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砰”地一下關門聲,高翔的心也不禁向下一沉,周氏兄弟已然離去。照說,他應該可以鬆一口氣才是的了。但是他卻並不,他知道事情真的和某國特務機構有關的話,那麼。絕不是周氏兄弟離去,事情就算是了結,一定會有更麻煩的事在後麵!高翔站在門前,心中思潮起伏,他想到應該立時和木蘭花聯係一下,至少可以讓木蘭花知道她的估計對了,殺害周威能的,的確是某一個國家的間碟人員,自然,“死亡換取自由同盟”,是準備對這個國家,有所行動了!高翔一想到這裡,就轉過身去。而就在他身子才一轉間。槍聲便響了!那是接連而來的四下槍向,就在他住所門外的樓梯間傳了出來,高翔以閃電也似的動作,拉開了門,向外衝了出去。他在衝出去的那刹間,已然握槍在手,他衝到了走廊的對麵,以背貼牆,隻見周達的身子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剛才那四槍顯然是他射出的,因為他手中握著槍,槍口且在冒煙。但是,在周達的胸前,卻有一縷鮮血流了出來,他也中了一槍!周達向高翔屹立之處走來,在那刹間,高翔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立時用手中的槍對準周達。但是周達隻向前衝出了兩三步,便仆跌在地,他在仆跌下去之前,五指一鬆,手中的槍在走廊上滑出了老遠,接著,走廊中便出奇地寂靜。高翔唯恐其他的住戶受傷,他忙大聲叫道:“彆出來,聽到槍聲的人,快致電報警,千萬彆出來,以免受傷!”他一麵叫著,一麵飛也似地向前衝了出去,一麵衝。一麵並無目的地連射了三槍,等到他奔到了梯口,他才立時又背靠牆站定。他看到了周騰。周騰的身子,仆跌在樓梯上,在他的兩眼之間,有一個深洞,那是致命的一槍,周騰的一隻手,插在上衣的衣襟之中。他一定是在中了槍之後,想拔槍還擊的。但是他根本連拔出槍來的機會都沒有,便已死了!那行凶的人,一定是早已藏匿在梯間的了,周氏兄弟一出來,他就開槍,他的槍一定是配有滅聲器的,而周騰一中槍就死去,而周達中了槍之後,還了四槍,可是那四槍,卻顯然未曾射中那暗殺手,到自己聽到槍聲出來時,那暗殺手已逃走了!高翔緊靠著牆壁站著,他的心跳得十分劇烈,那不單是因為死在他門口的兩個人,是他多年前的夥伴,而更因為那兩人的身份特殊!周氏兄弟是某國特務機構海外情報的得力人員,卻死在他的寓所門口,這件事若是擴大了,那麼他必然被牽進漩渦之中!而那是一個非同小可的大漩渦,是可以令人滅頂的!高翔絕不是膽小的人。而且,他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但是當他一想及一樁極大的麻煩已然降臨之際,他的手心,也不禁隱隱在冒著冷汗!而就在高翔發呆間,已有幾個警員奔了上來。高翔忙道:“看到可疑的人沒有?”那幾個警員已然奔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但還是立即回答道:“沒有可疑……的人,大批弟兄已將出路全都封鎖住了!”高翔苦笑了一下,因為到這時候,再來封鎖出路,當然遲了。他一揚手,道:“來,跟我一路循樓梯找上去,或許凶手躲在上麵!”他帶著那幾個警員,一直奔了上去,奔到了天台上。他住的那幢大廈十分高,在天台上望下去,美麗的霓虹燈光,將城市的夜色點綴得無比的美麗,看來,整個城市是如此之繁華,寧靜和美麗,一般市民,又怎知道在這個國際性的大都市中,隱藏著如此多的罪惡,和如此驚心動魄的間諜鬥爭?他們在天台上搜尋了片刻,又擁到了樓下,附近的幾條街,和大廈的出入口全被警方人員封鎖著,可是卻仍然一無所獲!暗殺者是一得手之後,立時便逃走的!高翔下令收隊,等到一切都恢複安靜時,天色已快亮了,高翔十分疲憊,打開了他寓所的門,走了進去,這次,他並沒有先向門內張望一下。因為剛才,這幢大廈的每一層都布滿了警員,高翔怎麼也料不到,在那樣的情形下,也會有意外發生的。然而,意外總是在料不到的情形下發生的。他才一推門進去,便陡地一呆。一個男子正坐在他平時最喜歡坐的安樂椅上。看來像是十分優閒,那男子的年紀十分輕,不會超過二十六歲,穿著一套淺灰色,裁剪得十分合身,最新型的歐陸型的西裝,結著一條棗紅色的領帶,看來完全像是一個公子哥兒!那男子的動作,也十分優雅,高翔一推門進來,他便站了起來,道:“高先生,我已等你很久了,甚至已代你接聽了兩個電話。”“你是誰?”高翔反手將門關上。那年輕男子的身子略彎了一彎,道:“我叫劉度,我的同伴,習慣稱我為劉度中尉,而我現在所擔任的,是‘死亡換取自由同盟’的幾個負責人之一。”他毫不在乎地說著。就像他說他自己擔任的是什麼學校的教員一樣。高翔“哼”地一聲,道:“周氏兄弟就是你槍殺的?”“是,”劉度坦承不辯,“是我,我一殺了他們,就算到你奔了出來,在你奔向梯間之際,我就從走廊的另一端,進入你的住所。”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道:“很抱歉,在事先未曾徵得你的同意。但如果我徵求你同意的話,你一定不會答應的,是麼?”劉度的神態,一直十分鎮定,彷佛他根本不是警方正要尋找的凶手,而隻是一個普通訪客一樣。他的神情這樣鎮定,也不禁使高翔感到詫異。高翔冷笑一聲,道:“請坐!”劉度卻並不坐,道:“我進來之後,一共有兩個電話是來找你的,我已回答他們說你出去了,對方的措詞,十分粗野和不禮貌,我也難以轉述,但好在我已經都錄了音,你可要聽聽麼?”高翔的電話錄音設備,是放在一個相當隱蔽的所在的,但是劉度既然如此說,那自然是他已經發現了那具錄音機了!高翔此際,還料不透劉度前來的目的。他也不知道劉度是不是還有彆的同黨匿藏在屋子中,他這時所能做的,隻是以不變應萬變。是以高翔也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來,他甚至打了一個嗬欠,道:“也好,聽聽是誰來對我無禮,也聽聽你是如何應對的。”劉度笑了一笑,立時伸手,在電話機旁的小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精裝的書來,打開了書,那是偽裝成一本書的錄音機。然後。劉度按下了其中一個掣,高翔也聽到了對話。首先,是一個十分粗魯的聲音喝道:“你是高翔?”接著便是劉度的聲音,道:“不。高主任正在指揮一項十分重要的行動,請將你的電話號碼留下來,他一有空,就請他打給你。”“不必了!我會再打給他的!”那粗魯的聲音又說,“不過你可以轉告高翔,周氏兄弟死在他寓所門口,我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劉度的聲音仍然心平氣和,答道:“那麼你是誰?”那聲音簡直是在咆哮了,道:“我是周氏兄弟的上司,高翔應該知道我是誰的,你不妨也告訴他我的外號,人家都叫我‘六親不認’!”再接著,便是“搭”地一聲,電話已掛斷了。然後。便是第二次電話的錄音,第二次電話和第一次是大同小異的,那位外號“六親不認”的先生,聲言還會再打電話來。高翔聽了那兩次電話錄音,心中不禁苦笑!他早就料到,周氏兄弟現在身份如此特殊:死在自己的寓所之外,某國的特務組織,是一定會來找他的麻煩的。但高翔卻也未曾料到,麻煩竟來得如此之快!特務、間諜,全是各種各樣政治漩渦中的主要角色,和高翔的本身工作,是沒有直接關係的。但是近代的許多大犯罪行為,卻都和政治脫不了乾係,有的甚至是一國的政府做後盾,在進行大規模的犯罪。高翔為了本身的工作,對各國的特務首腦,略有所知。而那位“六親不認”,正是著名的特務首腦之一!周氏兄弟死後,“六親不認”竟接連打了兩次電話來,可知某國的間諜部門,對這件事情之重視了。高翔不禁在心中問自己:自己能置身事外麼?要置身事外,當然不是不可能的,首先,就要使“六親不認”明白,事情和自己無關,和本市的警方無關,完全是他們和“死亡換取自由同盟”之間的事!而要“六親不認”明白這一點,最不費唇舌的方法,自然便是將殺害周氏兄弟的凶手交出去。這個凶手就是劉度,正在他的麵前!高翔一麵想著,一麵盯住了劉度。劉度卻像是事情完全和他無關一樣,安詳地笑著。看來,劉度是一個很有為,很有才能的青年,但是他既然是殺害周氏兄弟的凶手。那麼,自然要將他拘捕歸案的了!高翔想到了這一點,麵上的神色,已變得十分嚴肅。他已經準備對劉度采取行動了,但就在這時,電話鈴突然又響了起來。劉度笑道:“我看是‘六親不認’的電話又來了。”高翔一步踏向前去,雙眼瞪視著劉度,劉度識趣地向後退出了幾步,高翔伸手拿起了電話,他果然又聽到了“六親不認”的聲音。那聲音是極之粗暴無禮地喝問:“高翔回來了沒有?”“我是高翔。”“高翔,你一定知道我是誰了?我是某國海外情報總部的負責人,我叫‘六親不認’,關於我們組織的龐大。我們行事的作風,想來,你也略有所聞?”“不但是略有所聞,而且知之甚詳。”高翔回答著,儘量保持語氣的平和,雖然他的心中。實在是已然十分之惱怒了!“那就好,周騰和周達,是我們得力的間諜人員,他們死在你寓所的門口,我問你,你準備對我們作出什麼樣的交待?”“六親不認”的話,實在是狂妄之極了!但是高翔卻記得力局長的訓示。儘量不介入國際間特務的爭鬥,是以他仍然冷靜地道:“我沒有什麼好交待的,他們雖然死在我的門口。但和我完全沒有關係,據我所知,那完全是你們和‘死亡換取自由同盟’之間的事情,和我有什麼相乾?”“哼,我怎知你是不是在幫著那同盟行事?”高翔吸了一口氣,道:“你的懷疑實在太過份了。”“一點也不過份,被我們的人所消滅的周威能,就曾拜訪過雲四風,也曾和穆秀珍談過話,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麼?雲四風,穆秀珍,全是你們的一黨!”高翔仍然平心靜氣,道:“凶案在本市發生,不論死者的身份如何,本市警方都有責任緝凶,等到凶手捉到之後,案情就可以大白了。”“高翔,你最好快些捉到凶手,高翔,如果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你不將凶手交給我們,我們就當你和你的同伴,是那個同盟的一夥,你應該知道我們會采取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你們的,努力去工作吧,彆忘記,二十四小時!時間並不太多了!”高翔的耐性再好,到了這時候,也不禁按捺不住了!可是,他根本沒有發作的機會。因為“六親不認”在咆哮完了之後,立時掛斷了電話。高翔略呆了一呆,放下了電話,在那一刹間,他又冷靜了下來。劉度是凶手,他自然要拘捕劉度。而他也絕不能照“六親不認”的話,將劉度交給“六親不認”,劉度可以在本市接受本市法律的裁判,是以他立時向劉度望去。在高翔打電話之際,劉度一直微笑地站著,但是就在高翔向他望去之際,他的身子,突然迅速無比地向後退了出去,一縱身,跳上了窗子。同時,他一伸手,將窗子推了開來。直到此際,高翔才發現窗子上的鐵檻,已被鋸斷了許多,劉度一推開了窗子,就抓住了鉤在窗上的一個鐵鉤下的把手。在那把手和鐵鉤之間,有一個圓柱形的筒。高翔根本不必劉度解釋,也可以知道,那圓柱形的筒中是十分堅韌的鋼絲,這時,劉度隻要雙腳懸空,他的身子便會以極高的速度,向下落去,安然落地而走的!而高翔在這時,即還未曾將槍拔出來,他陡地一呆,並不伸手去拔槍。因為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他如果伸手去拔槍的話,等於是在趕劉度快些逃走!他非但不取槍,而且還笑了笑,道:“哦,你要走了麼?”“是的,”劉度也微笑著,“高主任,我如果走了的話,你,木蘭花,隻怕都會有很大的麻煩了對不對?”高翔的心中暗罵了一聲,他心中在急速地轉著念,想著辦法,如何才可以阻止劉度的離去。可是他卻想不出什麼辦法。他隻得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態來,道:“我們可以應付任何麻煩,劉度先生,而真正惹上麻煩的是你,你絕跳不遠的。”“是的,我或許逃不遠,但是你也絕計無法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將我捉住的,高主任。”劉度微笑著回答,“所以你的麻煩比我更大。你將麵臨一個世界上最大的特務係統的挑戰,那會使你窮於應付,而且會產生許多國際間的糾紛!”高翔的心中十分惱怒,道:“那證明你們的同盟,實際上是一個流氓同盟,隻會給各地警方惹麻煩,而不會做什麼正經事!”劉度歎了一口氣,道:“高主任,你那樣指責我們,實在令我們很傷心,可是,你如果明白我在殺了周氏兄弟後為什麼不從容逃走,而要到你的寓所來等你的話,那麼,你就一定不會那樣說了。”高翔呆了一呆,道:“你為什麼不逃走?”“因為我不想逃走!”劉度回答。“嘿嘿,”高翔冷笑著道,“那你現在在乾什麼?”“現在,我準備和你談些交易,高主任!”高翔又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他也猜不透劉度是在弄些什麼玄虛,他隻是冷冷地道:“原來我們之間還有買賣交談,那麼請說。”劉度吸了一口氣,道:“殺周氏兄弟,是為了替我們組織中的成員周威能報仇。自然,殺了周氏兄弟之後,必然會替本市警方惹下麻煩的,而我們卻絕不想拖累任何人,所以我在這裡等你,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立時自己去見‘六親不認’,表示事情與你們無關!”高翔聽得劉度那樣講法,不禁呆了一呆。劉度在講那幾句話時,雖然臉色略現蒼白,神情也有點激動,但是在他的臉上,卻始終帶著微笑,那是絕不容易的事!高翔瞪看他,道:“你知道你落在對方手中的後果麼?”“自然知道,高主任,彆忘記,我是‘死亡換取自由同盟’中的一員,凡是我們組織中的成員。是隨時準備和死神握手的。”高翔又呆了半晌,劉度又道:“隻要你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可以立時致電‘六親不認’的爪牙,要‘六親不認’親自到這裡來,將我帶走,那樣一來,本市警方就可以完全脫離關係了。”高翔的雙眉蹙得十分緊。劉度所提出的辦法,的確是使本市警方,自己以及木蘭花脫離這個漩渦的最好辦法,然而高翔卻幾乎不願意考慮劉度的提議。高翔不願意考慮劉度的提議,倒不是因為劉度的提議還有一個附帶條件,而是因為高翔是一個十分有正義感的人,劉度承認了自己是凶手,高翔就要將他拘捕,受法律的裁判,將之私自移交給“六親不認”那樣的事,高翔是做不出來的!高翔還未曾出聲問,劉度已經道:“高主任,彆以為我要你答應的是什麼為難的事,那事情實在很簡單。我隻要你答應,在雲先生的工業係統之中,替我們製造一具個人飛行器,在你們而言,那實在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高翔的中心,不禁陡地一動。劉度落在“六親不認”的手中,那是絕計不會再作活命的打算的了。而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希望有一具那樣的個人飛行器,究竟為了什麼?高翔正想開口向劉度問,忽然聽得劉度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十分嬌脆動聽的聲音,道:“劉度先生,你們要那具個人飛行器,有什麼用?”那是木蘭花的聲音!木蘭花的聲音竟會突然傳了過來,那是高翔絕對料不到的事,他連忙循聲看去,隻見木蘭花一手拉住了窗上未被鋸斷的鐵枝,正在劉度的身後!木蘭花一定是早已存身在另一扇窗外的,直到此際,她才突然現身,而她手中一柄十分小巧的槍,也對準了劉度的後頸。木蘭花又笑著,道:“劉度先生,請進屋子裡去!”劉度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之蒼白,雖然他竭力要鎮定著自己,但是他的神情看來仍是十分沮喪!他略呆了一呆,身形一縱,便跳下了窗台。木蘭花也緊跟著跳進了屋子。高翔喜道:“蘭花,你怎麼會來的?”木蘭花道:“我接到方局長的通知,說在你的住所之外,出了事,我就趕來看看,我是從後梯上來的,當我想進來的時候,我聽到這位先生鋸鐵枝的聲音,所以我想,我還是等適當的時機再出現的好,劉度先生,你說我的等待有價值麼?”劉度的麵色難看,道:“你們警方人員——”木蘭花立時揚起了手,道:“先生。你講錯了,我絕不是警方人員,在我的身上,沒有任何公職,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平民。”劉度呆了半晌,才頹然坐了下來,道:“現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高主任,你可以拘捕我,我也絕計不會反抗的。”高翔踏出了一步,但是木蘭花卻立時向高翔使了一個眼色,將他的行動止住,道:“劉度先生,你不怕犧牲的勇氣。我個人十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