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分,南國的天氣。早已熱得很了。院子中的一簇杜鵑花。紫豔豔地迎著朝陽。美麗得好像是絹製的假花一樣。木蘭花手中持著一根牙簽,正在小心地剔除花葉上的一些害蟲。她在做這項工作的時候,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像是正在剔除社會上的害蟲一樣。穆秀珍則站在門口,唉聲歎氣,不耐煩地道:“我真不明白,春天有什麼好,你看這天氣,唉,除了令人渴睡,還有什麼好?”“是麼?”木蘭花同過頭來,笑著同答:“那你為什麼不去睡一個飽呢?”“就是討厭,我睡不著!”穆秀珍嘟著嘴,一本正經地說:“還是來幫你捉蟲吧!”“不要過來,彆過來!”木蘭花如臨大敵,頻搖纖手,“你來幫我除蟲?還記得上次。三株羅馬尼亞玫瑰給你幾乎連根拔了起來?你曾弄壞過的荷蘭鬱金香和馬來胡姬蘭,我算是怕了你。你彆來碰我的花。”“哼,”穆秀珍不服氣,雙手笑著腰,“你遠行的時候,是誰替你的花淋水的?”“好了,彆吵了,有人來了。”木蘭花直起身子,穆秀珍望向門口,一輛車身長得出有的華貴房車,在木蘭花的門口停了下來。“咦,那是什麼人啊?我們可沒有那樣的朋友。”穆秀珍奇怪的問。“等他們下車來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你心急什麼!”木蘭花回答著,向鐵門走去,她才到鐵門口,車上已下來了一對中年夫婦。木蘭花先回頭,向穆秀珍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穆秀珍也立帥明白木蘭花向自己眨眼睛的意思了:下車來的那一雙夫婦,差不多是本市數百萬市民,人人都認識的!那是馬多祿紳士!馬紳士是大財主,由他主理的一個大機構,雇員達到兩千餘人之多!那是本市經濟要脈的一個重工業工廠。而他又是建築業钜子,他還是一個公共交通組織的董事長,和一個航空公司的主人。他有多少財產,隻怕連他自己也估計不清。他辦了三家報紙,於是他的尊容也幾乎每天在那三家報紙上出現——儘管他的尊容一點也不好看,就像是一頭肥豬一樣。這時候,他滿臉肥肉顫抖著,一臉皆是惶急愁容,扶著和他一樣肥胖,麵色此他更難著的夫人,來到了鐵門前,用力地按著鈴。木蘭花就在鐵門旁。她打開了鐵門,馬夫人先開口:“我們是來找木蘭花小姐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女俠木蘭花。她在家麼?”她一麵說,一麵東張西望,穆秀珍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喝一聲,道:“咦,你東張西望做什麼?站在你麵前的就是我蘭花姐!”馬夫人戴滿了鑽石戒指的手,立時握住了木蘭花的手道:“那好了,原來你就是木蘭花小姐,那太好了!”她的情形,就像是一個將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個救生圈一樣。“兩位,”木蘭花秀眉微楚,“看來有著十分緊要的事了?”馬多祿紳士歎著氣,馬夫人卻已流下淚來。可知金錢事實上並不是萬能的,要不然馬氏夫婦也不會那樣子了。馬夫人一麵流淚,一麵道:“蘭花小姐,你無論如何要救救超文!”“兩位還是先進屋來坐吧。”木蘭花說。“唏,”穆秀珍道:“超文是什麼人啊?我們認也不認識他,憑什麼要救他?”馬夫人道:“超文是我兒子。”“啊!”穆秀珍叫了起來:“原來是那個花花公子,哼,可是又在夜總會中爭風吃醋,擾事生非,挨了打?是不是?”馬多祿臉紅了起來,急忙分辯道:“不是他,不是他,愛生……生些是非的是超武,超文是他的弟弟。超文和他哥哥不同。是十分有作為的,一直在外國學地質的,十分勤力。”“那好。”穆秀珍詞鋒銳利,“那你等於承認你大兒子是沒有出息的了?”馬多祿十分尷尬,道:“唉。可以那麼說……可以那麼說。”“還好,你還算坦白。”穆秀珍點了點頭,一攤手,道:“請進來吧!”那神氣就像是她腿守門大將軍,不通過她這一關,馬氏夫婦就不能進屋似地。馬氏夫婦進屋坐下,馬多祿道:“我們本來想請警方協助的,但是方局長說,這件事,太神秘莫測了。而且不在警務工作的範圍之內,他說穆小姐最善於解決疑難問題。是以才介紹我們來……請教你的。”馬多祿在講到“請教”兩字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這顯然是他絕少用到的字眼,他的一生,這樣子來懇求他人。隻怕還是第一次哩!“那是方局長的過獎,當不得真的,”木蘭花謙虛地笑了笑,“不知道令郎遇到了什麼麻煩?”“唉,他……瘋了。”馬夫人抹著眼淚。“瘋了?”木蘭花不禁苦笑,“那麼該找醫生才是啊!我們是沒有辦法的。”“可是他又不是真的瘋了。”馬多祿補充著,“他……唉。我們很難說出他究竟怎樣了。小姐,你跟我們去著一著他可好?”“這個……”木蘭花考慮了一下,“如果是醫學上的問題。那就必需請教醫生,我倒認識幾位在神經病方麵十分有研究的醫生……”“不,穆小姐,不,他不是瘋了,而是不很正常,像個瘋子。”馬多祿仍在分辯。“這話怎麼解釋呢?”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同聲反問:“他究竟怎麼了?”“唉,他木來是在美國學地質的,兩個月前,他參加了一個南美探險隊,那個南美探險隊的目的地,是南美利馬高原。”“啊,是利馬高原!”木蘭花低叫了一聲。利馬高原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素有“神秘高原”之稱,它位於南美北部,圭亞那以南地區,要登上這個高原,必需攀援兩千呎的峭壁,而峭壁上大小瀑布,帶著萬馬奔騰之勢。竄流而下,有的地方雖然沒有瀑布,但是石質鬆動,隨時可以失足。這個高原,不但探險家視為畏途。就是當地的土人,也敬而遠之,甚至於不敢接近,傳說雷神就是居住在這高原之上的。而因為這個高原,它四周圍有兩千呎的峭壁,與世隔絕的原故,使許多人堅信高原上還有著史前的動物,所以也是為科學而不顧一切的科學家要冒險去探索的地方。利馬高原之所以神秘,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利馬高原的瀑布所彙集而成的河流中,出產鑽石,鑽石夾在河底的泥沙之中,可以像淘金沙一樣地淘出來。這些河流經過委內瑞拉的領土,委內瑞拉的政府在河流的附近還設有鑽石采集趌,不經許可,是不準接近那些河流的。因為瀑布是從高原上流下來的,所以許多人又堅信在高原上,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鑽石棚的個量之事,鑽石品質之優良,據說是南非的鑽石礦所瞠乎其後,望塵莫及的。所以,這個高原也是冒險家的好去處。但不論為尋求財富的冒險家也好,是獻身科學的科學家也好,上了這個高原之後,總是杳若黃鶴,不見歸來。隻是極少數的人,能夠回來,但這些人,大都隻是在高原的邊緣徘徊,一兩天就下來了,未曾深入高原內部,或者隻是在飛機上進行觀察。這兩種人,當然是無法知道利馬高原的真相的,於是這個高原便更神秘了,它幾乎是地圖上的一片空白!馬多祿的次子當然不會是為了尋求財富去的,那麼,他是一個真正科學家了。馬超武是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穢行百出,不齒人口,所以木蘭花和穆秀珍本來也絕不想管這件事的,但當她們聽到,馬超文參加了利馬高原的探險之後,她們便對之改觀了。木蘭花道:“那是十分危險的啊!”“是的,”馬多祿長歎了一聲,“這孩子十分倔強。他一直和家中合不來,他在外國念書。寧願半工半讀,也不要我寄一個錢去,所以他參加探險隊,事先也未曾和我商量過。”“好,有誌氣!”穆秀珍豎起大拇指,“馬先生,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個好兒子!”馬多祿啼笑皆非,道:“可是他卻遭到了麻煩,探險隊出發之後,便音訊全無,直到半個月前,我才突然接到了英屬圭亞那政府的通知,說是超文昏倒在距離利馬高原三十裡的地方,由當地土人發現,目前精神狀態十分不好,需要立部就醫,我立即包了一架專機,去將他接了回來。”“那架專機的費用是三十多萬!”“那對於你們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木蘭花淡淡地回答。“超文從英屬圭亞那同來之後,舉止變得十分怪異,他……唉,我不知他為了什麼剌激,他拒絕接受任何醫生的診視,有的醫生說那是他為了極度驚恐的原故,他整天將自己關在房中。將窗帑拉賣,房中漆也似黑,據送飯進去的女仆說……他……他……”馬多祿講到這裡,馬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怎麼樣?”心急的穆秀珍立即問。“唉。那女仆說超文的眼睛,會放出青光來,像鬼一樣,她被嚇得已經辭工不做了,而他又時時自言自語,講的話我們也聽不懂,自從三天前,他和我吵了一趌之後,我連他的麵也見不問了,他每次要食物,隻肯打開一道門縫來,唉!”馬多祿不住歎氣,不住搖頭。“你們吵什麼啊?”木蘭花問。“那是我實在忍不住了,我衝進了他的房間,他突然跳了起來,看樣子像要打我,我大聲喝他,他便向我叫罵起來,說我在他的眼中,隻不過是一個乞丐!”馬多祿撕開雙手,“你想這是什麼話?”木蘭花緊愛著雙眉,道:“……這個你從英屬圭亞那接回來的人,的確是你的兒子麼?”“富然是,他到了美國四年,去年回來過一次,我們怎麼會弄錯呢?”“那就麻煩了,他既然將自己關在房間中,連父母也不肯見,我們怎麼去見他呢?”“我請求兩位,兩位小姐一定有辦法的,我財產雖多,但是兒子隻有兩個,超武……是沒有出息的了,超文卻是十分有出息的,他已經為美國一個很大的礦務公司聘為研究員了。我著到他這種情形,心中實在比刀割還要難過!”“那麼,他同家以後有沒有和外人聯絡過?”馬多祿回頭向馬夫人望去,顯然他在家的時候不多,究竟情形如何,他也不清楚。“沒有,”馬夫人回答:“隻是在開始的那幾天,有人打電話來找他,我們叫他聽,他卻死也不肯出來,而且他將房內的分機也砸壞了,拋出房間來。”木蘭花站了起來,來回地踱著步,馬多祿夫婦以急切的眼光望著她。好一會,木蘭花才道:“看樣子,他不但曾受過極度的驚恐,而且這種恐懼,似乎到現在還在包圍著他。好,我和你們一起去看著他,但我必需帶一些工具,請等一等。”她一講完,便向樓上走去,留穆秀珍在陪著馬多祿夫婦。木蘭花上樓大約七八分鐘。而這七八分鐘,可以說是馬多祿夫婦一生之中最尷尬難受的日子,因為穆秀珍什麼也不說,就是罵著花花公子馬超武,數說著他的一切醜行,馬多祿夫婦實是難堪之極,所以當他們一見到木蘭花從樓上下來時,如逢大赦,連忙迎上了去,道:“我們該走了,我們該走了!”他們兩人一麵說,一麵還麵紅耳赤地抹著汗。木蘭花上樓去,事實上隻要兩三分鐘就夠了,正因為她聽得穆秀珍在罵馬超武,所以她才遲一點下來,好讓馬多祿夫婦多難堪一陣,這也算是對他們兩人,縱子放蕩的懲罰。這時,木蘭花的手中,提著一隻小小的木箱,也沒有人知道她箱子中裝的是什麼,一行四人出了鐵門,坐上了馬多祿的大房車,向市區駛去。馬多祿的住宅,是在市區日聖局員的住宅了,住在那個地區的人非富即貴,而馬多祿的住宅,即使在這個住宅區中,也是最突出的。還未到達,大花園中六株高可二十呎的雪鬆,便已經映入眼簾了。而到了門前,在花崗石的圍牆之間,是兩扇黃澄澄的銅門,金光燦燦,象徵著它的主人,是季子多金的大富豪。汽車一到了門前。大門便立特打了開來,光是那間傳達室,便已經是有小富翁的住宅規模了。一排落地玻璃。完全是華麗的陳設,這時正有四個彪形大漢在玩著紙牌戲,一看到汽車駛進。立時站了起來,一看情形,便知道這四人是主人的保鏢。車子駛進去。駛了三十碼左右。兩旁全是碧綠的草地,和修剪得成為圓球形的樹木,然後,在兩株大金鳳樹之後。看到了那幢非同凡響的洋房。車子在洋房前停了下來,馬多祿夫婦下車。已經有五六個男女仆婦侍立在門口。馬多祿夫婦將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請了下來。也就在這時,隻聽得“碰”地一聲響,一扇門打了開來,一個穿著紫紅色上裝的人。跳不像跳,走不像走地扭了出來。那人的年紀絕不輕了,少說也在三十開外,可是他的打扮。卻像是十五六歲的小阿飛。他三步一扭地走著,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那種過慣了夜生活的人才有的灰敗臉色。他在門口站了一站。陡地著到了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身子一挺,一揚手,道:“嗨!”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連睬也不去睬他,她們心中都已經知道,那就是馬超武了。馬超武卻繼續向她們走來,穆秀珍麵上帶著笑容,伸手出去,道:“馬先生,你好!”馬超武連忙伸手相握,臉上帶著極其輕薄的笑容,望著穆秀珍,甚至連左手也在撫摸著穆秀珍的手。可是他臉上的那種輕薄的笑容,在三秒鐘之內便消失了,繼之以一種十分痛苦的神情,接著,他彎著身子,尖聲叫了起來,汗如雨下。“咦,馬先生,你發羊吊病麼?”穆秀珍仍然握著他的手不放,繼續用力,但是她卻十分輕鬆地問。“放……手……放手……”馬超武連嘴唇都白了,他的手在穆秀珍的手心中,發出“格格”的聲音來。,他用力向後拉著手,一麵怪叫著。“好,放手就放手!”穆秀珍五指一鬆,馬超武身子突然向後一仰,“騰騰騰”地連退了三步,跌倒在地上,馬超武的尖叫聲。將四個保鏢一齊引得奔了過來,馬超武跌在地上,指著穆秀珍,道:“打,打她!”穆秀珍雙手又在腰際,道:“好啊,過來,一齊上,來啊!”馬多祿在這時候也大聲喝道:“不準動,這是我請回來的貴賓,木蘭花小姐!”“木蘭花小姐”這五個字,像具有莫大的魔力一樣,那四名彪形大漢一聽,相顧失色,連忙向後退了開去。馬超武站了起來,怒道:“什麼木蘭花。木蘭花,是什麼東西!”“馬先生,”木蘭花冷冷地道:“請你口中放尊重一點!”“超武,彆得罪穆小姐。”馬夫人也連忙喝阻:“穆小姐是來救超支的。”“哈哈,”馬超武放肆地笑了起來,“超文這小子還有救麼,趁早將他送到瘋人院去吧,好。木蘭花,我叫你著我的厲害!”他一麵指著木蘭花,一麵向後退了開去,由那四個保鏢簇擁著走了。“唉,穆小姐,我不知道怎樣向你道歉才好!”馬多祿為難地說。“不要緊的,隻要馬超文是一個有為的青年,我是樂於幫助他的。”木蘭花回答著,她的同答使馬多祿夫婦安下了心來。他們四個人走進了大廳,已有仆人捧上茶來。木蘭花搖頭道:“我想我們也不必客氣了,還是先到令郎居住的地方去吧。”馬多祿忙道:“好,好,他住在二樓。”這幢三層高的洋房,竟然是有著升降機的,升降機十分寬大,放著沙發,到二樓的時間,其實還不夠坐下和站起來!走出升降機,又是一個客廳。在客廳的東首。是一扇緊閉著的門。在門外。坐著兩個護士,兩個大漢,和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我們怕他有什麼意外,所以加請了兩個保鏢,還請了醫生日夜守候著。”馬多祿解釋著。“令郎就在房中?”木蘭花直截地問。“是的,他在房中,那是他的臥室。”“請你們任何人不得到我的吩咐,便不要出聲,也不要表示有人來著他。”“可是穆小姐,他是鎖著門的,新型的鎖又沒有鎖匙孔的……”“不要緊,我不是帶了工具來了麼?”木蘭花輕輕地走到了門前,打開了木箱,她的木箱放著兩樣東西。一樣是一隻十分小巧的電鑽,還有一樣,則是一具類似望遠鏡似的東西,那樣東西是木蘭花自己設計的,它有一個廣角鏡頭,有紅外線觀察器,和一個可以伸縮,直徑隻有八分之一英寸的觀察筒。當電鑽在門口鑽出一個小洞中伸進去,就可以著到房中的一切了。當她準備好了電鑽之後,她低聲道:“馬夫人,請你拍門,叫喚他開門,等醫生來檢查他的身子,拍門聲越大越好。”馬大人走了過來,依著木蘭花的吩咐。用力地拍著門,嘶啞地叫著。門內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木蘭花本來也不希望門內有什麼反應,她隻是要藉著拍門聲來掩飾她使用電鑽時所發出的輕微的“咦咦”聲而已。她的那具電鑽是有著散聲設備的,聲音本已低到了極點,然而木蘭花是一個行事十分小心的人,所以她仍要馬夫人來協助。她費了一分鐘,便已鑽通了門。她將電鑽的鑽頭退了出來。又將她自己設計的偷窺器的觀察筒輕輕地伸了進去,才示意馬夫人停止抽門。木蘭花先側耳細聽了一回,仍然聽不到什麼,然後,她才將右眼湊在觀察鎮上,向前看去。她可以看到,眼前是一間十分寬大的臥室。臥室中的確十分黑暗,如果沒有紅外線觀察設備,她是沒法子看清臥室中的情形的。但這時她卻是可以看得清楚。他看到臥室中十分淩亂,床上的被褥。堆成了一堆。房內洛窒的門開著,地上全是待洗的衣衫,溶室中顯然沒有人。在在首,是一張相當大的寫字薈,薈上堆著許多文具和書籍,木蘭花客為注意了一下,全是有關地質學方麵的專門書籍。一張椅子離書桌十分遠。床上並沒有人,那張椅子上也沒有人。一張安樂椅上也沒有人。而溶室中也沒有人。那是一間空房間!可是馬多祿夫婦卻說他們的兒子是在這間臥室之中的,這是怎麼一回事?木蘭花本來就覺得這件事含有極其濃厚的神秘性,這時她更覺得神秘了。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藉著可以轉動的廣角鏡頭,她可以看清房間的每一角落,但當她再看了一遍之後,房間中實在的沒有一個人!木蘭花轉過身來,她立即遇到了許多雙帶著問號的眼睛。木蘭花望向馬氏夫婦,道:“令郎在裡麵?”馬氏夫婦臉上變色,道:“穆小姐,你這樣說法,是……是什麼意思。”“我十分抱歉,這間臥室中沒有人。”“不可能,不可能的!”“的確沒有人,不信你們看!”木蘭花用力一掌,擊在門鎖部份,她手肘再是一撞,膝蓋同時一頂,“碎”地一聲響過後,門已被她撞了開來。她一伸手,便找到了門旁的電燈開關,“拍”地開著了電燈。臥室之內,立即大放光明,在外麵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清臥室中的情形,臥室中的確沒有人……“如果他曾經在這臥室中的話,那麼如今。他是已經失蹤了。”木蘭花冷靜地說。馬多祿夫婦幾乎是跌進房間中來的,他們麵如死灰,舉目四望,道:“他上哪兒去了呢?門外日夜有人看守,他上哪裡去了呢?”木蘭花的動作十分敏捷,她拉開了所有的窗帑,推開了一扇通向寬大的陽台的玻璃擋門,道:“他從這稟出去的,爬下牆走了。”馬多祿夫人哭了起來:“天啊,他為什麼要這樣?”“馬先生,”木蘭花將她帶來的工具又放屆木箱中,“令郎失蹤了,逼是警務工作的範圍。方局長不會不理的,我們要告辭了。”“穆小姐,你……答應過幫助超文的。”“穆小姐,你說超文會有危險?”馬氏夫婦一人一句地問著木蘭花。“兩位。我如今對於令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仍是一無所知。我怎能回答你們的問題?我想警方一定可以給你們足夠的幫助的。”“穆小姐,就算警方肯出力,我也是相信你,請你救救超文。請你!”馬多祿幾乎也要老淚縱橫了。“照我看。”木蘭花:“馬超文未必有危險。就算有危險的話。也還可救,倒是馬超武。不但危險。而且就快沒有救了!”“唉,”馬多祿歎著氣,他自然明白木蘭花的意思,木蘭花是說他放縱馬超武。“隻要穆小姐肯出力,我一定好好管束超武。”“遲了,馬先生,你應該在他三歲的時候管束他,而不是在他三十歲的時侯,好吧,你去通知警方,如果警方同意我協助調查的話,那我就”木蘭花才講到了這裡,門上便響起了高翔的聲音,道:“警方當然是希望你參加的。”木蘭花和穆秀珍轉過頭來,發現高翔已經站在門口了,他的身後,還有幾個便衣探員,他走進了房內,道:“怎麼,他失蹤了麼?”“你是怎麼知道的?”“一進屋,就聽仆人在說起了。”高翔回答:“請不相乾的人退出這間房間去。”保鏢的,醫生和護士,都退了出去,高翔還向馬氏夫婦作了一個手勢,道:“請!”馬多祿道:“我們”高翔不等他說完。便道:“你們在這裡,隻有擾亂我們的工作,快請出去!”馬氏夫婦無可奈何地退了出去,高翔已經在吩咐他帶來的便衣探員,錄取房間的所有的指紋。木蘭花則站在書桌之前,望著桌上的東西。她隻是望著,並不去動那些東西。高翔來到了她的身邊,道:“蘭花,這件事你有什麼意見?”木蘭花微微一笑,道:“你處理這件事已有幾天了。怎麼反來問我,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是。”當馬多祿夫婦來找木蘭花的時候,說是警方不願受理這件事,所以才來找木蘭花的。但是高翔此時的出現。卻說明警方早已受理這件事了,隻不過沒有成績而已。而且,以馬多祿在市政府中的潛力而論,他的事。警方怎會不理?高翔的麵上一紅,十分尷尬,道:“我……我也一點頭緒都沒有。”木蘭花不再與高翔為難。隻是問道:“你是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進行的?”“我先調查那個探險隊。”“唔,然後呢?”“然後我就擱了淺,我想和馬超文晤麵,可是他不肯開門,我曾經一連幾晚,爬上陽台。在玻璃縫中著他,我所看到的是十分奇怪的現象。”高翔講到這裡。搖了搖頭,像是他所看到的現象,就算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一樣。“一連幾晚。我都看到馬超文在埋頭看書。奇怪的是。他看的書籍,都是一些有關南美洲的地理和礦物書籍。有時,他還喃喃有詞,也聽不清他在講些什麼。而且。他像是知道我在外偷窺一樣,時時在檢查著窗戶是否關緊,窗帝是否拉實,所以我要時時躲閃,我可以說沒有著到什麼?”穆秀珍嘟起了嘴,道:“當然羅,如果你看到了什麼。你還會叫馬多祿來找我們麼。”高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照我看來,馬超文的神經,一定不很正常,但是馬氏夫婦卻又不肯承認這一點!”“我也不柏信他的神經不正常。”木蘭花一直隻是靜靜地聽著。直到此際,她才講了一句話。高翔呆了一呆,道:“那麼他是”“你調查那個探險隊的結果怎樣?”木蘭花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個探險隊是受到美國一家報紙資助的,條件是探險隊所發現的一切,都要供給這家報紙作優先刊載之用,這是十分普通的事,探險隊的目的是利馬高原,一共有十三個人,這是一個‘不祥’的數字。結果這個探險隊果然十分不祥,除了馬超文一個人以外,其餘人完全失蹤,凶多吉少了。”木蘭花雙眉緊鑿。一聲不出。“至於馬超文,他被人在高原峭壁附近發現的時侯,是陷入半昏迷狀態之中的。他是如何下得峭壁的,連他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最先接觸他的醫生說他的腦部神經受了過度的剌激,而有輕微的分裂現象!”高翔將自己所知的一口氣說了出來。“如此說來,他是神經有毛病了?”穆秀珍望著木蘭花。“不。當時他可能因為過度剌激而使腦神經緊張得有異於常,但當他同家之後。他一定完全恢複正常了!”木蘭花態度堅決地說。“你憑什麼這樣肯定呢?”高翔和穆秀珍兩人,異口同聲地問。“目前我還不能告訴你,我看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去安慰尖叫的馬夫人,第二件事。便是等馬超文回來,和他見麵!”木蘭花一麵說,一麵已向外走去。在房間外的休息室中,恰如木蘭花所說,馬夫人一麵哭著。一麵發出可怕的尖叫聲。高翔和穆秀珍兩人,急急地跟在木蘭花的後麵,道:“馬超文回來。他會回來麼?”木蘭花並不回答兩人,她隻是來到了馬夫人的麵前,突然揚起了手,大聲道:“誰也不準出聲,聽我說!”“馬先生。馬夫人。你們一點也不必難過,我可以保證令郎沒有事,他隻不過不要人打擾他。所以行動才顯得神秘而已,你們要知道,這裡是一個豪富的家庭,和他所從事的研究工作是格格不入。他不得不如此來使他有多些時間從事研究!”高翔和穆秀珍兩人,聽木蘭花將事情講得如此簡單,兩人不禁相顧愕然。“那麼,他現在在哪裡呢?”馬夫人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看樣子她還想繼之以歇斯底裡的怪叫。“他現在不會有什麼事的,”木蘭花連忙說:“他可能是去買一些東西,去找一些參考書,去見一個朋友,令得你們擔心的是他離去的方式,他是爬牆離去的,我想他大概就要回來了,我們不妨打開了房門。著著他再從騎樓中爬同來。”“蘭花姐,你是說”“現在彆多問,這是一件極小的小事,隻不過因為馬氏夫婦對兒子過份的鐘愛,所以才變成了看起來十分嚴重的大事。據我的推測,馬超文在利馬高原上。一定有了前人所未曾發現過的新發現,但那時,探險隊一定在重重險阻之下。隊員紛紛死亡。他自己也到了支持不住的地步,精神十分恍認,所以他在脫離險地之後,不能夠肯定自己所見的是否是事實,他要做一番研究工夫。極可能他準備著第二次利馬高原之行”木蘭花侃侃而談。各人聽得一聲不出,而且心中也感到木蘭花說得十分有理。就在木蘭花講到“第二次利馬高原之行”之際,馬超文臥室,通向陽台的玻璃門突然發出了聲響,木蘭花立時道:“你們看,他同來了。我們彆出聲。也使他驚愕一下。”馬超文臥室的房門是開著的,木蘭花這樣一說。人人都向前看去。果然,著到窗帑在顫動,那自然是玻璃門被推了開來的緣故。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木蘭花的推測,幾乎已全部證實了,似乎隻要等馬超文現身,再解釋一番,滿天烏雲就可以消散了。高翔已不再望向臥室,而用欽佩的眼光。望定了木蘭花。馬夫人張開了雙臂,似乎想擁抱她的兒子。可是。就在這時侯。窗帑顫動得更厲害。一個人從窗咋後麵走了出來。那人顯然未料到房門是開著的,而且還有那麼多道目光從房門外射進來,所以他的身子才一離開窗帶的遮蔽。便立即呆住不動。臉上尷尬愕然的神情,更是難以形容。而不但是他呆住了。在房門外,望著臥室的所有人,也都呆住了。那從牆帑後麵走出來的人。的確是馬多祿紳士的兒子,但卻不是二兒子馬超文,而是大兒子馬超武!這是出平每一個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尤其出平木蘭花的意料之外!刹那之間,木蘭花的腦際,不知閃過了多少問題:馬超武何以會在這裡出現?馬超武爬牆入室的用意何在?馬超武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什麼角色,99lib.這件事情的性質究竟如何?木蘭花一麵紊亂地想著,一麵已經一個箭步,向前躍了出去,和她一起動作的是高翔,兩人在馬超武兀自不定間,便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將馬超武的手臂,緊緊抓住。“這算什麼?”馬超武掙紮著尖聲叫了起來。穆秀珍也竄進了臥室,她“刷”地拉開了窗窩,玻璃門開著,她屆過頭來。“這小子是沿著牆爬進來的。”“那又怎麼?”馬超武的神色鎮定了下來,態度也轉為強硬,“這不是我的家麼?我要怎麼進來,就可以怎麼進來。”“可是這卻不是你的臥室!”高翔冷冷地道。“這……這……”馬超武突然麵上變色,但他隨帥大聲道:“你是什麼人,與你什麼相乾…”“凡是違法的事都與我相乾。”“我犯了什麼法?”馬超武理直氣壯地反問。高翔不禁愕然,的確,馬超武爬進了他弟弟的臥室,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不能和“犯法”扯在一起的。馬多祿這時也走了進來,馬多祿連聲道:“誤會。這是誤會,高主任,請你放手。”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同時鬆開了手,馬超武抖了抖身子,瞪著他們兩人。“唉,超武,”馬多祿歎著氣,“好好的大門你不走,要爬牆作什麼?”“我……我隻不過看看超文神神秘秘。究竟在做什麼而已,那又有什麼大不了,何必這樣緊張?”馬超武揚著雙手,向門外走去。“彆走!”高翔陡地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