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心中一動,道:“很有可能!”“可是,這屋子的對麵,並沒有彆的房子,人家怎能從窗口窺視他?”高翔搖著頭,“這個死者,一定是一個怪人。”“那也不一定,你看,山上有的是房子,在任何一幢房子中,隻要有一具遠距望遠鏡的話,就可以察看屋中的動靜了。”木蘭花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又道:“如果真是有人利用望遠鏡在窺視死者的話,那麼,窺伺者可能還在繼續進行!”“為什麼?”“你看到沒有,”木蘭花指著空空如也的抽屜,“什麼都是空的,這裡早有人來過,而且將所有的東西取走了,謀殺不單是為了謀殺,我相信凶手要得到什麼?”木蘭花再頓了一頓,才又道:“如果凶手未曾得到他所要得到的,那麼,我想他會繼績監視,看是誰得到了他要得的東西!”木蘭花的分析是如此有力,以致高翔不得不信服。他忙又轉頭吩咐道:“準備三具配有紅外線觀察鏡的望遠鏡,調十二個人來,不停地對可能望到這層樓宇的一切房屋進行觀測。”那警官又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那警官走出去之後不久,另一名警官捧著無線電對講機,走了進來,道:“高主任,檢驗室的報告來了,請你收聽。”高翔接過了對講機,按下了一個掣。對講機中傳出了一個沉著的聲音,道:“死者的衣著和鞋子,全是十分名貴的貨色,他一定是一個生活優裕的人,鞋底的塵極少,可證明他近期內的活動十分少,在他的手指上,有墨水的痕跡,他是個知識份子,時時和寫作發生密切的關係。最不可解的是他的指甲縫中發現有細小的鑽石的粉末!”“細小的鑽石粉末!”高翔低呼了一聲,“你是說,他有可能是一個鑽石走私客?”“不是,絕不是經常接觸鑽石的人,就會在指甲中發現鑽石粉末的,珠寶店的售貨員,就絕不會有這種現象,他必需是一個鑽石切割者!”“那也差不多了,大多數的鑽石私梟,都有著高超的鑽石切割技術的,還有什麼發現?”高翔再向對講機中問著。“沒有,有再向高主任報告。”“謝謝你,”高翔將對講機交還給那個警官,笑道:“事情總算有些眉目了,原來死者是鑽石走私黨中的一員,那就簡單得多了!”“我想,你一定接著推測,他是吞沒了走私組織中的鑽石,藏匿在這裡,但是終於被人發現,是以死在槍下的,對麼?”木蘭花問著。“可以說是這樣。”高翔回答。木蘭花瞪了高翔一眼道:“那麼,那女孩子呢?有哪一個走私黨的黨員,在吞沒了東西之後,帶著一個殘廢女孩子一起走的?”“大可以有例外,那女孩子或者是他的親人,很可能是他的女兒!他希望帶著女兒,一齊逃開走私黨人的追蹤!”高翔為自己的見解爭辯著。高翔的見解,看來很合理了,木蘭花在心中,也不禁這樣想,但是,她仍然感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種感覺,是十分難以用語言或是文字形容出來的,這是木蘭花多年來從事冒險生活所獲得的經驗,就像一個老戰士,可以在戰場上聞到死亡的氣味一樣。她站在那張書桌之前,呆呆地望著那張書桌,那張桌子也已十分舊了,但上麵也有一些新的痕跡,木蘭花忽然向桌子的一角注視。她看了半分鐘,立即道:“高翔,你來看!”高翔也俯身看去,桌子的漆,在那一角,剝蝕了許多,那是被什麼東西剝落的,在剝落的漆中,可以依稀辨出兩個英文字來。那兩個英文字是“Keep Silent”:保持緘默。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互望了一眼。他們的心中,全在問:這是不是有特殊的意義呢?這些刻痕,看來是新刻上去的。那麼,刻上“保持緘默”這兩個英文字的,是什麼人?是那個死者呢?還是那女孩?不論是誰,為什麼這樣刻著?為什麼桌上會出現“保持緘默”這樣的字句?這句被刻在桌上的“保持緘默”,和那女孩子一言不發的態度,是不是有著某種程度的聯係?木蘭花發現了那“保持緘默”的刻痕,與其說是她發現了什麼線索的話,倒不如說她增添了十幾個難以解答的疑問!木蘭花撫摸著那刻痕,雙眉緊蹙,過了半晌,她才道:“高翔,我看在那女孩子的心中,一定蘊藏著一項極大的秘密,我們不必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高翔苦笑了一下,他的神態,顯得十分疫倦,他道:“我倒寧願在這裡自己摸索了,那女孩子,哼,她簡直像是石頭雕成的一樣。”木蘭花笑道:“你不能引那孩子開口,我想秀珍做得到,秀珍自己也隻是一個大孩子,孩子和孩子之間,總容易溝通感情的。”高翔搖著頭,道:“未必。”木蘭花道:“我想,秀珍已經成功了!我們走吧!”她和高翔退出了那層樓宇,這時,奉命以遠距望遠鏡,進行日夜不輟地觀察的十二名警員也來到了,高翔指點著他們隱伏的位置,木蘭花在一旁靜靜地等著。而這時候,在家中的穆秀珍,已第六次地用手帕抹去她額上的大汗了。木蘭花和高翔一走,穆秀珍便將那女孩子推進去,一麵推著,一麵用香蕉奶油布丁來引誘那女孩子,然後,她將一大盤奶油布丁,端到了那女孩的麵前。她笑道:“吃啊!吃啊!這是我做的,又甜,又香,我敢保證你以前絕對未曾吃過那麼好吃的布丁,我用的奶油,是最新鮮的……”穆秀珍一直不斷地介紹著那個布丁的各種美味之處,她自己不住地吞著口水,她相信就算是一頭牛,這時也應該被她說動心了。可是那女孩卻一動也不動,一聲不出。她睜著大眼晴,甚至連望也不望穆秀珍一眼。穆秀珍已講得口都乾了,她歎了一聲,抹了抹汗,道:“好,原來你不喜歡吃布丁,那麼,我隻好自己來吃了,味道可好啦!”她大口大口地吃著,等吃到一半時,去看那女孩子,那女孩子仍然無動於衷,穆秀珍笑道:“你可喜歡玩洋娃娃麼?我有一個最好的洋娃娃,我拿來給你看。”穆秀珍的確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洋娃娃,那是雲四風做了送給她的,以雲四風的才能,來做一個洋娃娃,那自然是綽綽有餘的。這個洋娃娃不但會走路,而且還曾跳好幾種舞,最妙的是一麵跳,一麵還會唱歌,穆秀珍十分喜歡這大洋娃娃,這時她肯提出來,已是莫大的機牲了。她拍著那女孩,道:“你彆心急,我去拿來給你。”她“咚咚咚”地跑上了樓梯,抱著那大洋娃娃,又咚咚咚地奔了下來,可是當她奔到一半時,她不禁陡地呆了一呆。那女孩已不在客廳中了!穆秀珍叫了一聲,連忙竄了下來,發現那女孩飛快地推著輪椅,正在花園的石子路上,向鐵門而去,看樣子她準備離去。穆秀珍連奔帶撲,追了上去,總算在女孩子還未曾打開鐵門之前,將她拉了回來,穆秀珍喘著氣,連抹了兩次汗,又將那女孩子推了回去。她將那洋娃娃放在地上,用無線電遙控儀,指揮著那洋娃娃做各種各樣的動作,連她自己也被逗得格格地笑個不停。可是,那女孩子瘦削的臉上,卻一絲笑容也沒有。為了逗那女孩子笑,穆秀珍和那洋娃娃一齊跳,一齊唱,直到滿頭大汗,令得她不能不抹,那女孩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穆秀珍無可奈何,拉了一張椅子,在那女孩子的對麵,坐了下來,道:“好,你是一個好孩子,不愛吃,也不貪玩,現在,你回答我幾個問題。”那女孩不出聲,隻是定定地望著穆秀珍。“嗯,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是什麼人?他們在什麼地方?”“……”“昨天晚上,你是怎麼會從那斜山路上滑了下來的?”“……”“你還有什麼親戚?”“……”穆秀珍的每一個問題,所得到的回答,都隻是沉默。穆秀珍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她在問了幾句之後,便已坐不住了。她站了起來,順著輪椅團團轉著,而且,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到最後,她已是在大聲嚷叫了,她頓著足道:“你要怎樣,才肯開口講話?”可是,那女孩子仍然不出聲。穆秀珍雙手叉著腰,站在那女孩的麵前,對那女孩子固執地不肯開口,她感到十分氣惱,尤其那女孩子眼中那種固執的神色,更使她感到十分狼狽,她也狼狽地瞪著那孩子。可是過不了片刻,她心中的怒意,又漸漸消散了,而且,她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她仍站在那女孩子的麵前,道:“好,我們大家比誰可以不眨眼睛,要是你先眨眼,那你就輸了,就要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我輸了,隨便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穆秀珍想出了這個辦法,心中十分歡喜,因為那女孩子若是輸了,便要回答她的問題,就算那女孩贏了,那麼她會提要求,當然也會開口說話的,穆秀珍的第一步目的,就是要那女孩子開口說話,是以她連忙睜大著眼,和那女孩子對視起來。可是,當穆秀珍一本正經地和那女孩子對視之際,那女孩子的一對大眼睛,卻不斷地眨動起來,她眨動眼睛的次數是如此之多,使得穆秀珍立即明白,那女孩子絕無意和她鬥不眨眼,而且,穆秀珍也知道,自已講的話,那女孩是完全聽得懂的!那女孩完全可以聽懂她的話,隻是不願出聲而已。穆秀珍再歎了一聲,又抹了抹汗,道:“好,我看你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聰明的人都是懂禮貌的,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撲了出來,你已經撞向汽車了,難道你連一聲謝謝你也不會說麼?”那女孩子仍是不出聲,緊抿著嘴。本來,一個人若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仍然不出聲的話,那是會使人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一定是一個喪失了說話機能的人,他可能甚至不是啞吧,因為啞吧也會出聲音來的,他一定是一個聲帶完全損壞了的人。但是穆秀珍當時,卻沒有那樣想。那是因為那女孩子的神態!那女孩子的神態,表明她不是不能講話,而是不願講了,穆秀珍又接著說了許步話,可是那女孩子仍是一聲不出,而且,一直用那雙十分深邃,看來十分聰明,也十分固執的眼光望著她。穆秀珍再一次抹汗——這已是第六次了。也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穆秀珍抓起了電話,她實在已蹩了一肚子的氣在,是以當她抓起了電筒之後,她的聲骨也十分粗,大聲道:“找誰?”對方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安妮在麼?”穆秀珍幾乎要罵了出來,沒好氣道:“這裡沒有安妮!”她用力地放下電話,但轉眼之間,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女人的聲音,道:“安妮,告訴她,我是她的母親,我要和她講話。”穆秀珍更是十分惱怒,可是當她正待再重重地將電話掛上之際,她忽然興起了一個十分頑皮的念頭,準備和那個打錯電話的冒失女人開一個玩笑。是以她道:“你找安妮?好的請你等一等。”她遮住了電話筒,暗自好笑,然後,她變了一個嗓音,道:“誰啊,是你麼?媽咪!”那女人顯然是高興之極,是以穆秀珍聽得她發出了幾下叫聲來,又聽得她道:“安妮,乖孩子,你終於肯叫我媽咪了!”穆秀珍聽了,不禁一呆。因為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那女人既然說是安妮的母親,那麼,“安妮”叫了她一聲媽咪,她為什麼像拾到了金子一樣地高興呢?穆秀珍又道:“媽咪,你有什麼事?”那女人又道:“安妮,你肯叫我了,我立即來接你可好?噢,安妮,乖孩子,這些日子來,你一定受夠了苦了,尤其你自己不能走動,噢,可憐的孩子!”那女人講話的聲調,十足是在做戲,隻怕騙一個孩子也騙不過的。可是穆秀珍卻越聽越是發怔,那個安妮,是不能自己走動的,那麼……那麼……穆秀珍心中起疑,連忙問道:“你知道我在什麼地方麼?”“當然知道,你被警方送到了木蘭花的家中,該死的木蘭花姐妹,一定用儘方法在引你開口,是不是?安妮乖孩子,什麼也彆說,媽咪就來了!”那女人“拍”地掛上了電話。但是穆秀珍卻拿著電話,發了半晌怔。她以為那是撥錯了號碼的一個電話,她是存心和那冒失的女人開個玩笑的。但是,現在證明,冒失的是她自己。那電話並沒有撥錯號碼!而安妮,安妮,當然就是那個女孩!穆秀珍轉向那女孩望去,那女孩也正望著她,穆秀珍走向前去,道:“你叫安妮?那一定是你的名字,剛才打電話來的是你的媽媽!”那女孩子仍然不出聲。穆秀珍道:“怎麼一回事?你平時是怎樣稱呼你的母親的?”那女孩子像是十分厭惡地轉過了頭去,仍然不出聲。穆秀珍轉到了她的麵前,道:“她說立刻來這裡接你!”那女孩到了這時,才算有了反應。隻見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她的身子,也震了一震,現出十分害怕的神情來,但是那也隻不過是一刹間的事,轉眼間她的神情又變得十分冷漠了!穆秀珍心知那女孩不肯講話,其中一定有著原故的,說不定還是一項十分重大的秘密,這使得穆秀珍的好奇心,大是熾烈。但是穆秀珍的好奇心越是強,那女孩似乎越是固執不肯講話,穆秀珍又在她的麵前,扮了三十七種不同的鬼臉,但是那女孩子卻有本領笑也不笑一下!穆秀珍終於放棄了逗笑那女孩,或是引她講話的希望,她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無可奈何地望著那女孩子,就在這時,門鈴響了。穆秀珍轉頭向鐵門望去,隻見門前停著一輛十分華貴的淺藍色的大房車,一個身形頎長的金發美人正在門前按鈴。那金發美人穿著一件名貴的貂皮大衣,閃閃生光,穆秀珍可以看到她在按鈴的手上,戴著一隻極大的鑽石戒指,光采奪目。這個金發美人,如果是那女孩的母親的話,那麼她們可以說是世界上最不相似的一對母女了。穆秀珍來到了鐵門口,她才打開門,那金發美人便旋風也似地掩了進來,穆秀珍退後了兩步,剛想指責那金發美人沒有禮貌時,忽然,在那輛汽車中,又跳出了兩名大漢來。那兩名大漢一自車中跳出,也不由分說,向內闖來。穆秀珍大喝一聲,道:“嗨,你們乾什麼?”這時,那金發美人已直衝向客廳,一麵還在叫道:“可憐的安妮,媽咪來了,可憐的孩子,你本不該離開你媽咪的。”而一個大漢,則跟在那金發美人之後,衝向客廳。另一個大漢,在穆秀珍發出了一聲大喝之後,轉過身,向穆秀珍逼了過來,道:“小姐,這位夫人想帶回她自己的孩子。”穆秀珍怒道:“這倒好笑了,誰準你們在這裡橫衝直撞的?孩子是你們的,誰會留住她?你們這些人,怎麼一點禮貌也不懂?”那金發美人和另一個大漢的動作當真快得可以,就在穆秀珍和那大漢理論之間,金發美人已推著輪椅,奔了出來,而那大漢則跟在一邊。穆秀珍又是發怒,又是莫名其妙,她叫道:“慢走!”隨著她的這一叫,那在輪椅旁的大漢,一伸手捉住了那女孩的手臂,那女孩也在這時,發出了一下尖銳之極的叫聲來。彆看她的身子如此瘦弱,但是她那一尖叫聲,卻是極其駭人,穆秀珍還是第一次聽到那女孩出聲,雖然隻是一下尖叫聲,也令得她十分高興。她連忙踏前一步,道:“喂,安妮不願意跟你們去,你們看不出來麼?”她才踏前一步,在她身旁的那大漢,連忙逼近一步,穆秀珍隻覺得腰際被一炳槍指住,那大漢道:“小姐,你還是不要多事的好!”穆秀珍不禁勃然大怒。她的身子陡地一側,而在她的身子一側之際,她反手一掌,已然擊中那人的手腕,那大漢怪叫一聲,手槍落地。穆秀珍卻不肯就此放過他,就著一擊之勢,五指一緊,抓住了那大漢的手腕,手臂一抖,將大漢的身子直抖了起來,摔出了三四碼,“撲通”一聲響,跌進了噴水池之中,她俯身拾起了槍來,可是她才一拾槍在手,便聽到了拉動手槍保險掣的聲音。她連忙著地一個打滾,滾了開去。若不是她滾得及時,那麼她此時一定已被擊中了,她才一滾開,“砰砰砰”三下槍響,三粒子彈,呼嘯射到,濺得地上的石板,飛起了無數石屑,穆秀珍疾跳而起,還了兩槍。她那兩槍,乃是盲目射出的,當然也不會射中什麼人。然而,她那兩槍,卻也不是一99lib?點意義也沒有的,那兩槍,使得她遏阻了敵人的攻勢,而有時間轉到了噴水池的假山石之後,可以定睛向前看去。她看到金發美人,安妮和那大漢,都已進了車子,那輪椅被拋在鐵門口,安妮仍然在尖叫著,車子則已發動,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