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衝到花園之際,高翔在門口出現,隻見他雙手亂搖,道:“沒有事了,他們已走了,隻不過屋子中遭到了可怕的破壞!”木蘭花快走奔了進去,連她也呆住了。穆秀珍正站在客廳中央,漲紅了臉,在大聲地咒罵著,在客廳中,滿是廢物,而這些廢物,本來都是她們客廳中的精心陳設!木蘭花連忙跨過了被劈成碎片的沙發,桌子和椅子,向樓梯上奔去,上麵幾間房間的情形,也是一樣,所有的衣櫥,全被打開,並且劈了開來,沒有一張被子和一隻枕頭是完整的,連洗麵盆也被拆了下來,水喉被拆成了一節一節。所有的牆紙,全被撕下,地毯被拉起割破,地板也被可怕地撬開過,床墊被割開,樓梯的扶手,也沒有一根是完整的。所有的家具,沒有一件是完整的,那架鋼琴被拆成了零件,琴鍵滿地皆是,廚房中所有的瓶、罐,都被打開或打爛了。木蘭花的住所,曾不止一次地遭到過破壞,甚至還曾整所被炸藥炸毀過,但是,卻沒有一次是被破壞得如此之徹底的!可以說,整間屋子之中,已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了!木蘭花從樓梯上奔了下來,穆秀珍仍然在大聲地罵著,高翔站在一堆被割開的沙發墊中發怔,兩個警員站在門口,扶著安妮,不知是進來好,還是不進來好。看到了安妮,木蘭花才注意到,屋中至少還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那件東西,便是安妮所坐的那張輪椅,當然也被推翻了。木蘭花走過去,將輪椅扶正,示意那兩個警員,將安妮扶了進來,在輪椅上坐下,直到此際,高翔才失聲道:“天啊,他們想作什麼?”木蘭花沉靜地道:“他們當然是想找回那顆鑽石。”高翔叫道:“可是,我們卻連鑽石的影子也未曾看到過,他們何必這樣?”木蘭花卻突然笑了起來,道:“高翔,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何必否認鑽石不在我們這裡?其實,我們就算否認,人家也一定會知道的。”木蘭花的這幾句話,實是令得高翔和穆秀珍兩人,目瞪口呆,他們望定了木蘭花,實在不知道木蘭花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高翔首先叫道:“蘭花,你——”但是木蘭花不等他講完,便道:“可是他們卻白費心機了!他們想在我這裡找回那顆鑽石去,那是在做夢,絕不可能的!”穆秀珍忙又道:“蘭花姐——”可是,像高翔一樣,她的話頭,又立時被木蘭花打斷,木蘭花道:“秀珍,你彆再罵了,他們人也走了,你罵他們,他們也是聽不到的了。”穆秀珍苦笑道:“那麼,我們怎麼辦?我們能在這裡住下去麼?”“當然不能,”木蘭花想了一想,“我想,我們暫時可以住到高翔的家中去,高翔,我想你一定不會反對的,是不?”“當然不反對,歡迎之至!”高翔連忙說。“歡迎什麼?高翔,你在幸災樂禍!”穆秀珍瞪著眼,“你說歡迎,那等於說我們的住所被人家毀了,你很高興,是麼?”高翔笑了起來,道:“秀珍,快走吧!”木蘭花在推著輪椅,一行人一起離開了屋子,木蘭花吩咐留下幾個警員,守在屋子的周圍,她和高翔、穆秀珍、安妮,一齊登上了車子,而將那張輪椅,放在車子的行李箱中,三十分鐘之後,車子駛上了一個斜坡,已到了高翔的住所。高翔住在市區的一組十分高級的大廈之中的一幢的頂樓,大廈之下,全是停車場,他們停好了車子,仍由木蘭花推著輪椅,上了電梯。在看到木蘭花的家中被人破壞的情形之後,高翔的住所,雖然有點淩亂,但是看來也像是天堂一樣了,木蘭花坐了下來,她坐在安妮的對麵。她用十分誠懇的聲音道:“安妮,你不肯和我們說話,那是不要緊的,但是為了你,我的家已被人破壞成那樣子,你是已經看到的了。你自己的生命,也隨時隨地在危險之中,但是你不必害怕,我們一定會儘力保護你的,你不講話也不要繁,但是你卻要給我們知道你心中的意思,你同意麼?”安妮坐在輪椅上,她一動也不動,以致她看來,像是一具根本沒有生命的石像一樣!木蘭花又道:“從現在起,我問你的話,如果你表示同意的,你就點頭,你表示不同意,就搖頭!”安妮仍是一動也不動。木蘭花道:“你一定已十分疲倦了,你應該去睡了!”木蘭花講完了這句話之後,便望定了安妮,安妮仍是一動也不動,穆秀珍心急,立時想要說話,可是卻給高翔阻住了。等了足足有兩分鐘之久,幾乎連木蘭花也以為安妮不會有什麼反應了,才看到她,終於點了點頭,表示她也想睡了。木蘭花滿意地笑了一笑,道:“好孩子!”她抬起頭來,對高翔道:“高翔,你替安妮去準備一下房間,要儘量讓她舒適!”木蘭花一麵說,一麵連向高翔使了兩個眼色。高翔立時明白了木蘭花的意思,他推開了一間房門,走了進去,約莫過了五分鐘,他走了出來,道:“可以去睡了!”木蘭花推著輪椅,走了進去,那一間臥室,的確已布置得十分舒適了。木蘭花才走進去,高翔便向床頭燈呶了呶嘴。木蘭花立時看到,在床頭燈上,有一個小型的電視攝像管,還有一個傳音器,安妮獨自在房中,做些什麼事,都可以在房外的一具電視機上,看得清清楚楚。這便是剛才木蘭花叫高翔來布置的,而她甚至於根本不必講話,高翔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時,兩人又發出會心的微笑來。木蘭花將安妮抱上了床,替她亮了一盞光線十分黑暗的小燈,然後,關好房門,退了出來,他們立即來到了高翔的書房之中。在書房的牆上,一具電視機上,正現出安妮睡在床上的情形,安妮靜靜地躺著,可是她絕未睡著,因為她雙眼睜得老大,望著天花板。看她的樣子,像是心事重重,正在想些什麼。她想的是什麼呢?她想的事,一定就是整件事的關鍵。然而由於看來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人,是以她對什麼人都不說話,也沒有人可以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才一進高翔的書房,穆秀珍已急不及待地問道:“蘭花姐,你說那顆大鑽石在我們的手中,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啊!”木蘭花淡然一笑,道:“那麼何以我們的住所,被破壞得如此之甚呢?”“那是他們認為,不知有什麼其蠢如豬的人認為如此,事實上,我們並沒有得到鑽石,是不是?難道你已得了鑽石麼?”“沒有。”“那麼,你為什麼這樣說?”穆秀珍插口道。高翔道:“我明白了,蘭花,你是想讓那些人知道,鑽石在你的手中,那麼,就藉此可以使他們出現,來和你接頭,是麼?”“不對,不對!”穆秀珍連忙不服氣地大聲駁著高翔,“蘭花姐剛才講的時候,那些人早已走了,他們怎聽得到?”“秀珍,”木蘭花歎了一口氣,“你還是思想不會轉彎,你想,他們難道沒有可能在屋中留下一具竊聽器麼?有可能吧!”穆秀珍“哦”地一聲,恍然大悟,道:“那麼,你特地問高翔是不是歡迎我們,也是為了想他們知道我們是在高翔家中!”木蘭花笑著點頭,道:“對了。”穆秀珍立時磨拳擦掌,氣憤憤地道:“哼,這些家夥,若是來了,看我不將他們全身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了下來!”木蘭花笑道:“秀珍,現在又不是叫你入廚房煮拆骨酥皮鴨,你何必作此驚人之語?高翔,你可知道,安妮是珠寶大盜,妙手柏克的女兒。”高翔陡地一呆,道:“妙手柏克,就是和金發琳達姘居的那個?”“是的,還有你更料不到的事情哩,本市的名流,钜富,珠寶大王扈新鐵,就是在珠寶盜竊這行中坐第一把交椅的麥泰許的化身!”高翔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這樣的話,若不是出自木蘭花之口,而是出自另一個人口中的話,那麼,高翔一定早已斥責對方是在胡說八道了!他呆了半晌,才道:“那太匪夷所思了!”木蘭花又道:“那顆‘太空之光’鑽石,確然是被偷走了,那是麥泰許、柏克、琳達、蘭妮四人通力合作的一樁傑作!”木蘭花將她在玻璃彆墅中的徑曆,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高翔和穆秀珍兩人,用心地聽著。而木蘭花也一直在留意著電視上的安妮。安妮一直躺著不動,也一直睜大著眼。看她的情形,使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她也是在聽木蘭花的敘述,但事實上,當時木蘭花講的話,她是絕聽不到的。木蘭花講完,高翔才哼了一聲,道:“麥泰許的計策,當真十分高,可是他未曾料到秀珍錯有錯著,反倒破了他的妙計。”穆秀珍嗔道:“我錯了什麼?”高翔笑道:“你想想,他和琳達兩人,搶走了安妮,留下田凡統給你,主要就是叫你們彆去追他們,而另一方麵,他又安排蘭妮到警局去吵鬨,那樣,蘭妮和安妮之間,看來是毫無關係的了,但是你卻偏偏追了出去,以致我們無法知道安妮落在什麼人的手中,隻好循著蘭妮的這件線索去追尋,麥泰許就變成弄巧成拙了!”穆秀珍仍是不服,道:“這也不能說我錯有錯著。”木蘭花笑道:“好了,彆爭了,我本來就疑心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現在我們的住所,又被澈底破壞,這種程度的破壞,也決計不是普通人所能造成的。”高翔吃驚地道:“你的意思是,正有受過訓練的特務,要得回這顆鑽石?”木蘭花點頭道:“是的,而且,這顆鑽石,我們雖然連見也未曾見過,但實際上,卻等於在我們的手中。”高翔和穆秀珍兩人,吃驚地望定了木蘭花。木蘭花向那電視螢光幕指了一指,道:“我敢肯定地說,那顆被稱為‘太空之光’的鑽石在什麼地方,隻有安妮一人知道!”高翔和穆秀珍兩人,這才知道木蘭花這樣講法,是什麼意思,穆秀珍立時恨恨地道:“可是,那小鬼卻什麼也不肯說。”木蘭花想了片刻,道:“在玻璃彆墅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話,那是當我們在論及黑吃黑的時候,她說,她父親不是那種人?”高翔苦笑一下,道:“看來他們父女兩人,是相依為命的,那麼,她為她父親辯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算出奇的。”木蘭花又向電視螢光屏上望了一眼,安妮仍然是睜大眼睛,望定了天花板。她歎了一聲,道:“我從來也未曾見過如此堅毅,如此能保守秘密的小女孩過。”高翔道:“她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孩子,你看不出來麼?她的沉默,可能是由於她從小殘廢所形成的,她一定有極強的思考能力。”穆秀珍不耐煩道:“你們去討論她作什麼?總而言之,她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要不然,何以我們勸她開口,她一句話也不說?”木蘭花搖頭道:“不,從另一方麵來說,一定也有人吩咐她不要開口的,那麼,她就是一個極其聽話的孩子了。”穆秀珍呆了半晌,又道:“這塊鑽石的價值雖钜,但是為了它,動員特務人員想找它回來,這似乎也不怎麼可能罷?”木蘭花道:“秀珍,你懷疑得好,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在於:這塊鑽石,一定有什麼秘密的用途,而這種用途,一定又是極秘密的,所以鑽石的買方,不願意將失竊的消息傳出去。”“鑽石還有什麼用途啊?”木蘭花來回踱了幾步,道:“我猜是軍事上的用途。”高翔剛想說什麼,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這時,已經是淩晨三時了。在這樣的時候,還會有門鈴聲傳來,這令得他們都停止了講話,而高翔則立時按下了兩個掣,幾秒鐘之後,在另一具電視機上,便出現了高翔門口的情形。有兩個穿著大衣的人,站在門口。那兩個人的身形,都十分高大,他們穿著大衣,戴著呢帽,以致他們的臉麵如何,看不清楚。高翔又向著桌上的一個表看去,那表上有一根指針,這時正在不斷地顫動著,這證明這兩個人的身上,全是懷著槍的,雷達探測器已探出來了。高翔等到第二次門鈴響起,才道:“誰?”他聽到了一個外國口音十分濃的聲音,道:“高先生,是我們,我們是絕無惡意的,我們隻不過想來進行一場善意的談判。”“如果你們隻是想進行一場善意的談判,那麼,你們身上帶著手槍,也是善意的一種表示麼?”高翔冷冷地譏刺著來人。那兩人呆了一呆,高翔立即又道:“將你們的槍放在走廊的地毯之上,那麼,我可以接見你們,和你們善意地談談!”從那具電視機上,可以看到那兩人略一遲疑,然後,各自取出了一炳槍來,雖然是從電視螢光屏上來觀察,但是也可以看出,那是兩炳新型的火箭槍。那兩人果然依言,將槍放在走廊的地氈之下。高翔向木蘭花望了一眼,木蘭花道:“秀珍,你在這裡,監視著安妮,留心她每一個小動作,她或者會自言自語,你記下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穆秀珍忙道:“蘭花姐,我想——”“你不必胡思亂想,安妮是整件事的關鍵,我們能不能明白整件事的真相,就要看監視安妮的結果如何,這樣重要的事交給你,你還不高興麼?”穆秀珍搔了搔頭,道:“也好!”她雙手支著頭,在那具電視前,坐了下來。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向客廳走去,木蘭花在沙發上坐下,高翔來到了門口,他按下一個掣,門便打了開來,而他的身子,也恰好隱在門後。木蘭花則道:“請進來。”那兩個人立時並肩走了進來。當他們走進來之後,高翔反手將門關上,在他們的身後道:“一直向前去,在蘭花小姐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最好彆亂動!”那兩人像是想不到身後突然有人講話,是以呆了一呆,其中一個,除下了帽子,攤著手,道:“我們完全是善意而來的。”“那麼就請你照我的話坐下。”那兩個人走到了木蘭花對麵的兩張沙發之前,坐了下來,木蘭花不等他們開口,道:“我們的住所,完全被搗毀了,這是你們的傑作,是不是?”那兩人中的一個禿頂男子道:“是的,因為我們想找回這顆‘太空之光’來。高先生,蘭花小姐,我們必需找回這顆鑽石來,我們國家所有在海外的特務人員,已全體動員了!”木蘭花冷笑一聲,道:“兩位,如果你們前來,就是告訴我這個消息的話,你們來得太遲了,這消息我早已知道了。”禿頂男子忙道:“當然,我們還帶來了一個建議。”木蘭花道:“請說。”“這顆鑽石,你們是無法脫手的,若是一定要脫手,那麼隻有將它切割開來,價格方麵,自然要大大地打一個折扣了,我的建議是,我們作為買主,向你們購買這顆鑽石。”木蘭花徐徐地道:“多少價錢?”“和我們向南非鑽石公司購買的價錢相同!”木蘭花仍然是那樣鎮定地坐著,但是坐在那人後麵的高翔,卻不禁嚇了一跳,心想那兩人一定是瘋了,否則一定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來的!“太空之光”的價值十分驚人,而雙倍的價格,更是駭人了,看來,他們不顧一切,要得回那顆鑽石,那是為什麼呢?鑽石雖然是最名貴的物事,但是世界上鑽石卻多的是,何以他們願意付雙倍的價錢,而非得到那顆“太空之光”不可呢?高翔的心中十分亂,思潮紛杳,他又想到木蘭花剛才說,那顆鑽石,可能有著特殊的軍事用途,而那人又像是不願意鑽石被切割開來!高翔的心中,陡地一亮!他想到了一點,世界上的鑽石雖然多,但是,在一百卡拉以上的,卻少之又少,像“太空之光”那樣,達到一百三十卡拉的,更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奇珍!而他們的“特殊用途”,一定是需要一塊大鑽石,而不是許多的小鑽石!所以,他們才不惜一切代價地要得回它!在高翔心中,思潮紛起之際,木蘭花也靜坐著不動,她像是在考慮著那禿頂男子所提的條件,過了好一會,才聽得她道:“這似乎不怎麼可能,是不是?”“我們講的話,是一定可以做得到的,我們國家不在乎這些錢,但是卻在乎那塊鑽石,我們要完整地得到這顆鑽石!”“你們這樣說,那麼我似乎可以將價錢抬高些了!”“絕不能!”禿頂男子的聲音充滿了憤怒,“而且,你們也隻有二十四小時的考慮時間,要不然,你們放著世界第一流的富豪不做,卻要做路上的屍體了!”木蘭花道:“你們的建議,的確是對人有著極大的誘惑力,但是使我難明的是,何以妙手柏克,卻拒絕了你們的條件?”那兩人互望了一眼,道:“所以,他死了!”這兩人曾以同樣的條件,去和妙手柏克商談過,這件事,本來還隻是木蘭花的想像,可是如今,卻已然獲得了證實。木蘭花之所以會想到這兩人曾去找過柏克,也是有根據的設想。因為這顆鑽石,是他們四人聯手得到的,妙手柏克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實在不能獨吞的,而且,他們這一行,在同行之間,也有著“道德”的,自己人黑吃黑的事,可以說絕無僅有。而且,鑽石就算被剖成四份,在他們來說,也已是一筆極大的收獲了。而柏克卻突然失蹤,被其餘三人認為是卷逃,那可能是另有曲折的。這曲折是,柏克並不是要卷逃,而是他要逃避什麼事,使得其餘三個人誤會了,柏克之死在麥泰許槍下,可以說是很冤枉的。那兩個人並沒有正麵回答木蘭花的問題,木蘭花當然不肯就此算數的,她又問道:“你們的條件如此優厚,為什麼柏克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