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故弄玄虛的男子,深覺他比較值得小心。“放心。”宮飲泓笑了笑,順手按下一枝自牆外斜伸出的三角梅,若有所思地斜眸看向不遠處方正的庭院。餘暉之中,一簇簇紫紅的三角梅在沙土築就的院牆上開得旺盛,院中一個滿月狀的清池漾著碎金,彆有風情。城主溫嶠換了身華貴的錦緞黑袍,坐在清池前的正席之上,正對著前方劈啪作響的篝火,兩側席上已七七八八地坐滿了人,大多都是白日裡挽弓相對的勇士,見他走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抬頭警惕地看來,一時間氣氛乍冷。宮飲泓的目光卻掠過這些敵視的目光,落在最前方的人身上。魏玄樞也換了身乾淨衣裳,一身貴氣地坐在首席,與他對視一眼,遙遙舉杯,甚是自許地一飲而儘。宮飲泓扯了扯嘴角,送他一抹假笑。蕭熠卻攏眉看著他身側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趙元璧,籠在袖中的手暗暗捏緊。不對,這個太子哪裡不對……待二人入席,溫嶠四下裡看了一眼,淡淡笑道:“今夜貴客駕臨,風陵峪蓬蓽生輝,二位不要拘束,自便吧。”一句話,便將兩人都劃成了外客。宮飲泓又看向魏玄樞,兩人都有些似笑非笑的。連蕭熠都忍不住好笑地瞅了眼溫嶠,鷸蚌還沒相爭,漁翁已經按捺不住了。溫嶠說了這句就不再廢話,拍拍手招來幾個舞姬,扭著水蛇般的腰反彈琵琶,給喝酒吃肉的人助興,席間一時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絲毫沒有談正事的機會。宮飲泓不著急,往嘴裡塞了顆葡萄,饒有興致地看那幾個美貌舞姬金蛇亂舞。論舞藝,她們是比不上天香樓的美人們,論美貌,光肌膚就遜了一籌,不過這些風沙裡長出來的花明豔奪目得多,動作也帶著股尋常難見的野性。宮飲泓忍不住轉眸去看蕭熠,神君哪裡見過這種妖女,火光映在雪白的臉上,耳根都有些微紅,微蹙著眉,目光遊移,神色介於嫌棄與好奇之間,偶見了什麼香豔的動作,便飛快地垂下眼,仿佛給他個木魚就要開始念經。宮飲泓噗嗤直樂,覺得他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比歌舞還有趣,端著盤葡萄略側了身,津津有味地看他力持鎮定地暗暗發窘,心裡數著數,暗想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蘇檀暗暗掃過全場,隻見滿場目不轉睛歡欣愉悅的神色中,唯獨宮飲泓微抬著頭,對著半空笑眯眯地走神,也不知在想什麼。蘇檀不由有些詫異。他自小喜歡美人,對著美人說話都要輕三分,也沒少去天香樓,怎麼此時如此色不異空?場上的舞姬們跳到了熱鬨之處,飛旋著如飛花朝席上飄去,宮飲泓剛數到二十,蕭熠驀地轉過頭來,陡然沉下了臉。宮飲泓塞葡萄的動作一頓,翹著凳子差點翻過去,轉眸看時,一個美人已經玉體橫陳地躺在了他的桌子上,拎著酒壺往櫻桃小口中倒酒,齒間含著顆葡萄,媚眼如絲地盯著他。宮飲泓失笑,舔了舔虎牙,也不客氣,伸手就往那裸露的柳腰上摸去,摩挲了下裙上的銅飾,接著往下滑去。不!堪!入!目!眾人的起哄聲中,蕭熠一口氣從喉頭塞到胸口,簡直要氣活,剛要開口製止此等當眾淫亂之事,就見宮飲泓輕笑一聲,竟自她身上摸出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指尖撥弄著對著麵色乍變的美人歪頭笑道:“不用了,我喜歡吃瓜。”說著刀光一動,將她身側的一半西瓜切成了小塊。就在此時,對麵哢擦一聲,魏玄樞已捏斷了他桌上的舞姬脖頸,撒開手,淡淡一笑:“抱歉,手重了些,他日必賠給城主。”“……無須在意。”溫嶠捏著酒杯笑了笑,示意左右將屍身收走,眸色又幽暗了幾分。他原也沒想過能如此簡單地解決掉二人,不過是試探一番,最好能插兩個人在他們身邊,沒想到這兩個不近美色,一個比一個乾脆。羊肉烤好了,幾個仆從挨個分切,魏玄樞身邊的傻太子便有些坐不住,眼睛跟著那些人不住地轉,被他死死按著手才沒當場鬨起來要。魏玄樞怕他露餡,轉移注意地高聲道:“宮飲泓,沒想到你還會馴鳥。”語帶嘲諷,十分挑釁。趙元璧果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兩眼發亮地看向對麵的人肩頭那隻白雀。宮飲泓正拿著塊羊腿啃得香,聞言抹了抹嘴,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了一回,意味深長道:“這有何難?馴鳥如同馴人,一個棒槌一把甜棗,先將它的性命死死握在掌心,再稍給些甜頭,時日長了,自然認命,再久些,不怕它不掏心掏肺地對你。”他是見趙元璧對魏玄樞馴服得很,有意挑撥,沒想到傻太子聽得雲裡霧裡,一臉懵懂,倒是浮在半空的魂魄仿佛兜頭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寒由心生,指尖都微微發顫,麵色慘白地怔住了。“是麼?我隻知‘周公吐脯,天下歸心’,倒不知還有這些卑鄙手段。”“魏師弟過謙了,你若不知,天下無恥之徒豈不是沒了祖師爺爺?”宮飲泓還不知胡說八道已把自己坑了進去,和魏玄樞你一言我一語地互懟起來。“父親。”就在此時,忽地一聲清喚,池後轉出一個身形嬌小的白衣少女,臂上一隻金釧,韶顏稚齒,看著不過十五六歲,一雙眼睛黑如點漆,卻有些目光渙散,神色也頗為漠然,行到溫嶠身側。溫嶠錯愕地看著他足不出戶的掌珠,麵上的棱角陡然軟了下去:“你怎麼出來了?”“我剛才……”那少女一邊說話,一邊目光幽幽地在場上逡巡,“好像看到一個魂魄。”耳邊一道驚雷,宮飲泓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出來,目光飛速一掃,砰砰直跳的心才落了地不知何時,小白已經跑了。一直未出聲的蘇檀轉眸看她:“魂魄?”“小女青瞳承天眷顧,生得一雙通靈之眼,是修靈的好苗子。”溫嶠難掩得意地摟著自己的女兒,“你瞧見的魂魄在哪?是什麼模樣?給蘇使說說看。”溫青瞳便點點頭,向席上走來,直直走向宮飲泓。宮飲泓怎麼也沒想到世上還有能看見魂魄的人,心頭暗跳,手心都滲出汗來,深怕她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絳靈珠,笑眯眯地拿了塊西瓜轉移注意:“小妹妹,吃嗎?”溫青瞳恍若未聞,巴掌大的瓜子臉上毫無表情,隻一雙黑瞳人地盯著他,寒意森森,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一點也不像溫嶠的女兒,更像是蕭熠的私生女。不料她走到他身前三步,滿場屏息以待,身側的蘇檀卻忽的開口道:“城主,說到魂魄,蕭熠已死,照門主所言,宮飲泓便是下任門主,他既已來到風陵峪,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