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時段堪稱進入深夜時——朱美獨自離開黎明大廈,前往隔著停車場相鄰的大樓“後站居”。不是要造訪大樓,她是在附近尋找藍色雷諾。那輛車如同違規停車,停在稍微遠離後站居公共玄關的位置。她輕敲車窗之後坐進副駕駛座。“如何?有什麼動靜嗎?”“不,完全沒有。”駕駛座的鵜飼抱著方向盤,覺得無聊般搖了搖頭。“話說你有什麼事?如果隻是來說風涼話……”“不是來說風涼話啦。”朱美將手上的餐盒遞到他麵前,嫣然一笑說:“我送點心過來了!鵜飼先生愛吃海鮮嗎?”“不,沒到喜歡或討厭的程度……”鵜飼含糊回答,朱美當著他的麵打開蓋子。“來,看看這個!朱美小姐特製的‘炸牡蠣三明治’,看起來很好吃吧?”鵜飼朝餐盒內容物一瞥,表情立刻鐵青。“喔,這、這看起來真好吃啊,我就感恩收下——當成明天早餐吧。”“什麼?”朱美立刻麵露不滿。“為什麼不是現在吃?”“彆亂說,要是現在在這裡吃掉然後吃壞肚子,今晚的監視就搞砸了吧?”“會不會吃壞肚子,要吃吃看才知道吧?”“這種賭注太危險了吧,到頭來,一般會用麵包夾炸牡蠣嗎?”“咦……”不能夾?朱美大為驚訝。就在這個時候,鵜飼唐突地指向前方。“朱美小姐,你看,來了——”往前一看,一輛廂型車正要停在後站居的公共玄關前方。從駕駛座下車的是全身衣物漆黑,以墨鏡與白色口罩全副武裝的神秘人物。不知道是非常不願意被他人看見,還是罹患非常嚴重的花粉症,從季節來看,兩種推測都很有可能,但應該是前者。神秘人物打開副駕駛座車門,取出長寬各約一公尺的大包包扛在肩上,在玄關前麵左右張望之後就快步進入建築物。“太好了——不,抱歉,朱美小姐,看來沒空享用你特製的三明治了。那麼,就是這麼回事!”鵜飼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將餐盒塞回朱美手中。接著他立刻恢複為偵探的表情,靜靜打開駕駛座車門下車,如同追著神秘人物般小跑步衝進後站居的公共玄關。剛才的黑衣人抱著大包包在梯廳等電梯,鵜飼沒搭電梯,而是走階梯上樓,無視於二樓與三樓,一鼓作氣衝到四樓,然後躲在走廊看不見的牆邊死角。“呼——”鵜飼終於得以喘口氣。“總歸來說,問題在於四樓老先生的房間吧?”“唔哇,朱美小姐!”鵜飼後知後覺般驚聲尖叫。“喂,誰淮你跟來的!”“哎呀,也沒人說我不淮跟來吧?”但現在無暇悠哉討論。“噓……!”鵜飼在臉前豎起食指。“電梯到了。”鵜飼悄悄從牆邊探頭看向走廊,朱美也跟著做。前方放著頗高的盆栽,成為最合適的障眼法。朱美心想居然湊巧擺著這種掩體,不過仔細想想,這肯定是鵜飼預先搬來的。朱美透過盆栽葉子縫隙,可以輕鬆眺望四樓走廊。神秘人物走出電梯,筆直走向三個房間的正中央那扇門。雖然對方朝走廊角落的盆栽一瞥,卻不覺得特彆突兀的樣子。這個人放下肩上的大包包,從口袋取出小鑰匙開門,然後抓住門把開門,但是門隻開了一點點。門後以鏈條上鎖。要怎麼做?在朱美屏息注視之下,神秘人物採取大膽的行動。這個人從大包包取出的東西,是類似園藝剪刀的巨大金屬工具,也就是鏈條剪。神秘人物毫不猶豫將刀鋒抵在眼前的門鏈,以雙手夾住握把,鏈條隨即發出細微的金屬聲響輕易被剪斷。——就在這個時候!率先衝到走廊的鵜飼,無聲無息接近到這個人的身後。“海。”他親切輕拍對方肩膀,舉起右手。“你在做什麼?”即使隔著墨鏡與白口罩,也清楚感受得到對方亂了分寸,隻不過,以為對方會覺得萬事休矣而輕易舉白旗的下一秒,對方就如同進行最後的抵抗,揮動手中的鏈條剪應戰。鵜飼側腹中招而踉蹌,神秘人物趁機試著逃走。當然不是搭電梯,是走階梯。“唔哇!彆彆彆彆,彆過來這裡啦!”朱美即使身體發抖,還是踢飛盆栽想稍微牽製。對方絆到滾動的盆栽,腳步瞬間變得笨重,鵜飼於此時追上。“這家夥!彆以為逃得掉!”神秘人物抵抗揪住他的鵜飼,兩人扭打成一團,三步併兩步衝下階梯,不規則的腳步聲持續響起好一陣子,兩人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樓下——接著突然!“嗚哇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兩人同時發出的慘叫聲,也傳到四樓的朱美耳中。看來,偵探又摔落階梯了——數十秒後,慎重跑下樓的朱美,發現兩人重迭倒在一樓。鵜飼在上麵,神秘人物被壓在下麵。“鵜飼先生,還好嗎?活著嗎?沒死嗎?”“嗯,沒死。”鵜飼緩緩撐起上半身。“放心,從二樓摔下來沒什麼大不了,我之前從山崖摔落太平洋都……”他莫名逞強。“那種事一點都不重要。”朱美指著倒在鵜飼下方昏迷的神秘人物。“這個人究竟是誰?”鵜飼緩緩起身回答:“是凶手。”“……凶手?”老實說,就算鵜飼這麼回答,朱美也摸不著頭緒。剪斷彆人家的門鏈鎖無疑是犯罪,但鵜飼不可能隻因為這種罪就稱他是凶手。唔,“他”?不對,等一下—這個人真的是“他”嗎?重新近距離審視,就發現體型相當嬌細。“難道這個人是——女的?”朱美蹲在神秘人物前麵,剝下蒙麵的墨鏡與口罩。出現的果然是女性臉龐,而且似曾相識。朱美不禁大喊:“啊!這個人不就是在中原圭介病房裡的女生嗎?”“沒錯。”鵜飼如同早就知道這個事實般,麵不改色地點頭。“是高島美香。”對,高島美香,就是這個名字。但她為什麼在這裡?連續得知意外的事實,朱美來不及整理自己的大腦。此時,聽到騷動聲的戶村流平趕來了,他似乎是從停車場那邊監視四樓某房間,因此不曉得這邊的狀況,一目擊現場就產生簡單易懂的誤解。“啊,我聽到好大的聲音,以為鵜飼先生又摔落階梯——什麼嘛,摔下樓的原來是對方。”鵜飼沒有特彆否定,將昏迷的高島美香交給助手處理。“彆讓她逃走啊。”鵜飼隻下達這個命令,就沿著剛才摔落的階梯衝上去,摸不著頭緒的朱美也跟著跑去。再度回到四樓的鵜飼跑到事發地點——門鏈鎖被剪斷的房間。門是半開的,鵜飼毫不猶豫踏入室內,朱美也隨後跟上。雖然是彆人家,但現在事態緊急。老人獨居的套房東西不多,給人空蕩的印象。隻有電視特彆大的室內充滿冰涼至極的空氣,感覺不到其他人。小小的廚房隻堆滿沒洗的餐具,這麼一來,套房內部該找的空間隻剩下一個。朱美與鵜飼兩人極為自然地站在衛浴間的門前。(要進去了。)鵜飼以眼神示意之後,將門完全打開。出現的是西式馬桶以及小小的浴缸。在極為平凡的衛浴設備光景中,隻有一個地方不平凡——老人的屍體浮在放滿水的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