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車子停在停車場的兩人,一下車就走向那名青年。“流平,你在做什麼?試著重現昨晚的怪事嗎?”“鵜飼先生,你看不出來?我在試著重現昨晚的怪事喔。”複誦般回應的人是戶村流平。他是“鵜飼杜夫偵探事務所”的一員,堪稱是鵜飼唯一的部下或手下。大概是鵜飼徹底教導的成果,這名青年的舉止實在輕率、輕佻、輕浮,這種特性非常適合“偵探的徒弟”這個身分。這樣的流平重新振作,再度朝大樓狂奔,卻在牆邊妻慘失速,隻有稍微撞上大樓外牆,就搔著腦袋回到朱美他們身邊。“所以,怎麼樣?實際試過的感想如何?”“果然不可能。”流平大幅搖頭。“隻要牆壁進逼到麵前,無論如何都會害怕,速度自然變慢,能夠直接撞牆簡直不正常。換句話說,昨晚的那個男的不正常,大概是喝酒失去理智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哎,勉強還有這種可能——”“這樣啊。不過中原圭介沒喝醉喔,身上也沒有酒味。”“如果不是喝酒,會不會是咳藥?會出現幻覺的那種藥。”“不,這也不可能。”這次是鵜飼否定。“要是用了不好的藥,醫院肯定會檢查出問題,這樣的話應該不會淮許我們麵會。”“原來如此,這麼一來,隻剩下一種可能性了。”流平說著抓住師父鵜飼的手,原地轉一圈,利用離心力將他的身體扔向牆壁。鵜飼筆直飛向牆壁——“對吧!”流平看著狠狠撞牆的師父,一副滿足的表情看向朱美。“舉例來說,就是巨無霸鶴田將穀津嘉章狠狠摔向擂台邊繩的要訣。換句話說,那個叫做中原的男性,被一個體力匹敵職業摔角手的人掄牆,然後大學生隻目擊中原被掄牆的樣子,所以在他眼中像是中原自己撞牆。應該是這麼回事吧?”不過鵜飼按著額頭,反駁流平的這個假設。“喂喂喂,不可以亂講話,這種事不可能的。”“為什麼不可能?”朱美問。“流平的假設或許挺合理喔。”“不對,不行不行!因為鶴田與穀津是誇稱默契無懈可擊的‘奧運搭檔’,鶴田不可能將穀津甩向邊繩,如果是鶴田對阿修羅原就很有可能—咦,問我在說什麼?當然是全日本摔角黃金時代的話題吧!”“看吧,是流平的錯。因為你聊起摔角,鵜飼先生才會胡鬨……”“咦……怪我嗎……”流平表達不滿。這次輪到鵜飼抓住他的手,原地轉一圈,像是還以顏色般將徒弟摔向牆壁。流平背部狠狠撞牆,鵜飼氣喘籲籲地說:“看吧,朱美小姐。在停車場正中央做這種顯眼的舉動,卻隻有中原圭介的動作被目擊,沒看到另一個壯漢——有這種荒唐事嗎?”“哎,確實是這樣吧。那麼鵜飼先生是怎麼想的?”“我?我正在拚命思考。”說出這句話的鵜飼,正以眼鏡蛇扭絞穩穩固定流平修理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拚命思考。無奈的朱美背對玩著摔角的兩人,抵著下巴低語。“不過這下子傷腦筋了,這種奇妙的案件肯定會成為市區話題,黎明大廈的評價又要直直落了。這棟大樓原本就像是廢墟,類似靈異現象的傳聞沒少過……”“咦?靈異現象是指什麼事?”後方傳來流平略感意外的聲音。朱美轉頭一看,形勢大幅改變。反擊的流平施展卍字固定,用力抓住鵜飼身體,鵜飼臉色蒼白,似乎連說話的餘力都沒有。“不是靈異現象啦,是傳聞,始終隻是傳聞。”朱美做個開場自之後,說起前幾天聽到的奇妙傳聞。“附近開店賣酒的高橋先生一臉詫異對我說,他前幾天半夜下班回家,在這棟大樓前麵——慢著,喂,你們在聽嗎?”鵜飼與流平以呻吟代替回應。朱美忍無可忍,以穿著高跟鞋的右腳“咚!”一聲踢飛眼前以卍字形交纏的兩人。鵜飼與流平發出“嗚哇!”的丟臉聲音倒地。朱美俯視妻慘跌坐在柏油路麵的兩人,抆腰大喊:“你們兩個!彆再玩得像是下課時間的國中生了啦!”朱美帶著鵜飼與流平進入黎明大廈上樓。“鵜飼小姐,太過分了吧?”鵜飼摸著被踢的屁股露出不滿表情。“我為剛才的胡鬨道歉,但沒必要說我們‘像是下課時間的國中生’。因為本來就是這樣吧?如果流平是國中生,我早就上高中了啊?”“啊!對!喔!”假設真的是這樣,也完全不值得自豪喔,鵜飼先生——感到無奈的朱美,在上樓時再度提起剛才要說的奇妙傳聞。“酒店的高橋先生,下班會騎腳踏車經過這棟大樓前麵。他說當時以月亮高掛的夜空為背景,看見某個黑色物體輕飄飄浮在空中。高橋先生剛開始以為是浮在遠方天空的飛碟,不過仔細一看,發現好像浮在很近的天空……大概在黎明大廈旁邊……”“是喔……”流平對此感興趣。“既然是這棟大樓旁邊,總歸來說就是停車場上方的空間吧。浮在那裡的黑色物體……應該不是飛碟,是幽靈。”“都不是啦!”朱美駁回流平的意見。三人終於抵達偵探事務所所在的四樓,但是鵜飼沒停下腳步,指著正上方提議:“難得有這個機會,就到樓頂看看吧,或許找得到飛碟降落的痕跡。”這次由鵜飼帶頭上樓,後麵依序是朱美、流平。走到儘頭推開冰冷的安全門,映入眼簾的是生鏽鐵柵欄圍繞的死板水泥地空間。這裡是黎明大廈的樓頂。流平踏在樓頂的瞬間,就指著前方大喊:“喔喔!鵜飼先生,請看,發現降落的飛碟了!”“喂喂喂,流平,你搞錯了,那是這棟大樓的水塔……”“……”鵜飼邀我們上來,該不會是想玩這個冷笑話吧?朱美投以疑惑的視線,鵜飼忽然以嚴肅表情看著她問:“話說回來,你覺得高橋先生看見的黑色物體是什麼?”“咦?是……”朱美頓時結巴。“天曉得,大概是鳥之類的吧。”“鳥不會輕飄飄浮在空中吧?反倒應該是人類靈魂之類的。”“或許吧,前提是這個世界有黑色的人類靈魂。”“嗯,也對。”鵜飼似乎聽懂朱美的挖苦。“話說回來,那個真相不明的黑色物體最後怎麼了?降落了嗎?”“沒有,高橋先生說他一個沒注意,那個東西就消失了。”“原來如此。”鵜飼按著下巴。“乍看像是一點都不重要的眼花,不過搭配昨天的事件思考就覺得另有玄機。順便問一下,高橋先生目擊黑色物體的正確日期與時間是什麼時候?”“兩天前,時間是晚上十點左右。”“那就是中原圭介撞牆的前一天。”鵜飼說著,走向圍著樓頂的鐵柵欄。從樓頂此處可以俯瞰下方的停車場,從他們昨晚發現中原圭介昏迷的位置來看,這裡幾乎是正上方。朱美站到鵜飼身旁,俯瞰著地麵思考。假設中原圭介昨晚從這裡跳下去,摔到地上躺成大字形。雖然這樣是悲劇,卻是簡單明瞭的狀況,可惜事實並非如此,所以才成為問題。他不是摔落地麵,而是撞上黎明大廈外牆,而且是如同自殺般奇妙地狂奔撞牆。究竟為什麼?不習慣的思考令朱美傷透腦筋,但旁邊的鵜飼似乎發現重大線索,發出“唔!”的聲音,將臉湊向眼前的鐵柵欄。他觀察鐵柵欄表麵片刻,接著從口袋取出偵探謀生的七大法寶之一——單邊眼鏡戴在右眼。單邊眼鏡朝向眼前的另一棟大樓。“鵜、鵜飼先生,你在看什麼?那邊的大樓怎麼了?”隔著停車場和黎明大樓相對的,是叫做“後站居”的出租套房大樓,和黎明大廈一樣是五層樓的鋼筋水泥建築物。相對於樓頂平坦的黎明大廈,對麵長方形建築物上方是人字形,除了這一點,兩棟建築物無論是屋齡與狹小程度,看起來都大同小異。不過或許是基於地利,座落在烏賊川後站的這棟大樓挺受歡迎,聽說幾乎沒空房。“那邊四樓陽台的落地窗。”對麵四樓整齊並排三個陽台,鵜飼指著正中央的陽台。“窗邊看得到燈光吧?雖然白天看不清楚,但是肯定沒錯。”“好像是。所以這又怎麼了?”“昨天晚上,那扇落地窗後麵同樣開著燈,即使是深夜也一樣。”“這樣啊。可是有人熬夜不稀奇啊?”“不過,從我的偵探事務所看出去,那個房間位於正前方吧?所以我經常隔著停車場看到那個房間的住戶。住在那裡的是一位老先生,獨居的前上班族,如今退休以年金度日,興趣是散步與看電視,不抽淤,會一個人喝酒,不過是在便宜的居酒屋。無依無靠,擔心自己的將來——總之,這都是我的想像。”“居然是想像!”朱美不禁差點蹲下。“我還以為你調查過!”“用不著調查,反正不會差太多。總歸來說,就是沒辦法亂花錢的獨居老人,所以他每天早睡早起省電費。這樣的老先生昨晚熬夜,今天從白天就開著燈——”鵜飼說著就獨自陷入思緒,如同忘記朱美的存在。“……也就是說……喂喂喂,慢著……這下子麻煩了……”鵜飼一邊滴咕,一邊在樓頂走來走去,後來腳步如同進入衛星軌道,開始描繪漂亮的橢圓形。朱美默默以視線和流平交談。——流平,小心點!——朱美小姐,收到!最後,鵜飼的腳步突然靜止在衛星軌道,接著發出喜悅的聲音。“這、這樣啊,我懂了!也就是說——!”鵜飼猛然跑向鐵柵欄,這一瞬間,朱美伸手抓住他的背,流平同時撲向他的下半身,以雙手抱住他的腿。“喂,這、這是做什麼!放開我,你們想做什麼!”“鵜飼先生!”朱美一臉正經地警告:“這裡是樓頂!摔下去真的會死啊!”“沒錯,鵜飼先生!這跟摔落太平洋不一樣啊!”被兩人聯手抓住的鵜飼,扭動身體大喊:“笨蛋,我不可能摔下去吧——真是的,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夠了!”鵜飼像是放棄般說完,就擺脫兩人轉身。“流平,回去吧,回去我們的偵探事務所,然後養精蓄銳,淮備應付即將來臨的重要局麵。”“這樣啊——”流平和朱美對看之後詢問鵜飼:“這是什麼意思?”師父簡短回答徒弟含糊的問題。“總歸來說,現在是午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