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珍本來是滿腔熱誠的,可是在聽了屈健士對他繪製的地圖作了詳細的解釋之後,她卻已經泄了氣,道:“天……要在一百海裡的範圍之內,找一艘沉沒了幾百年的船,那實在和找一枚針差不多,更何況沉船可能還根本不在那範圍之中!”屈健士似乎有點尷尬,他攤開了手,道:“可是,小姐,我相信我所繪製的這張地圖,已是‘大將號’沉沒以來,對它的沉沒地點所能作出的最正確的估計了!”穆秀珍望著木蘭花,看她的神情,分明是對這次搜尋工作,已不感到多大的興趣了,但是木蘭花卻全神貫注地望著地圖,並不理睬她。木蘭花足足著了五分鐘之久,才道:“請將地圖收起來。”然後,她靠在沙發之上,閉起了眼睛,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穆秀珍等了兩三分鐘,實在忍受不住了,才問道:“蘭花姐,你在想什麼?我看,那幾乎是沒有可能找得到的,我們不如——”木蘭花突然睜開眼來,伸手拍了拍穆秀珍的肩頭,道:“秀珍,越是沒有法子做得到的事,我就越有興趣,你如果想退出的話……”木蘭花故意不說下去,穆秀珍立時道:“誰想退出?”木蘭花笑道:“那就好了,屈健士先生,還不啟航?”“是!”屈健士先生平時頤指氣使,是發慣了命令的,但這時,他卻自然而然,接受了木蘭花的命令,取出了無線電對講機,道:“啟航!”遊艇拉起了汽笛,在“嗚嗚”的汽笛聲中,遊艇已向外駛了開去。就在遊艇開動之後不久,安妮控製著輪椅,也來到了船艙之中。她一進船艙,便道:“蘭花姐,那位非克先生在國際警方,有十分詳細的檔案,他的正式名字叫泰格·非克,就是老虎非克。他雖然在美國德州有一個大牧場,但是他實際上卻是——”木蘭花突然插了一句口:“他是西班牙人。”安妮訝異地望著木蘭花後,木蘭花微微一笑,道:“那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我們都聽過他講話的,他的口音中有濃重的西班牙音。”安妮點點頭道:“是的,他是西班牙人,而且還是西班牙貴族,在西班牙的共和革命成功之後,他曾帶著大量財寶,逃到北非,在那裡買了幾族的北非土人,但隨後,他又到過意大利,和黑手黨搭上了關係,曾居黑手黨的高位,他就是在那時候到美國的。”木蘭花道:“他可有犯罪的記錄?”“沒有,一點犯罪記錄也沒有,在美國,他是大牧場主人,他的經濟情形相當好,為了他女兒十五歲生日,他派出兩百架飛機,到世界各地去接貴客到他德州農莊的巨廈中,去參加他女兒的生日舞會,那是三年之前的事,他的嗜好是旅行,他是無國籍的,但是卻持有摩納哥發出的護照。”安妮一口氣講到這裡,才頓了一頓。木蘭花點頭道:“很不錯,我們已知道他的底細了,但對他來牙買加的目的,卻還不知道,屈健士先生,請你和你在京士頓的手下聯絡,叫他們切實留意老虎非克那艘船的行動,最好能製造一些事端,在我們行動期問,使港務當局扣留他的船,不讓它出海。”屈健士先生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來,道:“那太容易了,我甚至可以設法連他人也扣留起來的。”木蘭花道:“好,請去進行!”屈健士先生退出了船艙,木蘭花走前幾步,拉開了窗簾,那艙是在遊艇的艇首部份,前麵是半圓形的,而那半圓形的部份,全是玻璃的。所以,當窗簾移開之後,身在艙中,和身在甲板之上,可以說是完全一樣的,碧藍的天,碧藍的海,看得人心曠神怡!穆秀珍卻在咕嚕著,道:“我看我們是在白費時間,上次到非洲去找寶藏,資料那麼詳細,結果也還不是空手而回?還虧了不少本!”木蘭花笑道:“可是我們找列了寶藏啊!”穆秀珍道:“還提它呢,不提反倒沒有那麼的氣人!”木蘭花道:“你不要提不起精神啊,昆格隊長說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潛水家,在海底找尋寶藏,一大半要靠你來努力了!”穆秀珍聽得木蘭花那樣說,心中又高興了起來,甚至哼起歌曲來,道:“我們大約要多久才能駛到估計的沉船範圍?”“大約明天早晨。”屈健士已經走了回來,回答著。木蘭花道:“所以,我們今天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休息夠了,再開始工作,屈健士先生,請先帶我去參觀你準備好的一切工具。”“好!好!”屈健士先生沒口的答應著。等到木蘭花看過了一切應用的工具,而她認為滿意之後,天色已黑了下來。雖然是在船上,但是他們享受的晚餐仍是極之豐盛的,連一向食量不大的安妮,也吃完了整整一隻大龍蝦!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太陽才一浮上來,海麵之上,便充滿了光明,木蘭花坐起身來,拉開了一角窗簾,向外看去,隻覺得遊艇像是浮在充滿了金光的雲端一樣。遊艇的速度相當高,這從船首濺起的浪花可以看得出來。木蘭花叫醒了穆秀珍和安妮,當她們梳洗完畢之後,屈健士已派人來請她們了。她們一齊到了甲板上,享受著早晨的陽光。木蘭花道:“我們不如等船駛到那圓圈的中心才開始工作,早餐之後,休息一會,就可以開始潛水了,這一帶的海事資料呢?”“有,吃完早餐,我們進行研究。”木蘭花不再說什麼,他們一齊用完了早餐,船員已將各種應用的工具,搬了出來,木蘭花和穆秀珍,一齊研究著海事圖。她發現,這一帶的海水,有的地方雖然相當深,但卻是潛水的好地方,因為從來也沒有鯊魚出現的記錄,也沒有洶湧的暗流。他們研究了半小時,屈健士先生已然穿上全副潛水配備,遊艇也已停止前進了。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也換上了潛水裝備。他們每一個人都攜帶一具水底推進器,而靈敏度極高的金屬波探刺儀,就裝置在水底推進器的前端,如果水底有金屬,表針就會轉動。他們三人之間,可以隨意通話,因為他們的頭罩上有無線電通話係統,他們也配備了水底的武器,以防海底的大魚來襲。而且,他們的身上,也有著無線電波發射儀,在船上的安妮,可以在一大幅示蹤屏上,得知他們離船的距離和方向。他們和安妮之間,也有著通話係統,如果遇到了危險,隨時可以呼救。海底的一切,是最難預測的,所以他們必需加強安全措施。他們三人相繼下了水,海水澄澈得像是一整塊綠玉一樣,而他們就在綠玉之中前進。他們一下了水之後,就四下散了開來。穆秀珍雖然是極心急的人,可是這時,她卻也一點不心急,因為她知道,在海底要找一艘沉船,絕不是三天兩天可以有結果的事情!彆說現在,根本沒有正確的沉船地點,就算有,幾百年來,海底沙床的變遷,也可能將沉船深深地埋在海底,難以看得到。明知急也急不出來的事,穆秀珍自然是不會著急的,她本就喜歡潛水,是以一下了水,便向下沉去,一直沉到了海底。她看了看海底的深度表,水深三百七十呎。在海底的岩石上,布滿了各種美麗之極的海葵,穆秀珍一沉下去,張開的海葵,都吃驚地收了攏來,令得一大叢小魚,自海葵叢中遊了出來。那一大群美麗的小魚,就在穆秀珍的身邊打轉,穆秀珍伸出手指來,就可以碰到牠們的身體,穆秀珍樂得“哈哈”笑了起來。她一笑,便立時聽得木蘭花道:“秀珍,你作什麼?”穆秀珍道:“一大群的魚圍著我轉,我覺得好玩。”木蘭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道:“秀珍,我們不是來玩的,你要留意我們的任務,彆錯過了可以發現沉船的機會!”穆秀珍道:“當然,我知道的!”雙手扶在水底推進器中前進,是一點也不費力的,人的感覺就像是在雲端上一樣,十分舒適,而且雲端也決不會有眼前如此美景。這一天,他們一直到海底下開始暗了下來時,才在海底會合,屈健士又通知遊艇,駛到他們會合的地點來,登上了艇。當然,一下午的搜索,並沒有結果。他們三人中,也沒有什麼人感到氣餒,因為他們誰也不會存著在一個下午就發現沉沒了幾百年的沉船,他們互相交換著意見,興高采烈。但是,在十天之後,他們仍然一無所獲之際,穆秀珍便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那一天黃昏時分,她上了甲板,脫去了頭罩,便大聲道:’“我看,那黃色圓圈範圍內的海域,我們全已找遍了吧,唉,日日浸在深水中,滋味可也不怎麼好受,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惡夢,夢見我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兒!”木蘭花和屈健士兩人,在搜索了十天而毫無結果之後,自然多少也有點失望的心情,可是聽得穆秀珍說她做夢變成了一條魚兒,他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但穆秀珍卻並不覺得好笑,隻是瞪著他們。安妮在一旁卻突然道:“秀珍姐,如果你已厭倦了潛水,那麼……那麼……可不可以讓我來代替你?”安妮顯然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氣,才提出了這個提議來的,是以當她講出來的時候,她的臉漲得十分紅。木蘭花等三人立時向她望來。“不要用那樣的眼光望我,”安妮急急地道:“在水中,我可以握緊水底推進器,我也懂得如何操縱它,那還不可以麼?”穆秀珍雙眉一揚,立時向木蘭花望來。木蘭花點頭道:“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你一點潛水的訓練也沒有,隻怕會發生危險的。還是不要冒險的好!”安妮的雙眼之中,含滿了淚,道:“蘭花姐,你想想,秀珍姐十天來不斷地潛水,她就感到了厭煩,而我,十年來一直坐在椅上!”屈健士也道:“我認為可以給她試試。”穆秀珍道:“明天我和安妮一齊下水,三天之後,也就可以單獨行動了。”木蘭花道:“好的,我留在船上。”“可以由我的船員在船上照料一切。”屈健士提議。但是木蘭花卻立時表示不同意,她道:“不,船上的工作,關係著潛水者的安全,我不敢將那麼重要的工作委托給彆人。”屈健士也沒有再說什麼,一切就那樣決定下來了。第二天,安妮一早就醒了,她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接觸過如此遼闊的大海,是以她心情的急不及待和興奮,是人人皆知的。為了安妮,他們提前了半小時下海,木蘭花在船艙中,注視著示蹤屏,和穆秀珍通著話,適話器中,不斷傳來安妮喜悅的叫聲。一切都很順利,木蘭花的工作,是很單調的,她有時間可以去想一想,她首先想到屈健士所繪製的那一張藏寶地圖。隻是屈健士得到的資料是正確的,那麼,根據那些資料繪製而成的地圖,自然也是合理的。然而,原始資料卻已全隨著昆格的被殺而失去了。木蘭花對屈健士的疑心,也未曾去儘,可是這十天來,屈健士的行動,卻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那也並不使木蘭花更感到意外。因為木蘭花知道,就算屈健士另懷鬼胎,要對她們不利,那也必然是在發現了沉船,找到了埋在海底的寶物以後的事!木蘭花自然也想到了那個不尋常的人物非克。不管非克的目的是什麼,能將他扣留在京士頓的港口,不讓他行動,總是好事。木蘭花更將這十天來在海底所見的情形,詳細回想了一遍,如果沉船是在這裡的話,那麼應該被發現的了,為什麼還一無所獲呢?木蘭花正在想著,突然聽得甲板上傳來一陣船員奔動的腳步聲,按著,一個船員便來到了艙房門口,道:“有一隻船正在接近我們。”木蘭花一怔,道:“什麼樣的船?”“像是非克先生的遊艇。”另一位船員道。木蘭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船上可有武裝?”大副也在這時候,來到了艙口,他答道:“有的。”“通知全船船員,武裝戒備!”木蘭花一麵說,一麵跨出了艙房,來到了甲板上,她不必用望遠鏡,也可以看到那艘船了。那是非克先生的遊艇,正以相當高的速度向前駛來。木蘭花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船員都持著武器,站在有利的地方,大副則站在她的身後,木蘭花道:“發信號給他們,說我們不歡迎接近。”大副立即轉達了木蘭花的命令,信號被發出去,對方回答的信號也立即傳來,大副道:“非克船長請求登船,有要事商量。”木蘭花略想了一想,道:“好的,叫他立時停船,他自已一個人,搭小艇上來,我可以見他,如果不是他一個人,我們立時開槍!”大副點著頭,又將木蘭花的話,譯成信號,拍發了出去,木蘭花則已回到了艙中,將非克要來的事和屈建士、穆秀珍說了,然後道:“你們快回來,在水底要當心被人暗算,非克的來意可能不善,但我會小心應付他的!”當木蘭花吩咐完了他們之後,她已看到非克的遊艇,停止了前進,而一隻小艇,正飛快地向前,駛了過來,艇上的確隻有非克一個人。十分鐘之後,非克在監視下,登上了遊艇,被大副帶到了船艙中,在這十分鐘之內,木蘭花已命令六名船員潛水前去接應穆秀珍他們。非克神情瀟酒地走進了船艙,道:“我來得實在太突兀了,真抱歉,請原諒我的拜訪,同時,我要來說一聲,我是在港務官的監視下逃出來的。”木蘭花淡淡地道:“是麼?你違反了港務官的監視,以後你再想到牙買加來,便不免有點困難了,我勸你還是回去自首的好。”非克有點放肆地笑著,道:“小姐,你們的手段,未免太惡劣了吧?老實說,對於大將號的沉寶,我本來是沒有興趣的。”木蘭花的態度。仍然十分冷漠,她道:“那麼、不消說,現在你一定已改變了看法,而變得對之十分有興趣了,是不是?”“對的,因為我獲得一些資料。”木蘭花呆了一呆,她有點意外,因為她料不到非克竟會那樣講,他那樣講,豈不是承認了他,和昆格隊長的被謀殺有關係?木蘭花“噢”地一聲,說道:“原來是你下的手!”這一次,卻輪到非克發呆了,他怔了一怔,道:“什麼叫我下的手,那是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你是指什麼而言的。”“你得到了資料,當然是從昆格上校那裡得來的了?”“昆格上校是他媽的什麼人?”非克顯得十分不耐煩,是以他脫口講了一句十分粗俗的話,“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他。”“你不必見過他,”木蘭花的聲音變得十分嚴厲,“因為你是用長矛在背部將他插死的,現在,你或許記起誰是昆格隊長了?”非克又呆了片刻,突然怪聲笑了起來,道:“是的,我聽到過這件案子,但那是我這一次到牙買加前兩天發生的,案子發生之時,我正在古巴,有一百個以上的人,可以證明這一點,而且我絕不知道那個死者握有大將號沉船的秘密!”“哦,”木蘭花多少有點尷尬,“那麼,你獲得的大將號沉船的資料,是怎麼來的?是有人向你兜售,還是你拾到的?”那克卻並不回答,隻道:“請你看看這個,小姐。”他將一隻牛皮紙信封遞到了木蘭花麵前。木蘭花看到信封上寫著“非克先生收”幾個字,她搖頭道:“你將信紙取出來,念給我聽好了,我不會碰你給我的東西的。”非克聳了聳肩,將信紙取了出來,念道:“非克先生,隨信附上一份有關大將號沉船的原始資料,屈健士和那兩個東方女子,正是根據這份資料在尋找大將號的沉船,或許你會奇怪何以我會給你那些資料,我的目的是十萬美元,那是非常值得的,等我取到了十萬美元之後,我還會將資料的最重要部份送上。如果你答應了我的要求,請將十萬美元的支票,寄到京士頓第七街郵局,賓臣先生收,我會去取信的。”木蘭花道:“你付出了十萬美元?”“是的,在寄出支票之後的第三天,我又接到了另一些資料,那的確是可以導致尋獲大將號沉船的,你認為我們是合作好呢?還是各管名的好?”木蘭花冷笑著:“如果合作,你拿什麼來入股呢?你所得的資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嶄新得從未聽過的東西,”木蘭花講到這裡,甲板上人聲嘈雜,屈健士和穆秀珍他們已經回來了,他們不及除下潛水設備,便已經走進了船艙之中。木蘭花指著非克道:“這位是非克先生,他想成為我們尋寶集圃中的新股東,我正在問他,他憑什麼想加入作為股東!”屈健士先生對非克怒目而視,現出明顯的敵意來。“我有那些資料,而我也研究過那些資料,我可以單獨進行的,但如果我單獨進行的話,你們可能一點希望也沒有了。”“你隻管去進行到夠,快離開我的船!”非克站了起來,他有點陰森森地道:“我們會在海中遇麵的,屈健士先生,你可以想一想,那時的情形,或者會十分尷尬!”屈健士怒得緊捏了拳頭,看樣子想一拳揮了過去!非克也知道多留下去,隻怕要吃眼前虧,是以他急急向外走去,但木蘭花卻叫住了他,道:“等一等,我有一個問題。”非克站定了身子,木蘭花道:“如果你不能和我們在一齊進行搜索,那麼,你打算如何,可以告訴我們麼?”非克笑了一下,道:“大將號沉在海底,已有好幾百年了,它是無主之物,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它,我們如果不合作,我自然隻好單獨進行了!”屈健士大怒叫道:“你就是殺害昆格隊長的凶手!”非克冷冷地望著屈健士,道:“你的指責,在這裡不起作用,這裡已是公海,不但你的指責沒有作用,連你的誣陷也沒有用了。”屈健上突然冷笑道:“可是你忘了,你在我的船上!”他一麵說著,一麵陡地一揮手,立時有四名大漢,一齊向前踏出了一步,將非克團住,但是非克卻是神色自若,麵上掛著一個冷笑。屈健士重覆道:“你在我的船上,我可以將你帶回京士頓去。”非克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道:“你究竟不是牙買加的皇帝,牙買加還是有法律的,而且,隻怕你也不能將我帶走。”“為什麼?”屈健士怒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