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雙腳輕飄飄的。帕希菲卡用力踩著石板路暗忖。若不一步一步將腳丫仔細踩在地上,甚至有一種身體就要浮上半空的錯覺。與其說是身體輕盈,反倒更像是感受身體重量的神經麻痹所致。她很緊張不,是很興奮。她也曉得自己的心跳非常急速、猛烈,踏在雲端上的感覺想必也是這樣,因期待與忐忑而心神不寧。冷靜一點。並肩同行的夏儂苦笑勸道。帕希菲卡已經儘量保持鎮定至少表麵上打算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在長年一起生活的家人眼裡,此刻的她大概顯得非常心浮氣躁。現在就這樣的話,等會一見麵恐怕就要心臟病發了哪。人人家才不會那樣呢。帕希菲卡結結巴巴、毫無說服力地反駁完儘管並不同意夏儂的言論,她還是緩緩深呼吸,讓自己平靜。因為再這樣繼續驚慌失措,也隻會像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不過)帕希菲卡這是第一次進入聖葛林德。照理來說,目光被巨石聳立的奇異街景奪去亦不稀奇,畢竟這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景觀。第一次進入聖都的人多半會瞠目結舌地杵在原地,這就是如此震撼人心的風景。倘若帕希菲卡他們純粹是來朝聖或觀光,應該也會如此。然而,此刻的她對周圍光景毫無興致,該怎麼形容呢四周仿佛籠罩著一層薄紗,徹底將自己的感官與聖都隔絕。這當然是因為她的精神幾乎全都集中於一件懸而未決的事,沒有餘力注意周圍景象。(他會喜歡我吧?)她忽然想起這件事。佛爾西斯萊邦王子。帕希菲卡他們為了跟他見麵,目前正在聖葛林德市,區。(我的雙胞胎哥哥。)這世上最接近就血統這個意義而言。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帕希菲卡的存在,在母親胎內真正共享血緣,堪稱是她另一半的存在。他主動表示想見帕希菲卡。一聽到這件事,帕希菲卡就再也靜不下心來。(他是怎麼樣的人呢?)她已經想像過十幾次但就是沒有概念。雖然聽過薇妮雅講述對佛爾西斯的印象,可惜太過零碎,無法在腦裡形成具體的影像。(他應該會喜歡我吧?)帕希菲卡反複問自己,又或許隻是在反複說服自己。是對方主動表示想跟她見麵的,即使有許多揮不去的糾葛或疑慮應該不至於厭惡到連她的瞼都不想見。所以,對這場相隔十五不,大約相隔十六年的重逢,對方搞不好打從心底開心,不是嗎?帕希菲卡忍不住如此期待。但另一方麵(可是)忐忑的情緒依然無法消除。以她的立場來說,那種想法實在過於樂觀。她是王室的禁忌,被秩序守護者斷言是導致世界滅亡的原因不管那是對是錯,她的身份都不會改變。就算被人痛叱有辱王室名聲、人類公敵,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佛爾西斯究竟會用什麼表情、什麼話語,迎接久彆重逢的雙胞胎妹妹廢棄公主?帕希菲卡越想越是不安。※※※※※它正確實地完成中。時間大約十四萬小時。它不停暗中分析包圍自己的環境,持續找尋一個解答,隻為達成單一成果所花費的時間,稱之為永遠亦不為過;另一方麵,相較於準備它的時間,分析所耗費的時間也隻能算是一瞬間。它沒有意誌。它的目的就是執行。它的本質不過是寫入龐大資訊內的公式,既無躊躇,亦無困惑條件一旦成立,便遵照自我分析產生必殺威力,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被計劃、被創造。沒錯,倘若不擔心這種說法造成任何偏見或誤解,它就是兵器。※※※※※一行人繼續在聖都步行半小時。到囉。夏儂說完,帕希菲卡急忙左顧右盼。周圍淨是荒涼的街景,就算是聖都,也不可能每寸土地都車水馬龍。從附近的廢棄建築判斷,這一整區大概因為某種理由遭到棄置。然後,就在這片廢墟的正中央。帕希菲卡一看見眼前聳立的巨大建築,忍不住杏眼圓睜。這這裡?很意外吧?拉蔻兒含笑道。什麼意外不意外帕希菲卡仰望那棟建築輕哼。屋頂和牆壁的交接處靠近建築頂端的牆上刻著顯眼的標誌。帕希菲卡也曉得那是什麼,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因為那是達斯特賓大陸最普遍的宗教聖印。這樣好嗎?上次來購物時發現的。這一區好像正預定拆除,居民也不太會到附近來。拉蔻兒說完,走近某棟建築不用說那正是瑪烏傑魯教的教堂,而且是其他城市也頗為常見的那種以禮拜堂為中心的典型結構。這裡是瑪烏傑魯教的聖地,出現這類瑪烏傑魯教設施當然不足為奇。不但有許多在外地看不到的大規模教堂,而且步行數分鐘就一定會見到跟教會有關的建築。話雖如此,居然故意選在這種地方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因為大家都這麼想,所以最好呀。拉蔻兒毫無顧忌地伸手開門。這裡正預定拆除的傳聞大概是真的甚至沒上鎖的木製厚門一打開,室內就飄出一股黴味。選在這裡,就算有人藏匿也馬上能察覺。夏儂道。敞意指定這種地方的是夏儂他們。即使采信克裡斯多福和薇妮雅的見解,相信佛爾西斷的人品,但他畢竟是躲在肅清使傅說中的指揮官葛涅斯特霍克樞機腳的宅邸,夏儂他們認為佛爾西斯有可能在無意間為敵人帶路。正困如此,他們才沒有前往對方指定的地點,決定另行指定這裡見麵。至於目前之所以看不到雷歐波爾特和薇妮雅,是因為他們正前去向佛爾西斯和克裡斯多福傳達此事,並負責帶他們來這。這麼說來,我還是第一次到教堂裡呢。帕希菲卡說完,一腳踏入那棟建築。以黑色為主軸的沉重大廳。中央整齊排列著讓信徒排排坐的長椅,乍看應該可以容納超過兩百甚至近乾名信徒。長椅前麵是神官站立的祭壇,祭壇本身很樸素,隻比信徒的座椅略高,背後則聳立著由無數大小不一的彩色玻璃拚貼成的巨大宗教畫花窗玻璃(stainedgss)。因為老爸老媽都是無神論者嘛。夏儂說著穿過成排長椅,走向祭壇。記憶中我和拉蔻兒也幾乎沒有接觸過瑪烏傑魯教,勉強要說的話頂多就是周日學校吧?在故鄉麻努林時,帕希菲卡的確沒有上過教堂的記憶。雖曾在周日學校被迫背誦瑪烏傑魯教的教典,但卡蘇魯一家與瑪烏傑魯教的接觸就僅止於此。無神論者也是一大理由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雙親對主張殺害帕希菲卡的瑪烏傑魯教沒有好感。嗯帕希菲卡點點頭,感慨良深地環顧教堂內部。這棟建築說樸實,也算樸實。然而對第一次進入的人而言,這裡有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氛圍。尤其是設置於祭壇後方牆壁的花窗玻璃,因為非常巨大.有一股令仰視的人震懾的非凡魄力。這就是那個叫瑪烏傑魯的神嗎?帕希菲卡再度抬頭端詳那個花窗玻璃,隻見上麵畫著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形,四周圍著擁有數對羽翼、身穿白色薄絲的男女這大概是一般俗世對秩序守護者的印象。人形的外貌十分模糊,五宮大半被塗成白色,彆說是年齡就連性彆都無法分辨。或許是為了保持神明的神秘性,才故意畫得模糊難辨。相較於在大多宗教藝術品裡明顯擬人化的秩序守護者,瑪烏傑魯神的描寫多半不具體。正因為模糊,才能成為人們托付個彆願望的對象才能吻合各種解釋;一旦具體化,勢必得割舍許多可能性,這對瑪烏傑魯教這個世界宗教而言,反倒會產生諸多不便。好像是。夏儂跟帕希菲卡一樣仰望著花窗玻璃道。給予明日好運、實現力有未逮的願望、消除悲劇,或者滿足欲望。無數信徒們恐怕也是如此仰望這片花窗玻璃祈禱。儘管如今表麵蒙上一層灰,莊嚴的玻璃畫也已模糊不清唉,不過也不知道瑪烏傑魯神實際上是不是長這樣,秩序守護者倒是看實體就知道。夏儂說完,聳聳肩。可是帕希菲卡突然露出若有所恩的表情。瑪烏傑魯神、秩序守護者到底有什麼目的呢?目的夏儂蹙眉低語。他們的目的就隻有一個。消除世界根本原則律法的破壞者帕希菲卡。對世界管理者而言。他們難以容忍令自身管理權限出現破綻的帕希菲卡大概就是這個理由。可是你還說什麼目的因為呀,聽亞菲她們的說法,人類不是在好幾千年前輸給了那些圓盤敵人,才被關在這個世界嗎?聽說是這樣。這也就算了可是後來,瑪烏傑魯、秩序守護者他們從五千年前就一直監視人類,不讓我們到外麵去,對吧?因為這是他們的工作嘛。夏儂說著也終於理解帕希菲卡的意思,表情浮現困惑之色。難不成他們有領薪水嗎?怎麼可能?這也未免太扯了可是聽你這麼一說,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夏儂伸手搔臉,吞吞吐吐。總而言之他們不知道秩序守護者執著於管理者身份的確切理由。為了管理、維持這個世界,他們認定帕希菲卡是絆腳石這點還能理解。然而管理、維持這個世界,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呢?說不定是一種本能。拉蔻兒插嘴道。帕希菲卡眨眼轉頭問:本能?就跟蜘蛛並沒有想過吐絲結網的理由是一樣的但蜘蛛是為了獵食才結網的吧?夏儂道。蜘蛛結網的行為.跟蜘蛛有直接利害關係,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但不過,那也是為了生存吧?話說回來,根本就沒有非生存不可的理由吧?不光是蜘蛛,夏儂,假如有人問你為何而活,你答得出來嗎?夏儂皺眉,陷入沉默。所以說帕希菲卡確認似的再度仰望花窗玻璃裡的瑪烏傑魯。就是沒有理由或者說是沒有自覺地管理人類囉?這麼說來也有這種可能性喔。另外,也可能是不論他們想不想,都被迫如此。總之,認為秩序守護者或瑪烏傑魯跟我們人類具有相同的行動準則,搞不好是很危險的事。帕希菲卡抱胸沉思。該怎麼說假使真是如此,總覺得這場戰役已然超越殘酷與淒慘,淪為一場鬨劇。說什麼世界命運可是誰也沒有從中得利。秩序守護者也好,帕希菲卡他們也罷,不論誰勝誰負,都沒有人因此得到好處。原本就模模糊糊感到這場戰爭是逾越人類常識的古怪事件如今仔細一想,果然很扭曲矛盾、莫名其妙。禁錮人類。解放世界。姑且不管字麵上的意義,帕希菲卡完全無法想像將迎接人類的到底是怎樣的世界。這麼說來,拉蔻兒冷不防道:帕希菲卡,你的十六歲生日是後天嗎?嗄?啊~~好像是。這麼一說,差點忘了。帕希菲卡和夏儂眨眼間想起這個事實。仔細想想後天便是帕希菲卡的生曰。話說回來,正是因為神諭宣告她一滿十六歲,就會毀滅世界,所以他們才會卷入這場戰爭我完全忘了哩。帕希菲卡苦笑道。其實因為一度喪失記憶,以及這陣子風波不斷,她很少注意日期,就連今天的日期都一時想不起來。再加上平常聽到的都是世界如何如何、人類如何如何的誇張話題,對生臼這種平凡事件早就失去感覺。但回想起來,玉馬的遺言正是要夏儂和拉蔻兒保護帕希菲卡到十六歲為止。那個意思就是帕希菲卡的未來屆時將會出現結果。老爸大概也沒想到會變成這種情況吧?夏儂苦笑道。可是就算滿十六歲,我想也不可能有什麼變化。帕希菲卡側頭道。對於律法破壞者的能力不,對於那種特性本身,她執行時並沒有自覺,頂多是從周圍變化察覺它正在啟動,終究沒有執行的實際感受。聽說你體內反抗律法的力量那時就會完成可能是帕希菲卡到時就能自由運用她的特性,或是全世界的人就能反抗秩序守護者拉蔻兒側頭道。可是就算這樣,還是沒有解除世界的封印呀。帕希菲卡道。人類縱使能反抗秩序守護會,世界確實也不會因此崩解。人類與秩序守護者兩者間的能力有天壤之彆,現今人類甚至無法在天際飛行,翱翔星空更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人們被囚禁於地表的事實終究沒有改變。這倒也是。唔夏儂雙手抱胸,抬頭盯著宗教畫。歸根究底這個封棄世界到底是什麼?人類雖然是因為戰敗被囚禁於此可是,敵人當時為何不乾脆一舉消滅人類?敵人既然可以打敗多具龍機神,甚至對秩序守護者冼腦,理當有能力殲滅人類。但對方竟特地興建這個封棄世界,將人類禁錮其中。這究竟有何意義?關於敵人,賽菲莉絲好像也不太清楚。夏儂說完聳聳肩,忽又神色一變,提醒似的呼喚雙胞胎姐姐,拉蔻兒。嗯。拉蔻兒輕輕頷首。怎麼了?隻有帕希菲卡還在狀況外。夏儂隻對一臉訝異的她說了一句:來了。!!理解那句話的瞬間,帕希菲卡全身僵硬地轉向教堂門口。就在此時帕希菲卡!雷歐波爾特的聲音剛響起,教堂大門就朝左右開啟。室外陽光霎時一湧而入,逆光中浮現五個人影。帕希菲卡眯眼看著那些影子的輪廓。她馬上就認出其中四個是誰:薇妮雅、雷歐波爾特、克裡斯多福的身影早已看慣,貝爾肯斯的龐大身軀也很容易分辨。問題是第五個。那個瘦削的人影就是佛爾西斯萊邦王子仿佛受到帕希菲卡的呢喃引誘,那名金發少年在逆光中緩緩步入教堂。※※※※※搞什麼賽內絲嘴裡不停抱怨,一掌打在龍巨人腳上。那群家夥難道就沒有被狙擊者的自覺嗎她咕噥完,用力撕碎夏儂留下來的紙條。紙條上寫著佛爾西斯想見帕希莽卡、帕希菲卡也想見對方,以及為了達成兩人的願望,他們決定前往聖葛林德。明明可以直接講的事。大費周章地留下紙條,換言之就是猜到賽內絲可能反對。事實上,要是他們跟她討論,她鐵定堅決反對。夏儂他們太天真了。該怎麼說才好雖然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但個性有時太過心軟。就整體而言,除了秩序守護者以外,如今世上確實無人擁有對他們不利的戰力。即使派遣一整個師團跟他們正麵硬拚,恐怕也打不過穿戴末日寒冬、擁有龍機神加持的夏儂和拉蔻兒。然而,戰鬥絕非全憑力量大小決定勝敗。設計出乎他們意料、準備周詳、惡劣毒辣的手段也不難,如果不在乎卑鄙之類的指責,賽內絲也能立刻想出一、兩個背叛他們的策略。與整個國家為敵,就是這麼一回事。不知是幸或不幸,他們還不明白這件事,或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但仍未全然理解。要怎麼辦?一名部下問道。巴克,要麻煩你去接應那群呆子了,不過現在出發大概也很難追上。遵命。部下一鞠躬,拾起腳畔的末日寒冬,一邊穿戴,一邊離開。隻要身邊多一位精通權謀術數的夥伴,應該就能提升他們的安全。賽內絲如此尋思時賽內絲。她旁邊的空間一陣晃動。賽內絲一轉頭,就看見前最後魔獸娜塔莉。她的本體超高度擬似人格目前仍在海底的史基特殘骸中,不過透過通訊線路便能如此進行溝通。什麼事?我偵測到存在係數與熱量的大規模變動,這種規模除了龍機神和龍巨人之外,就隻有秩序守護者了。你說什麼?雖然查不出正確位置不過考量到距命運之日所剩無幾,對方非常可能發動最後攻勢,你們的龍巨人也要趕快進入備戰狀態。知道了。賽內絲表情凝重地點頭。※※※※※帕希菲卡茫然注視慢慢走近自己的那名少年。跟自己一樣的金發,跟自己一樣的碧眼。還有跟自己非常神似的五官。不僅是帕希菲卡,人們平常多半很少注意自己的長相。眼睛的位置、鼻子的形狀、嘴唇的色彩、臉頰的輪廓等等,就算被要求詳細描述,恐怕有不少人一時也描繪不出自己的臉孔。話雖如此,帕希菲卡直覺知道對方與自己非常神似彼此是擁有相同血緣的雙胞胎。剔除男女之彆和發型這些小細節,她覺得彼此在本質上好像還有某種極度類似的事物。同一時刻,從同一母親所生的另一半。萊邦王國王子。佛爾西斯萊邦。啊帕希菲卡硬是擠不出半句話來。這樣麵對麵,她反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有許多話想問。有許多話想講。明明有數不清該說的話但事前計劃好的招呼與台詞,一旦麵對當事人,便統統飛離腦海。心跳加速。怎麼辦她不知如何是好。(呃呃我得對!我得說話才行)帕希菲卡盯著越走越近的雙胞胎哥哥,思緒不停空轉。然而佛爾西斯也一樣不知所措。那抹溫柔高雅、和善的微笑背後,透著幾許迷惘與感慨。其他人克裡斯多福、薇妮雅、雷歐波爾特、貝爾肯斯,甚至連夏儂和拉蔻兒都悄悄退開,在旁守護兩人的重逢。帕希菲卡和佛爾西斯一時默默無言地相互凝視你有些躊躇有些顧忌的聲音。可是,帕希菲卡宛如被人觸摸肌膚的少女,猛然全身僵硬、輕輕顫抖,因為那是她第一次聽見佛爾西斯的聲音。雙胞胎哥哥的聲音,遠比想像中更加恬靜溫柔。你就是帕希菲卡我的妹妹?帕希菲卡對佛爾西斯確認似的提問點點頭,點完頭又覺得這樣有些失禮,連忙又加了一句:嗯啊,是的!她這種緊張模樣也讓佛爾西斯輕鬆了一些,隻見他嘴角笑意略微加深,說道:初次見麵這種招呼會不會很怪?不,我想一點都不會。她說完,再度沉默。果然還是說不出話來。十六年的歲月。背道而馳的命運。一想到這裡,總覺得任何言語都太過陳腐。就在此時,跟默默相互對望的雙胞胎相隔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喲!好久不見。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見麵貝爾肯斯和夏儂苦笑著打招呼。對這場相隔數月,而且預料之外的重逢,兩人的態度都頗為坦然。啊~~貝爾肯斯伸手製止正想開口的夏儂道:我先聲明,我隻是來保護佛爾西斯大人的,目前無意與你們為敵,你就彆這麼劍拔弩張了。那就好。夏儂聳肩應道。他剛才是保持平常的站姿,但貝爾肯斯仍看出夏儂隱藏體內的緊張某種戒備狀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夏儂輕描淡寫地問道。如果是我可以回答的問題。瑪烏傑魯教尤其是高層,如何看待那些秩序守護者?他們認為那就是教典所說的神明使者嗎?誰知道?我也不曉得上麵那些家夥的想法貝爾肯斯用粗大的手指搓揉長滿胡渣的下巴道:大部分的人都很驚慌失措,將秩序守護者視為實體對象崇拜的,畢竟隻有少部分熱衷的基本教義派;多數信徒則是將神明、使者這些視為靈界的存在,或者當成一種象征。他們大概沒想到秩序守護者會在萊邦王都現身。不過,以前就聽說高層和秩序守護者至少我們如此稱呼的某種東西有所接觸,就算樞機卿他們認識秩序守護者,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原來如此。夏儂頷首尋思。假如貝爾肯斯所言不虛,目前就無須理會一般的瑪烏傑魯教教徒。現在縱使遭到一、兩百名普通人攻擊,夏儂他們也不至於陷入絕境,不過反擊那些受控製的普通人終究不是好受的事。呃那個帕希菲卡聆聽夏儂兩人的對話一陣子說不定隻是在逃避眼前這個莫名羞怯、尷尬的狀況她重新轉向佛爾西斯。呃我有很多話想說、想問,該怎麼說我也不太會講凝視不知所措的帕希菲卡片刻佛爾西斯忽然神情有些陰霾地道:你受了很多苦吧?那語氣聽來感慨萬千。咦?啊,呃沒那麼誇張啦。帕希菲卡連忙搖頭道。但佛爾西斯鬱鬱寡歡地續道: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直到最近才曉得你還活著。明明是雙胞胎兄妹,在你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卻逍遙自在地享受王子的安逸生活佛爾西斯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被你怨恨或責罵都是應該的我就是抱著這種覺悟才來到這裡。真的沒這回事。帕希菲卡加重語氣道。佛爾西斯有些詫異,眨眼注視她。帕希菲卡有些不好意思,喋喋不休地道:不但有美好的事,也有快樂的事,而且有很多,真的很多。當然也受了很多苦,可是說到這裡,帕希菲卡一時有些猶豫不,是有些害羞地住口不語。可是,因為這樣才能當夏儂哥和拉蔻兒姐的妹妹,又可以認識薇妮雅、雷歐、克裡斯等等的好朋友。這些我都覺得很讚耶呃我都覺得非常美好,真的這麼覺得甚至很感謝這段經曆。是嗎?佛爾西斯鬆了一口氣,展顏一笑。你真的很溫柔。會、會嗎?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舒坦多了。佛爾西斯說完,走向帕希菲卡。他非常、非常自然天經地義地摟住自己的雙胞胎妹妹。那那個就算彼此是雙胞胎而且明白這是家人間的擁抱,冷不防被初次見麵的人摟住,帕希菲卡也慌了手腳,尤其對象還是異性。佛爾西斯大人?帕希菲卡在對方的臂彎裡羞紅了臉,求助似的東張西望。但周圍的人們隻是對她微笑,沒人打算唐突介入兩人的擁抱。然而話雖如此,我還是必須向你道歉為什麼聽見對方的耳語,帕希菲卡一陣驚慌,一方麵是害羞,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耳邊傳來的聲音極度悲哀。他為何如此哀傷?抱歉,佛爾西斯宛如念咒似的反複道:真的很抱歉接著。下一瞬間。突如其來地(咦?)一股灼熱貫穿帕希菲卡的咽喉。※※※※※長長的一聲歎息。接著,瑪烏傑魯教教會樞機卿第一暨第六涉外局局長葛涅斯特霍克,神色黯然地環顧室內。這是他宅邸內的一個房間佛爾西斯萊邦藏匿的客房。此刻室內看不到佛爾西斯的身影。其實他的不告而彆是預料中的事,他離開時雖然特意提防葛涅斯特但既然那是預料中的事,監視佛爾西斯行動的方法多不勝數,就算帶路者是那位特務戰技兵。不過,葛涅斯特萬萬沒想到貝爾肯斯會一起消失。他們八成是去見廢棄公主。一如預料不,是一如他的計劃。嗯到這裡一如計劃。聲音猶如替葛涅斯特說出內心想法般地響起。葛涅斯特早就見怪不怪,隻是慢慢轉向聲音來源。一名男子坐在沙發上。他從何時開始坐在那裡的葛涅斯特反射性地想,但立刻就醒悟這是多麼愚蠢的問題。他不,他們無處不在。何時何地出現都不稀奇,他們跟脆弱、不便、無能的人類不同,能夠瞬間在世界邊陲間自由來去,擁有突破任何防禦壁的能力。屬下已依指示儘量煽動佛爾西斯大人的危機意識。葛涅斯特跪地道。葛涅斯特對於跟他們見麵已感受不到一絲喜悅,對他們如今隻剩畏懼。他知道太多真實,所以無法喜悅。但即使如此,禮儀仍是必須的,而不斷反複之後,無意義亦升華為一種意義。辛苦了。男子說完點頭。五官端正可是看著那副身影,葛涅斯特總不禁萌生一種不對勁的感覺。.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或許是出自於硬要將非人類的東西變成人類外形的不合理。索柯姆亞提拉裡。自稱是來替代史黛雅的這名男子,百分之百是秩序守護者。葛涅斯特最近才認識這名男子,但對方身上散發的那股震懾旁人、不容置喙的氣息.正是秩序守護者獨一無二的特征。可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我們無法直接加害律法破壞者廢棄公主,我們是遵照律法行動,但律法破壞者則是律法之外的存在,正因如此,必須借用人類的力量才能除掉她。那名男子淡淡表示。語氣毫無魄力,仿佛在講述簡單的道理。不過,因為守護者的阻撓,一般的暗殺行動至今全數失敗。就是傳聞的那對雙胞胎啊。沒錯,那是魔族為了保護律法破壞者所準備的殺手鐧,再加上最後魔獸也在他們那裡,連預料外的戰力都成了他們的幫手。單純的人海攻勢已經難以消滅對方,普通的暗殺者根本沒辦法靠近。就算洗腦也一樣,第六感強烈的人馬上就能察覺異常。所以才用那種方法嗎?葛涅斯特喃喃道。所以,對方才命令他做那種事嗎?所以故意讓佛爾西斯住在可以看見王都方向的房間。葛涅斯特故意在佛爾西斯麵前闡述秩序守護者的本質、行為,以及可能導致的結果,故意告訴他犧牲者的數量。一如索柯姆的指示。那位個性溫柔、責任感強烈的王子,聽了一定萬分痛心。所以所以要他葛涅斯特緊咬下唇。秩序守護者的命令就是絕對,身為人類就無法忤逆,更何況葛涅斯特是瑪烏傑魯教的神官,絕對不可能拒絕對方的要求。然而即使如此葛涅斯特很喜歡那位王子。他很喜歡那位為人極度誠懇、溫柔的王族。就連統率肅清使、下令無數暗殺行動的葛涅斯特不,正因為是他,才對那位王子的純樸感到憧憬。但是這是損害最低、最有效率、成功率最高的方法。索柯姆宣告的表情裡,有著葛涅斯特那卑微感傷所無法匹敵的超然。※※※※※咦?她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開始感到的不是痛楚而是燃燒般的灼熱。(咦?)她發不出聲音。取而代之的,帕希菲卡感到一股熱流從咽喉湧出,忍不住一嘔鮮紅。非常、非常鮮紅的液體。為什麼自己的嘴裡會吐出這種東西?好痛,她覺得非常痛。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麼痛?明明是一瞬間的事,然而時間卻嘲弄似的緩緩前進。猶如萬箭穿心般湧起的劇痛中帕希菲卡恍恍惚惚地想著。(我被刺了?)是誰?是這個眼前的人。這個看起來很溫柔的人。笑臉迎接自己的人。溫柔地告訴自己你受苦了的這個人。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抱歉他在哭。一邊道歉,一邊流淚可是他刺了帕希菲卡。真的很他說著,嘴裡也淌下鮮血。貫穿帕希菲卡咽喉的短劍直透他的胸膛。他抱著必死的覺悟刺殺對方。(為什麼會這樣?)疑問無法化為聲音。於是,帕希菲卡的意識迅速墜入死亡深淵。※※※※※時間凍結。出乎意料的發展,讓一旁守護兄妹重逢的眾人思考暫時停止。發生了什麼事?事實就在眼前。雖然在眼前但眾人目擊的瞬間都拒絕理解。帕夏儂逸出喘息般的聲音。帕希菲卡?兩個人影同時在他的視野裡緩緩倒下。沾濕地板的鮮紅。理解逐漸擴大,猶如陰寒的慢性毒藥,緩慢但確實地侵蝕眾人夏儂的意識。咽喉。帕希菲卡。鮮血。致命傷。刺殺。佛爾西斯。短劍。帕希菲卡!!夏儂大叫的同時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薇妮雅的尖叫響徹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