呢?你們是什麼人?這是我們想問的問題,你們到底是誰?是跟那個嬰兒不,是跟嬰兒母親有什麼關係嗎?夏儂並未立刻回答維克。因為難以揣測對方的意圖。或者隻是單純路過?那嬰兒似乎牽扯上某種陰謀,既然如此搞不好那位母親的死亡也是某種人為原因所致,不,甚至沒有確切證據證明那名死亡的女子就是嬰兒的母親。不知對一語不發的夏儂作何感想維克和亞特忽然互看一眼。亞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重重點頭,接著走向前說:我們其實是受了嬰兒父親委托,特地前來迎接。怎麼聽都像是臨時捏造的理由,是我多心了嗎?夏儂眯眼睨視亞特道。亞特側頭思索片刻,接著說:有點欠缺說服力嗎?是有一點。夏儂略顯不耐地應道。你給我閉嘴,亞特。維克將亞特推向後方,向前步出。看你們的樣子隻是偶然路過不論咱們是誰,把素不相識的嬰兒交出來有什麼好猶豫的?我不曉得你們怎麼看我們的,夏儂打從心底啞然失笑說道:但就算是偶然路過,嬰兒也不是說一句喔,原來如此,就可以隨便交給他人的東西吧?尤其是交給你們這種態度的家夥哪。這兩人實在形跡可疑,不過從他們倆的角度來看,或許夏依他們才叫形跡可疑。是嗎?然而,如此回應的維克,反倒顯得有一點欣喜。不過夏儂並非完全相信他們有點事要找嬰兒的這種言論,對方也可能是故意讓夏儂誤會,其實是打算襲擊帕希菲卡的刺客。你在緊張什麼?維克皺眉問。夏儂的臉上神情或者緊繃的肌肉,似乎不小心泄漏了內心思緒。話雖如此,一般人想判彆其中差異幾近不可能剛才你也說了什麼奇襲之類的,看來你們也有某些不欲人知的事情嘍?不用你多事。夏儂怏怏不悅地回嘴,維克滿不在乎地續道:或者你們想把這個嬰兒賣給某處的人口販子?不管如何,留在你們身邊對嬰兒來說,我想都不是一件好事。彼此彼此吧?維克並未理會夏儂的吐槽,將手伸向背上的劍。既然不願老實交出,那就沒轍了,隻好憑武力一較高下。維克對方不是交代不要把事情鬨大嗎?亞特如此打岔,維克則是頭也不回地回答夥伴:我不會殺死他的儘量。還真是溫柔哪。夏儂說著握住長刀。姑且不論亞特,維克這個人與其曉以大義,不如以長刀打醒他比較方便;不過,那當然也不是簡單的事。喔為了既不是自己生的,也不是好友生的嬰兒拔刀嗎?不行嗎?對他來說,保護梅菲麗亞其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像現在這樣招惹無謂的麻煩,但是一想到竭儘臨死之力,將親生孩子交給自己的那名女子夏儂覺得至少必須負責將嬰兒帶給可以安心托付的人。不不不,這才痛快。不知他是否是認真的維克猛一點頭,抽出雙劍。輕輕揮動從寬度來看就很厚實的兩把劍刀,那個動作甚至帶著老練戰士的輕鬆。然而一瞧見從駕駛座躍下,正準備拔刀的夏儂,這名粗獷的傭兵雙眉一蹙。咦?你的這種架式此時話語中斷。啪啦!猶如強製斬斷對話電光轟隆一聲在兩人間進射開來。拉蔻兒?一邊回頭,同時反射性退出攻擊範圍的夏儂,看見打開馬車乘客室側門,躍下道路俏立的拉蔻兒和帕希菲卡。她似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馬車裡念誦咒語。而在這段期間,電光繼續從地麵朝天際攀升、折疊、歪曲,開始形成某種形狀,從空氣中抽出的發光零件,叮叮當當地鑲嵌在閃電的骨架上,讓入聯想到組成某種人偶的光景可是那裡沒有實體,它隻是某種純粹力量的凝結具現。夏儂曾經看過這個工程。破壞力的化身。魔法組成的模擬生物。正因是模擬,它才能夠以自然的壓倒性力量葬送敵人。第一戰術級攻擊性魔法武雷神(Thor)!這!?好像有人啟動了這種魔法。這是什麼?完成!帕希菲卡不知為何代替拉蔻兒握拳宣言:重攻擊型小史比壹號!刹那間忘了敵我之分的夏儂和維克他們麵麵相覷。這是呃這是相當該稱為奇妙嗎?總之是極度詭異的物體。應該是物體沒錯,叫它生物也未免有太多語病。這個胖嘟嘟的物體比起身體顯得過於巨大的頭部摔然一歪。喂。彆問我。夏儂強忍亟欲抱頭哀號的心情說。那是什麼?都叫你彆問我!維克和亞特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眼前出現的物體,看著這個不合邏輯的物體,兩人的表情與其說是戰栗,比較像是迷惑。這個物體的整體型態是直立步行的短尺寸鱷魚。巨大的頭頂黏著不知是鬃毛還是雞冠的東西,兩旁則長著小得可憐的角,眼睛細得教人不禁想要掰開眼皮檢查裡麵的東西,手腳短得令人莫名感動。仿佛將布偶直接放大成人類的兩倍大,這個傻裡傻氣的外形夏儂曾經見過。話雖如此,裝扮跟上次看到的有些不同。圓滾滾的身上穿著有如玩具般粗糙的盔甲,右手握著用來敲釘子的超大型木槌似的東西。啊啊~~好可愛小史比嗯哼。發出類似鼻塞,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聲音之後,這個物體應該是嵌入控製用假想精靈(Routine)的第一戰術級攻擊性魔法,搖搖晃晃地擺動小手小腳,朝傭兵們的方向步出。又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夏儂呻吟般說道。大概是平衡感不好,這個胖嘟嘟的物體砰咚一聲跌倒。所以那是什麼所以就叫你彆問我,拜托!嗯哼小史比霍然站起,眯眯眼仿佛在訴說好痛喲,一點一滴地浮現淚珠似的東西。做得真精致,雖然不曉得有什麼用處。彆擔心。拉蔻兒對有氣無力的夏儂輕笑道:我隻是改變部分外觀和假想精靈的設定,功能跟武雷神一樣喔。武武雷神?維克低喃。維克和亞特似乎也知道武雷神是何種魔法。武雷神這種魔法創造的巨漢型模擬生物,將強大的破壞力密封體內,它是專門用於據點攻堅或突破戰線的強大魔法,能夠啟動這種複雜魔導式的魔導士不多,更何況還可以獨力改良調整這種式子的魔導士,絕對有王宮魔導士團翡翠法陣(JadeCircuit)級的實力。嗯哼,嗯哼嗯哼。高舉雙手大聲呼嘯不過看起來也像是單純開心地揮舞小胖手重攻擊型小史比壹號朝傭兵們走近。!發現地麵的焦黑腳印,就連維克和亞特也臉色大變。畢竟以堂堂武雷神攻擊兩名步兵,就相當於以攻城兵器襲擊臨時搭建的小屋,而且接觸目標以前本應密封於體內的破壞力雷電,這個重攻擊型小史比壹號顯然無力掌控,正呈現漏電狀態。嗯哼?看見維克兩人節節後退,小史比再度大頭一歪,仿佛在詢問對方怎麼了呢,手裡的木槌因這個動作撞上一旁的樹木,剛看見一道藍色閃電竄起立刻變成熊熊大火。等、等一下,這也未免!不顧手忙腳亂、驚聲尖叫的亞特,帕希菲卡高舉拳頭說:去吧,強行突擊型小史比!掃蕩冷酷無情的殺手們喲!不隻名字跟剛才不同,而且不曉得誰比較冷酷無情,唉,儘管不合邏輯之處甚多,但夏儂早已懶得指正。嗯哼。這個類似直立步行的龍的物體,左搖右擺地奔向維克他們。不停揮舞手腳的這種跑法,即使不是拉蔻兒也禁不住要會心一笑如果看的人不曉得這個傻頭傻腦的外觀內側,密封著穿透城壁、能瞬間蒸發數十人的破壞力。嗯哼,嗯哼。就算躲過直擊,光接近這種有控製問題的東西,就是非常危險的行為,這就像是在埋設炸藥的山腳下玩火。嗚哇啊啊啊啊!亞特慘叫,維克神情扭曲,兩人迅速向後飛退小史比衝向兩人。閃光,以及煙霧。爆炸聲撞擊秋季天空,夏儂他們的頭發承受暴風和衝擊,瞬間飛起。最後。平靜下來的沙塵後方有一個足以掩埋數名人類的大洞,以及在底端掙紮翻滾的小史比。看不見傭兵的身影。果然逃走了嗎?夏儂望著不斷升起濃鬱焦味的地麵哺喃自語那對傭兵雙人組似乎趁著爆炸的濃煙和巨響迅速撤退。乾淨利落的收兵手法,不愧是老練傭兵的證據。話說回來,小史比約莫縮小成剛出現時的三分之一大小,施放一定力量之後,它似乎就會縮小,這方麵也跟原本的武雷神不同,原始版的武雷神沒有厲害到能夠借由分割力量來縮小身體。就魔法技術上的意義,的確很了不起好,小史比,辛苦了。拉蔻兒如此說完,模擬生物霍地站起大概是想打招呼,它一邊用力揮手,身影逐漸變淡、消失。不過你竟然又使出這種莫名其妙的魔法想說為充滿殺戮的日常生活增添一點滋潤。這根本就是十二萬分的殺戮吧?夏儂望著地麵的大洞說。不過,拉蔻兒之所以啟動小史比這佯程度的魔法,當然是認定他們倆絕對避得開,夏儂也是因此才沒出手製止但我還有特彆做得可愛一點喔。你以為這樣就能一切都被饒恕?可是無論如何,拉蔻兒姐不是逼退敵人了嗎?真是的,殺手先生也真纏人,我又沒背著本姑娘是廢棄公主這種看板,到底是從哪嗅到味道跟來的?帕希菲卡在夏儂身旁雙手抱胸說。夏儂一臉虛脫地看著妹妹。不好像是為了彆的事。嗄?我是說他們好像不是來襲擊你的殺手。換言之拉蔻兒對不是殺手的對象,施展了駭人的攻擊性魔法。沉默橫亙在三人之間,夏儂發現凝視黑洞的姐妹倆,額頭上同時浮起冷汗,他不耐煩地補了一句。唉,不論如何,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正經的家夥。對、對呀,就是說嘛,嗯嗯,哇哈哈哈哈。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不可以在意喔。你呀!你還好意思說夏儂對把手放在妹妹肩頭勸慰的雙胞胎姐姐呻吟道。※※※※※相當漂亮的文件竄改。當年應該下達過的第五一一一回聖葛林德神諭,以及有關消滅廢棄公主的原委,沒留下任何關於這兩件事的紀錄。王室資料室從家係表到曆代王族喜好的菜單料理方法,就連理當保留所有王室相關紀錄的書庫裡,都找不到任何紀錄。現任第一王子佛爾西斯出生時並非雙胞胎,而是獨生子,當時聖葛林德神諭的相關王室文件,也都被篡改成無關痛癢的內容。然而雖然漂亮,不過並非完美嗎?克裡斯低喃,合上文件。即使沒有直接的紀錄,隻要追查記載內容裡的不自然之處,其中就會浮現某種輪廓。這就像是擬真畫(TrmpeI'oeil),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去看就不會發現一旦知道其中隱藏某種東西,就能從紀錄編織出來的圖畫裡,找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空白。名喚廢棄公主的這個空白。關於當時的聖葛林德神諭,目擊者恐怕逾百其中想必也包括他國大使,不論是暗殺,或是以金錢賄賂,終究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因此,勉強捏造的紀錄就會出現空白。話雖如此,要不是向佛爾西斯王子借用王室資料室的鑰匙,也無法瀏覽這些內容。若非王族,或者取得王族許可的人,是不能進入王室資料室的。因為裡麵也藏有見不得光的紀錄例如三代前的第二公主是眾所周知的色情狂,夜夜出城找庶民尋歡,還有五代前的國王是不見血就無法入睡的虐待狂等等。順道一提王族因為格外重視血緣,子弟裡經常出現某些異常的人,畢竟濃鬱的血緣關係,原本就會突顯深藏在理性內的特殊性和異常性。就某種意義來說廢棄公主這種存在,說不定也是其中一種。克裡斯?這裡,佛爾西斯大人。克裡斯早已發現王子的氣息,冷靜地將紀錄文件放回忙架,迅速取下另一本書籍。啊啊,原來你在這裡嗎?從書架後方探頭的金發碧眼少年佛爾西斯王子,對克裡斯微笑。熱衷調查雖是好事,不過偶爾也要呼吸戶外的空氣喔。露琪亞做了烤餅,要不要休息一下喝杯茶?說得也是,恭敬不如從命。克裡斯說完,將隨手從書架抽出的偽裝書籍放回原位忽然發現佛爾西斯的視線。怎麼了?原來你有這種癖好啊?克裡斯聞言重新望向這本書神情猛然一僵。他根本沒注意名稱,隨手從架上抽出的竟是化妝書。王公貴族基於禮貌,男性也經常略施脂粉和佩帶飾品。就連佛爾西斯的耳垂上,也有一粒尺寸雖小,但閃爍著潔白光芒的珍珠耳環。可是克裡斯手上拿的分明是針對貴婦人的化妝書。不,這是哎,你這種美型男或許也很適合扮女裝。不不過要是有更深入的興趣,不好意思,我可能得重新考慮我們的相處方式了,因為我沒這種興趣這是誤會一場。不曉得有沒有聽見克裡斯的辯解,佛爾西斯繼續笑道。這王子搞不好很壞心眼。不過呢,露琪亞聽了大概會很高興,她這個人最愛替彆人變裝了,其實我也有一次被她強迫穿女裝呢。佛爾西斯苦笑道:可惜父親大人不是很喜歡。佛爾西斯大人女裝打扮的佛爾西斯。這會讓國王巴路提力克聯想到什麼克裡斯也不難想像。那調查還順利嗎?兩人一起走向書庫出口,佛爾西斯對抽查一事道問。嗯,呃很辛苦吧?佛爾兩斯對噯昧點頭的克裡斯,揚起一如平時的笑容道:畢竟有關廢棄公主的紀錄全都被刪除了。克裡斯差點停下腳步,最後終於按捺住驚訝情緒,看著佛爾西斯的側臉。廢棄公主的雙胞胎哥哥依舊一臉溫柔,毫無氣魄地接道:我也曾經調查過喔。第十三號書架、第十八號書架你好像跟我一樣從文件開始調查,因此我猜想可能是這件事。殿下或許是外表老實之故,這個萊邦王國的第一王子,不知該說是少根筋,還是反應遲鈍,從平時的言行舉止看來,絕對稱不上聰明然而這似乎是判斷錯誤。他雖然並不敏銳,可是對事情的觀察力、判斷力,應該比常人優異。是佛爾西斯。咦?我不是要你彆叫我殿下嗎?抱歉。克裡斯停步低頭。我的雙胞胎妹妹佛爾西斯停步凝視克裡斯的臉,克裡斯仿佛從一如平時的溫柔笑容裡看見一抹陰霾。同時生自相同父母的存在,可以稱為分身或是另一半。我們是一樣的人隻有性彆不同,因此說不定要是命運稍有偏差,被父親大人所殺的被拋棄的說不定是我佛爾西斯歎息般地說完,繼續邁步。佛爾西斯大人我有事拜托你。佛爾西斯這次對著前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調查我妹妹的事但可以讓我幫忙嗎?不,這個不行的話,至少也告訴我調查結果吧?佛爾西斯對因自己這番意外提議而猶豫不決的克裡斯,靜靜說道:我也有知道的義務必須知道代我而死的妹妹的事。雖然沒辦法替過世的妹妹做任何事至少希望可以記得她。就算大家都想忘掉她,不,正因如此至少身為她另一半的我,應該有記住她的義務。克裡斯重新端詳萊邦王國第一王子的側臉。幸福的喪家犬永眠於此。這句話掠過腦海。死亡一切就結束,消失,磨滅,就連這裡曾有一個人類存在的事實,終將被世人忘卻。正因原本就是非法訓練,執拗之矢(ObstinateArrow)所搜羅的孩子們,一旦進入訓練中心,包含戶籍資料的所有紀錄都被刪除。就算死亡,墓碑上亦沒有可供識彆的名字,不過是淪為沒有個性的亡者,與眾多屍骨一起雜亂掩埋於刻鑿無情碑文的墓碑下。自己確實存在此處的證據消失,隻剩虛無。他對此感到恐懼。感到無法忍耐的恐懼。因此克裡斯記得,他記得在那些同類相殘的求生過程中,不斷消失的同學臉孔,對踏著他們生命存活的自已而言,他認為那是一種責任。大國第一王子和原是孤兒的特務戰技兵。徹底相反的出身與立場正因這種非凡的身世,少年們才對自己加以追憶的義務。克裡斯對這名叫做佛爾西斯的少年初次感到親近感。開玩笑的。不過,除此之外我也沒辦法替她做任何事,這或許是為了掩飾隻有自己苟活的愧疚感或許隻是種自我滿足。不,克裡斯搖頭。我想沒這回事,公主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真的嗎?嗯。他真的這麼想。殿下!柏拉赫大人!略顯福態的中年女性佛爾西斯的隨身侍女領班露琪亞,從走廊轉角處現身喚道:兩位一直沒回來,奴婢才擔心地跑過來看,沒想到竟杵在走廊中央聊天奴婢的拿手烤餅都要涼了呢!抱歉,露琪亞,我們立刻就去。克裡斯和佛爾西斯交換一個苦笑,朝露琪亞的方向奔去。※※※※※維克和亞特的傷勢都不嚴重,頂多隻有幾處瘀青而已。不過維克在樹蔭下拂去身上的塵土說:想不到突然使出武雷神的改良型。什麼改良不改良的他們好像說是什麼重攻擊型小史比壹號,總之真是出乎意料的伏兵,對方居然有魔導士。至於亞特,則是坐在維克身旁,額頭敷著以附近河水浸濕的布塊。瘀青看起來很痛,不過就承受第一戰術級攻擊性魔法的結果來看,這種程度的傷勢可說是毫發無傷。不曉得他們是什麼來頭?天曉得。可是維克,你當時好像相當震撼啊?有什麼發現嗎?啊啊,那個呀亞特發現在那個莫名其妙的魔法啟動的前一刻維克驀地心神大亂,造成鬥誌有些鈍化。先不論沒想到對方有擅長第一戰術級攻擊性魔法的高手,兩人之所以沒留在原地,選擇暫時與夏儂他們保持距離,這也是一大原因。那小夥子的架式還有武器都很相似哪維克卸下皮革鏜的墊肩,拂去內側的塵土說。相似?跟誰?玉馬南布不,後來好像冠上卡蘇魯這個姓氏總之被稱為致命突擊隊最強的男人。不,就分隊指揮官的能力來說,隻能算是普通可是在刀法、格鬥術。以及設計陷阱等其他方麵,依個人戰鬥技巧來看。肯定是我所知範圍裡最強的。當時我還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依舊忘不了他的強勁身手。連維克都讚不絕口嗎?維克的聲音仍然低沉混濁,但亞特從他的語氣裡感到某種格外熾熱的東西,這是很罕見的情況。對當時十幾歲的維克納甘而言,那名叫做玉馬卡蘇魯的人物,說不定是他憧憬的對象。因為那男人的武術頗為特殊我不可能看錯。從年紀來看,他應該是那男人的徒弟。啊原來如此。嗯,不管對象是誰,我對執行任務都沒有任何猶豫不!亞特皺眉。重新綁好拂去塵土的墊肩,維克輕輕一笑。這男人甚少露出笑容反而應該感謝這種幸運嗎?如果可以跟那個玉馬南布的徒弟對戰。※※※※※嬰兒以全身哭泣。這對無法言語的嬰兒來說,正是對父母或其代理傳達自我意識的唯一手段,因此嬰兒才猶如世界末日似的使儘全力哭泣,不頤一切號啕大哭。嗚哇哇,嗚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嬰兒哭泣的理由多不勝數。也許是肚子餓了才哭,也許是看不見媽媽才哭,甚至可能是想換尿布。對聽不慣的人來說,聲音聽起來都一樣可是拉蔻兒表示:仔細聽的話呀,其實每種情況時的哭聲都不同喔。例如肚子餓的時候,哭泣的嘴形會呈現吸吮母奶時的形狀。畢竟是溝通的手段,搞不好嬰兒哭泣時也有所區分。嗚哇哇,嗚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拚命放聲大哭的梅菲麗亞身旁,帕希菲卡也跟著苦悶嘶吼,以指甲摳著馬車乘客室的內壁。嗚哇哇哇哇哇,嗚哇,哇啊啊啊啊!嗚喔呀啊啊啊啊啊你在乾什麼?把韁繩交給夏儂,從駕駛座鑽入乘客室的拉蔻兒,對猶如貓咪磨爪般搔抓牆壁的帕希菲卡問道。總覺得一聽到這種聲音就坐立不安嗎?真拿你沒辦法。拉蔻兒苦笑著抱起躺在椅子上的梅菲麗亞。帕希菲卡就算生了寶寶,搞不好也會因帶孩子帶到一半想睡覺,忍不住勒死孩子呢。我才不會那樣。這種事其實很常見喔。拉蔻兒有時會一臉慵懶地談淪驚悚話題。我才不要結婚,也不會生小孩。為什麼?很可愛喲。不為什麼。帕希菲卡嘔氣似的說。奇怪的丫頭。拉蔻兒邊說邊從椅子下的抽屜取出布條。這大概是尿布濕了。拉蔻兒手腳利落地替梅菲麗亞換好尿布。兒時曾照顧過帕希菲卡,加上在故鄉和旅行當地有多次帶小孩的經驗,對她來說是很簡單的工作。啊,不哭了。舒服嗎?太好了,小梅。不快感一消失,也沒有表達意識的必要,勢利眼的嬰兒以帕希菲卡都不禁傻眼的速度停止哭泣。簡直就是收放自如,真虧她可以這樣要哭就哭,要停就停哩。小貝比就是這樣嘛。拉蔻兒微笑抱起嬰兒。是嗎?原來如此。帕希菲卡接過拉蔻兒手裡的梅菲麗亞。嬰兒不停揮動小手觸摸自己的臉頰,她不禁表情一緩。嗯果然很可愛。啊噗。啊啊,皮膚滑滑嫩嫩的,哇哈哈哈。拉蔻兒默然凝視磨蹭嬰兒臉頰的帕希菲卡接著說道:帕希菲卡,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知道,嗯。帕希菲卡抱著嬰兒,微微垂下頭說:可是,就一下子,一下子而已嘛。拉蔻兒並未多說什麼,離開乘客室,返回駕駛座。怎麼了?夏儂手持韁繩問。尿布,換過後就安靜了,不過今晚這段期間大概會哭得很厲害吧?畢竟媽媽不在。今晚看樣子是沒得睡了。夏儂無精打采地說。乘客室傳來帕希菲卡的嬉鬨聲和梅菲麗亞的聲音。帕希菲卡似乎徹底喜歡上梅菲麗亞了。不過剛才的家夥說有點事要找小梅,不知道是什麼事?他們肯定還會再出現。偶然冒出拉蔻兒這個伏兵才撤退可是從他們的實力來看,想必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也許是某個貴族的私生子嗯,也有這個可能總之抵達貝盧拿德裡鎮以後,稍微調查一下或許比較妥當。※※※※※昏暗不明的室內響起敲門聲。輕輕的兩下,隔了一段時間,又是兩下。但伏在床鋪上的人影一動也不動。並不是在睡覺,從緊閉的窗簾和室內雜亂的模樣來看這房間的主人顯然是在抗拒與室外接觸。敲門聲靜下來。接著,在短促的推門聲中,刻有精致紋路的房門開啟了。狂暴的白光射入拒絕室外的陰暗,在這道純白裡一名男子的身影染上黑壓壓的色彩。蝶瑪夫人。男子語氣殷憨地喚道。彬彬有禮可是在某處冷然傲視對方的口吻。侍女們很擔心,至少請您吃點東西。出去。含糊不清的聲音命令道。伏在床鋪上的臉孔,以及從濡濕枕頭間逸出的話語,這是長時間哭泣的疲憊者特有的聲音。我的我的孩子我的夢囈般的低語。這並非針對門口的男人,而是朝自己內心投射的話語。蝶瑪夫人,男人維持堪稱無情的冷靜態度說:請安心,屬下自有辦法。安心?人影語氣驟變,雖然虛弱,可是極度緊繃,仿佛蘊藏某種即將爆發的東西就是這種聲音。你是要我如何安心?安契生!那孩子已經死了!我的孩子我珍貴的現在、現在又教我如何安心?孩子可以再生。被對方稱為安契生的男子道。殷戀的語氣不變,但其中挾帶迫使對方屈服的氣勢。然而,您不振作的話,什麼都無法開始。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的臉,也不相心聽見你的聲音!出去!屬下遵命。安契生靜靜說完,向人影一鞠躬。可是蝶瑪夫人,屬下必須請您再替城主生一個孩子。不管您的心情如何,必須再生一次,除此之外,彆無他法。因此,若是您搞壞身體,事情就麻煩了。出去!我求求你出去!您的身體不是您一個人的東西,而您所生的嬰兒,也不是您一個人的孩子,請您千萬彆忘記這件事。或許是早已無力咆哮,隻聽見房間主人的嗚咽聲滲入枕間。安契生也沒再多說什麼,合上房門。已經已經結束了早就結束了為什麼你偏偏一直這樣摻雜著低泣聲的話語。這個再度陷入幽暗不明的房間,隻有濡濕的啜泣聲猶如詛咒般不停、不停地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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