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突然有了一點動靜,仿佛是腳步聲,但窸窸窣窣非常小。程真放下書,走到門口,背貼牆壁,隨手抓起一隻台燈,小心翼翼拉開了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撞頭的血腥味,程真狠狠咬了口口水,就見一個人進了門,血順著他的腿往下淌,滴了一路。她雙手舉起台燈,鉚足了勁兒就要敲下去,卻又在離那人頭一厘米的位置硬生生止住了,差點閃了胳膊。她看清了那張臉,雖然被血糊滿,但確實是那峳。“喂!你怎麼了?!”程真把台燈丟到床上,跑到那峳對麵審視他,實在是上不了手,哪哪兒都是血,但又看不見明確的傷痕。“你在幻覺裡。”那峳的聲音聽起來是不真實的。程真的心冷了一下,小聲答:“我知道……”“你要出去,馬上。”“我爸死了。”“我知道,但你一定要出去。”“我爸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出去之後呢,我能活著嗎!我該怎麼對彆人解釋呢!”程真抓著頭發,把視線移到彆處,“留在這裡多好,什麼都有,什麼都沒變。”血氣突然逼近,甚至有血珠濺在臉上,那峳撲上來,雙手抓住她的肩膀,臉湊得很近。程真瞪大眼睛,硬生生把尖叫憋在喉嚨口。“你待在這裡會害死更多的人,我也會被你害死。”掐著她的力度是真實的,連骨頭都痛,“我也是被你害死的,你記得,我也是被你害死的。”一字一句非常低沉,不吵不鬨,卻像錘子一樣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對,沒錯,那峳是因為她才來的,她躲在這裡算什麼,算什麼啊……“我知道了。”程真推開那峳,跑到廚房,拿起一把剔骨刀,對著心臟的位置比了比。自己捅自己真是需要勇氣啊,即使知道是幻覺,還是冷汗直冒。手在刀把上反複握緊,呼吸也急促起來,程真背靠牆,用力把尖刀刺進了心口。“唔……”聽見了自己的呻吟聲,似乎也感覺到了痛,程真試探性睜開眼睛,全身都是濕的,好像從汗裡被撈起來似的。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完好,身上也沒有血跡,所有東西都在身邊。她還在剛剛遇見小孩的地方,一步都沒動。消失了,那一切美好。她再次閉上眼睛,筋疲力儘地朝後倒去。真的能找到你,一起出去,也就罷了。要是最後你也掛了,我們都掛在這裡,到時候我真是要給你補一刀了。她在心裡對那峳說。那峳……滿是血的臉仿佛還在近前,但一點點血汙消失了,又露出了原來的樣子。有什麼在記憶深處閃動了一下,程真皺了皺眉頭,想沉進黑暗裡,在記憶裡搜尋。越來越多的片段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一個個亮了起來,程真猛地吸得一口氣,再次坐了起來。她記起來了,救那峳的那天,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在那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似乎都見過那峳的臉,在劇組,在商場,在家……那峳就徘徊在她的周圍。因為職業的原因她已經習慣彆人的注視了,是不會計較有人盯著她看的。雖然她還是會下意識地看回去,卻不會記在心上。就算一個人反複出現,粉絲嘛,有什麼大不了。之所以現在會想起來,是因為刺激,還是幻覺帶來的副作用,她也不清楚。她隻知道那些碎片如同缺失的拚圖,一下子就把已知版圖擴大了很多。怪不得她初見那峳覺得莫名熟悉,怪不得那峳會答應和她來這裡。所以,那峳倒在她車旁,究竟是不是偶然?他為什麼一直絕口不提之前就認識她?他……能信任嗎?程真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判斷,準確地說,她開始懷疑整個世界。太多的假如了,如果不往前走,就什麼也不會知道。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口氣順過去,身上的汗乾透了,倒更加冷起來。不過熟悉的冷靜卻回來了,程真做了幾個俯臥撐,活動了一下關節。從包裡掏了一片止痛片,吃了。止痛片也能抑製發熱,這種時候不能病,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不能再有人被她害死了,她也不能被彆人害死。仔細觀察目前的情況,是一個T字區,左右兩方是一眼望得到牆的短走廊,身後就是她跑過來的那條路,看上去除了退路,全是封死的。她拿兩隻冷焰火朝兩邊短走廊丟過去,就看到右邊的儘頭有一塊小石碑。石碑?她打了個哆嗦。那是一塊特彆特彆小的石碑,直接插進地麵裡的,就像無人問津的偏遠地區的小界碑。和大石碑比起來,簡直是個玩具。但很顯然,它們用的是同一種材料做的。小石碑側麵刻著不少字,同樣是看不懂的,正麵刻著一些畫,十分抽象,隱約能看到幾個人,圍著一隻巨大的丹爐。畫麵並不完整,看不出所以然。最要緊的是,這塊石碑就是實實在在的石碑,並沒有洞。程真包裡有一個本子,她撕下一張紙,可惜她帶的是圓珠筆,太尖銳了。她在包裡翻找著,突然在裡麵的拉鏈裡,找到一小塊鉛筆頭。尖已經斷了,但還能用。哪來的?她多久沒見過鉛筆了?思前想後,隻可能是那峳放進去的。難不成他能預見到她會怎麼想,怎麼做?事不宜遲,程真把紙蓋在石碑的刻字和圖案上,用鉛筆在紙上塗了一層,拓印了出來。好好放在本子裡夾好,她才敢正式研究石碑。搬不動,擰不動,手摸上去沒反應,程真把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石碑真的就像塊普通的石碑一樣,根本不會動。也許是她想多了,程真決定活動活動思路,於是站起來,先去左邊看看。把沒燃儘的兩根冷焰火撿起來,要省著用。程真摸了摸左邊的牆壁,溫度不對,很顯然有問題。她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想多了。問題是她身上並沒有有勁兒的工具,在最初的那條回廊上,她是沒有辦法,拚死賭一把而已。可現在她開始擔心,這樣不管不顧打破了,對麵會不會有東西湧進來,那就冤了。應該不一定要靠砸吧,程真上上下下找線索,在這麵牆的下麵有一條非常細的縫,不仔細看就跟自然裂縫一樣。她用刀試了一下,不深,能紮到底。輕輕滑動,能感覺到一點磕磕絆絆,但太窄了,小指都伸不下,無法知道裡麵是什麼。程真搖了搖水瓶,早就見底了,她就一直留了一口,就像個精神支柱一樣。真是舍不得啊,但也沒辦法,她就是想試一下。把水朝縫隙倒了下去,然後用刀試了一下,程真就了然了。她猜得對,下麵有洞口,水倒下去沒有積住。但麵前的牆毫無反應。不是水,還會是什麼,可樂?咖啡?品味不錯啊……程真心裡苦中作樂,手底下卻做著相反的事,她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血進去。割手指能流的血很少,也就幾滴,自己就閉合了。很明顯是不夠,可她不懂得怎麼割比較好,割哪裡不太疼又好止血,搞不好割到哪根血管就壞了。程真在自己身上比劃了半天,最後朝著胳膊上肉多的地方不深不淺劃了一刀。血流量比想象大,她還真有點害怕,而且一多半都滴在外麵,看著心疼。回去之後得多吃點阿膠補補了……血流了不少,程真都有點懵了,傷口也有點自己閉合的勢頭,門上終於有了反應。在接近地麵的正中間位置,有幾塊牆磚朝外頂了出來。程真翻出繃帶先把傷口紮進,然後小心翼翼抽出了一塊往裡看,那邊已經空了。原來外層這幾塊就是擺設,裡麵有一扇暗門。把石頭都拆了,屈身爬進去,程真立刻覺得眼熟。歪頭看見一旁的青銅盾牌,她居然有種見到老朋友的興奮。幾步跑過去,朝記憶裡的位置一看,卻又皺了眉。雖然她不認得,但還記得和之前不一樣。之前那峳說是第五塊,很顯然,這是另外一塊。之前那次他們意不在此,所以沒認真研究,如今這裡隻有這塊盾牌,和幾隻小的青銅器皿,有些已經失色了,程真這才認真觀察起來。那圖案怎麼看都像牛頭,一提起牛頭程真先想起的是米諾斯,但這裡又不會跟希臘扯上什麼關係,難不成曾經這裡的人崇拜的是那種文明?程真努力搜索著關於牛頭的傳說,一開始一直卡著想不到,越想越歪,直到強迫自己腦筋往回轉,突然一拍腦門:對啊,神農不就是牛頭人身嗎!這就說得過去了,崇拜點華夏始祖什麼的,也很正常。想清楚了這個,程真繞了一圈,剛想走,突然在斜放的盾牌後麵,發現了另一個小石碑。比之前那個好像還要小一點,被陰影覆著,不注意都看不到。這情形就很尷尬了,程真趴在地上,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勢去看那塊石碑,一樣的地方有字,相不相同不確定,但畫卻是很清晰的不同。這幅畫很詭異,一個人躺在一張華麗的床上,應該是女人,頭發很長。一個男人站在床邊,往她的嘴裡放什麼東西。程真撕下新的紙,把手伸到盾牌後麵,將就地拓印了下來。站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胳膊都抽筋了。對比了一下印下來的兩張紙,程真發現了一些線索,雖然她不認識,但很明顯兩頁字絕大部分是相同的,而不同的那幾個符號,其中有一個,她覺得眼熟。在掌心裡比劃了半天,越琢磨越像之前那塊盾牌上看到的五。難不成,不同的是數字?每塊石碑都有編號?集齊七塊石碑能得到龍珠嗎?程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過至少有些事情可以確定,小石碑不止一個,上麵的字和畫都不一樣,而且絕對有意義。並且其中有可能有數字。知道了線索,心裡頓時輕鬆了很多。程真轉身去摸那些青銅器,在一隻青銅瓶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東西,她幾乎都忘了那個玩意,最開始從乾屍身體裡取出的珠子,一個眼球。想到這兒她有點擔心,這一路跌跌撞撞,彆給摔碎了。結果往包裡一摸,隔著布就摸出來——真碎了。程真心都涼了,這事怪她,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給忘了。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摔碎可能更安全,但萬一之後用得到,那就壞了。把布打開,碎得倒是不嚴重,完完整整的三瓣,其中兩塊還是從眼睛中間裂開的。裂開了的眼睛,看著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了,但珠子的內部居然有一小塊空心區域,湊在鼻子下麵聞了聞,有一種奇異的香味。但布裡卻什麼都沒有了。同樣的形狀,有什麼聯係麼?抱著碎了也沒什麼用了的想法,程真把那三瓣碎片都丟進了青銅瓶裡,然後把幾隻青銅器都擺回了原位。站起來剛走了一步,就聽見頭頂有吱呀呀的聲音,她現在已經有了下意識,立刻翻身向後滾,頭頂利箭接踵而下,她把半個身子擠進盾牌後麵,直到確定箭戳不到她這裡才放心。往邊上一看,程真就明白了,她剛剛放青銅瓶那地方陷進去一塊,感覺碎了也沒什麼,重量一樣就行。頭頂的箭雨十分密集,戳了好一會兒,確定停歇了程真才敢走出去,仰頭一望,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屋頂上滿滿的小洞,拚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簡直要逼死密集恐懼症。就這樣仰頭望了一會兒,剛要轉開視線,就感覺小洞裡麵有東西動了動,程真眯了眯眼睛,一個黑點就掉了出來。她往外躲了一下,看清掉在地上是隻小蟲子,頓時就覺得不好,緊跟著越來越多的蟲子從上麵的小洞裡擠了出來。這些蟲子的體形比那個洞口大,因此它們從裡麵爭先恐後,如同前麵有什麼美食一樣的擠出來才顯得更加毛骨悚然。這種蟲子並沒有翅膀,因此都是從頂上往下砸,瀑布一樣。程真抄起東西頭也不回地往現成的門口跑,也管不了什麼路線,隻要有路就行。蟲子竟然形成了浪潮,在她身後窮追猛趕,程真一路提著氣跑,一不小心卻拐進了死路,當她看清儘頭豎著的東西時,不自覺慢下了腳步。珊瑚,白色的鹿角珊瑚。她繞回來了?她這一路上上下下,早已記不清方位,倒不是沒有繞回來的可能。不過在她彈儘糧絕的時候真的又找到水源,也算她命好了。隻是一晃神,身後的蟲子就撲了上來,程真居然被它們撞了一個趔趄,後背立刻爬滿了。她靈機一動,幾步衝到珊瑚邊上,把後背往水上衝。蟲子果真怕水,劈裡啪啦全被衝了下來,但她後背已經被咬了不少口子,水一衝刺地疼。程真算手長的,自己能摸到大半後背,確定沒有蟲子殘留才安心。性命之憂是沒有了,可眼下情形才真的要了命。那些蟲子不能渡河,卻又擠擠茬茬把水邊圍了個滿,就差搭蟲牆了。放眼望去,跟塊地毯似的。這數量,就算是螞蟻,都能把人扛走,更何況這玩意一看就不是善茬,一口一塊肉狠著呢。程真看得煩躁,用腳朝蟲子踢水,受驚的蟲子一下子就散開了。咦,有門啊……她小心翼翼彎下腰,捧起水瘋狂地朝蟲子潑過去。還是不夠,她就擰開水壺舀水,然後朝它們潑去,它們往後退,她就往前走。她完全沒注意背後還是有血滲出來,混在水裡滴滴嗒嗒了一路。假如這裡是之前的那裡——程真回憶著路線——拐了個彎,記憶裡的中心區域卻沒有出現。果然不是同一個地方。她歎了口氣,回過頭,卻發現蟲子沒有跟上來,相反的,已經一隻不剩了。她覺得奇怪,又倒退了幾步,探頭看。這才注意到地上的血,伸手往後摸了摸,很疼,但應該不嚴重,她也沒在意,又繞回珊瑚旁,盛了水坐下喝。最初落在水裡的蟲子有兩隻已經淹死了。她用手撈起來,外表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甲蟲,她對昆蟲類沒什麼研究,雖說不害怕,終究也覺得惡心。用手捏著甩了甩水,一條腿就甩了出去,居然是黏黏的綠色汁液,程真嚇了一跳,立刻就把蟲子丟了,好在沒沾到手上。但有一絲氣味讓她很在意,她把那條爪拾起來,仔細聞了聞,發現和那枚碎掉的珠子中間的味道一樣。這味道相當好聞,並且絕對特彆,程真有那麼多香水,她的鼻子不夠靈,很多並不能準確聞出來,但這個味道可以。難不成那個珠子裡麵關著一隻蟲子?碎掉之後跑出來了?想到這兒她立刻把包裡東西全倒了出來,但很顯然,沒有蟲子。古代大多是從植物裡提取染料、香味,動物裡究竟能不能提取東西,程真還真是不清楚,不過總不至於有人養這種東西是為了做香水吧。為了以防萬一,程真把蟲子屍體往一旁踢了踢,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後麵的珊瑚,身子突然就是一歪,差點摔在地上。她詫異地回過頭,發現自己無意間把珊瑚推得歪了一點。真是會闖禍啊……她唉歎一聲,連滾帶爬起來,剛要跑,不遠處突然開了一扇門。她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那個門的位置和剛剛她拐過去的路是平行的。也就是說,現在說不是之前的地方還為時尚早,真正的路很可能是被封死了。如她所猜測,當她一步踏出,再次看到那兩尊巨大的神像,渾身的勁兒突然都卸了。她跪在神像之下,望著上麵漆黑的穹頂,這裡什麼神都到不了吧,祈求也沒有用。她本就不相信神明,要是真的有那麼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東西,怎麼還會由著人類胡來。可此刻她想跪一跪,雖然心中空空如也,毫無信念,她就是想把一切都往半空拋一下,即使最後還是會砸在自己身上。這裡和之前一樣,空曠,安靜,還很瘮人,程真花了半天時間才想明白哪裡不對,被她殺掉的那隻檮杌的屍體不見了,地上的血跡還有,隻是屍體沒了。她走的時候確定檮杌已經死了,不可能自己跑。隻有兩種可能,一,那峳回來收拾了,二,還有其他人。推理一下:那峳特意回頭收拾這東西的意義在哪兒?除了吃肉也沒彆的用了吧。總不會是搞個解剖研究上古神獸吧。而且這地方連個埋屍的地方都沒有,他能把屍體拖到哪兒去,一直扛著嗎?那就是這裡還有其他人。程真腦子裡第一個跳出來,陸遇行。至少她可以確定陸遇行來過這裡,但現在還在不在不好說,假設,如果有另一個人,收拾了一切,那陸遇行的可能性肯定更大一些。而且除了檮杌屍體,還有一個疑點,他們來的時候,門是開著的,他們沒以為是機關。無論那個狀態是開還是關,至少是改變了。他們走了好幾輪,機關都沒有動,一定是有人修改了。這裡肯定有另外的人,並且在他們來之後還在這裡。那塊巨大的石碑還在,程真走到它麵前,撫摸著它,在身上沒有金屬物的情況下,它就像普通的石頭,沉默冰涼。在這塊大石碑上的表麵並沒有刻字,她很謹慎,實在不敢觸動機關,又陷入僵局。在裡麵左左右右轉了好幾個圈之後,程真決心去走那峳那條路。她有幾個猜測,其中一個是,所有機關保持原狀,她隻用順著痕跡跑下去就行了。事實證明,痕跡確實很重,非常好追尋,到處石頭滿地,程真一路走一路感慨,這人到底是多簡單粗暴啊。直到她走進一間平平無奇的石室,看到地上的血,先是嚇了一跳,緊跟著就笑起來。那是那峳畫的記號沒錯,是一個β。之前問他為什麼拿這個當信號,他說這叫風險指數,搞得程真一度認為他炒股。記號的地麵很平整,無論程真怎麼敲擊都沒反應。她一路尋找著記號,和人行走的蹤跡,那峳有時候似乎會無意識地用刀在經過的石壁上劃過,但走了兩段之後程真就明白他不是無意識的。他會隨著路線而更換左右手,目的是不讓記號斷掉。他究竟是知道她會來,還是給自己留後路?但很顯然都是單條的,他沒有回來。記號的儘頭,是一片的狼藉。程真吃驚地望著幾乎整個地麵都被炸開的石室,一開始還以為是被那峳炸穿了,直到她用手電往下照,看到屹立在底下的石碑,一下就明白,這不是炸穿的,一定發生了什麼。周圍根本沒有掛繩子的地方,這個高度程真真的不敢跳,她的身體素質根本不行,又沒有經驗。可她必須得下去,謎底近在眼前了,退縮就太不是人了。帥氣是不可能了,用慫一點的方法吧,不好看能保命就行。這樣想著,她蹲下,先用胳膊撐著僅剩的石板,再一點點往身體往下挪,最後隻靠兩隻手摳著石板,往下一看,腳裡地還老遠。放手的那刻,她用手臂護住頭,把膝蓋曲起來,穩穩當當落在了剛被她丟在地上的包上麵。來之前,那峳不讓她帶太多衣服,說不是旅遊,但她害怕溫差,還是帶了幾件,現在倒是成了緩衝墊。即便這樣,她還是震得渾身疼,半天沒緩過勁兒來。她躺在那裡,往地麵摸了摸,一手沙子。沙子?她想起放著謝原屍體那間屋子,牆邊流下來的沙子。她翻了個身,發現地上有個洞,底下也是空的,底下的沙子要多一些,但全積在中央。很顯然沙子是從四周流下去的,程真長長的“哎……”了一聲,鬱悶得要死。剛剛她肯定是在這下麵,要是她冷靜一點,就不用繞這麼大彎路,浪費這麼多時間了。說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多久了,除了被蛇咬,進了幾次幻覺,她就沒主動睡過覺,但除了身體上的疲憊之外,竟絲毫沒有困意。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程真走到石碑前,這地方居然有兩塊這樣的大石碑——或許更多。她仔仔細細觀察著這塊石碑和之前那塊的差彆,終於被她發現,那些孔洞裡麵,刻著一些東西。不是在下麵、側麵,那些比較容易看到的地方,而是在上方,如果不是像她一樣拐彎抹角拚命地看,根本不可能看到。她甚至都不能確定那是故意刻在上麵的,因為看起來就和劃痕一模一樣。她小心翼翼拿紙筆把上麵的東西拓下來,還要當心手不能真的戳進去。鉛中浮現出的一小團一小團的痕跡十分模糊,但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是字,和之前小石碑上的,盾牌上的字一樣。把所有類似的字對照了一下,還是能找出很多相同的,程真能斷定,她之前的猜想沒錯——小石碑有編號,而大石碑和編號有關。關鍵是,這兩座大石碑,哪座是真的?還是兩個都能用?想得太多,頭疼,程真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爆炸了,她抓著頭發,抬起頭,這才注意到石碑上麵對著一個小沙丘。按得特彆結實,上麵還有手指印。很明顯,這是留給人看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留給她的吧,程真僅僅是頓了一下,就一拳把沙丘捶碎了。最下麵埋了一張紙片,瞄了一眼是那峳的筆跡,心裡頓時踏實一半。那峳寫字很有特色,算是比較有勁道的行草,不太好認,但很漂亮。——我遇到陸遇行,奇門遁甲打開一扇新門,前路危險,我們先走。我們的機關是第一行二八,第二行七八。恐凶多吉少,勿貿然行事。程真左右看了看,沒有門,應該已經關上了。這句話看上去沒什麼大問題,但其中有幾個字明顯用力很大,尾部紙都要戳破了。程真把那幾個字連起來就是——我遇到危險,勿貿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