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天人 倪匡 4923 字 1個月前

鐵男望著漆黑的天空,神情沉思,道;“整件事情實在太怪了,不論那頭骨是古代的或是現代的,一片鋼片嵌在腦中而能活下去,真是不可思議!”鐵男並沒有直接回答原振俠的問題,使原振俠已經放了心,他卻低著頭道:“是啊!和輕見埋在泥中不死,卡爾斯在沙漠裡不死,同樣神秘!”鐵男仍然抬頭看天,聲音低沉:“是不是世上另外有一種人,他們的生命力特彆強,屬於一種超體能?”原振俠也會想到過這一點,便是卻全然無法建立一個最基本的概念。他隻好歎了一聲,寒風吹來,有點冷,他豎高了外套的領子,和鐵男在叉路上分了手,獨自一個人向前走,不多久,他就感到有人在後麵亦步亦走地跟著他,原振俠陡地站定,轉過身來。夜已經很深,街道很寂靜,原振俠一轉過身,就看到一個人影,閃了一閃,閃進了一條橫街之中,原振俠深吸了一口氣,真是有人跟著自己,那當然不會是鐵男,是什麼人?他並沒有停留多久,就繼續向前走去,在他身後的輕微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原振俠並不轉身,隻是向前走著,幾分鐘後,他認為時機已經來到,陡然轉過身,向前直衝過去。在他身後的那個人,來不及躲起來,原振俠已一下子衝到了他麵前,伸手抓住了他臉前的衣服。那人陡地驚叫了起來。原振俠抓住了那人之後,才陡地怔了一怔,他抓住的是一個年輕人,金發、棕眼,現出十分驚惶的神色,是一個西方青年!原振俠仍然抓住了他:“你在跟我,為什麼?”那青年急急道:“真對不起,我是一直在跟你,想弄清楚,你是不是哈拉。”“原”是一個中國姓,這個漢字在日語中的發音是“哈拉”,在日本,人家都這樣稱呼原振俠的,原振俠又呆了一呆,道:“是,是又怎樣?”那青年咧嘴笑了一下,道::“如果你是,我有一個口訊要帶給你!”原振俠揚了揚眉,道:“來自什麼人?”那青年道:“一位小姐,黃娟!”原振俠震動了一下,鬆開了那青年的衣服,黃娟!和黃娟在巴黎分手之後,一直沒有她的信息,這時,原振俠隱隱感到有點不祥之兆,不由自主喘著氣,道:“她說什麼,請你快講!”那青年像是背書一樣,顯然,他要講的話,是他早就背熟了的,他道:“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絕對不要,也不要等我的信息,我不會再和你聯絡,你有你的生活,可以很滿足快樂,何必自尋煩惱?”青年一口氣講完,吐了一口氣,道:“我是在機場遇到她,她知道我要到日本,所以才托我傳達這句口訊的!”原振俠的思緒一片紊亂,黃娟的話,他還不是全部明白,隻知道黃娟是要他彆再去追查輕見、卡爾斯將軍的事,但是,為了什麼?原振俠的呼吸急促:“那一個機場?”青年道:“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是在新加坡機場!”他立時又補充了一句:“當時她要飛到香港去。”原振俠仍是一片紊亂,黃娟已經離開歐洲了!她曾在新加坡出現,到香港去,那麼,現在她在什麼地方?她為什麼要躲避自己?又為什麼要自己放棄追查這件事?她曾如此堅決,不畏險地和卡爾斯這樣危險的人見麵,為什麼忽然又放棄了?他心中有千百個問題,但沒有一個問題是有答案的,那青年又道:“她給我相當豐厚的酬勞,而且要我一定當麵,肯定是你之後,才將她的話轉達給你!”原振俠神思恍惚,道:“你肯定她到香港去了?”青年道:“是,最後她持著去香港的機票——”他又自以為是地道:“其實,你們是很好的一對,要是有什麼誤會,為了這樣的女郎,追到天邊去,也是值得的!”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和黃娟之間的關係,絕無法向一個陌生人解釋明白,他深深在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青年一副輕鬆的樣子,道:“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真正享受我的假期了!”他說著,大叫了一聲,蹦跳著,向前走了出去,一麵奔向前,一麵還在向原振俠不斷揮著手,原振俠呆呆地佇立著,心中隻是想:黃娟在哪裡?還會在香港?大阪到香港,不過三小時的航程,但即使到了香港,這個他自小長大的城市有好幾百萬人,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黃娟?而所有謎團,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以黃娟要躲避他?他一麵想著,一麵向前走著,當他爬過學校的圍牆之際,他已經確切地知道,他已無法再安靜地繼續學業了,他一定要去找黃娟,為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他和黃娟之間,有著共同所知的秘密,但不論為了什麼,都要找到黃娟,越是黃娟帶口訊來,叫他彆去找她,他越是要找!在決定退學後,原振俠不知道受了師長、同學多少譴責,但他已決定了,除了幾個好同學之外,人人都當他是個不求上進的青年,他也懶得辨駁,在離開日本之前,他在向鐵男道彆之後,隻有一件事要做了,那就是向陳山取回那片自骷髏中取出的鋼片來。下午,他到了陳山工作的那個精密儀器製造所的門口,在傳達室中,表示了他的來意,傳達所的一個職員,以極其訝異的眼光望著他,象是望著一個什麼怪物一樣。那個職員的目光是如此之怪異,以致原振俠心中也不禁緊張起來,那職員忙道:“對不起,你要見的,是……高級技師陳山先生?”原振俠忙道:“是,他……怎麼了?”任何人都可以覺察到,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在陳山身上,所以那職員的神情,才會這樣古怪。那職員勉強笑了一下,道:“先生,你是陳先生的……”原振俠陡地叫了起來:“告訴我,他怎麼了?”那職員忙道:“是!是!陳山先生在……大約一星期,對,八天前,因為實驗室中的一宗意外而喪生了,那是午夜時分,並不是我當值……”那職員又嘮叨了一些什麼,但是原振俠卻全然未曾再聽進去,他像是遭到了雷擊一樣地怔呆。陳山死了!八天前,原振俠迅速地算了一下,那是他將鋼片交給陳山之後的第二天,這幾天,他由於有了決定,忙著辦退學手續,又要托遠在香港的朋友,儘可能去找尋黃娟,忙得沒有空和陳山聯絡,再也想不到陳山由於“意外”而死亡了!原振俠感到了真正的震動和惘然,他隻看到那職員拿起電話又放下,對他道:“我們的幾個負責人,想見一見你!”原振俠“哦”地一聲,那職員又道:“陳先生完全沒有親人,你是他的朋友?”原振俠又答應了一聲,當他在那個職員帶領下,走進去之際,他腳步虛浮得猶如踩在棉花上一樣,他進了會客廳的時候,他看到有三個中年人在等著他,其中一個半禿頂的一看到他,就站了起來,道:“原先生?你是陳山君的朋友?”原振俠免強定了定神,點著頭,半禿中年人自我介紹,他是這間公司的負責人,還有兩個是主任級的高級職員,原振俠和他們寒喧了幾句,在這時,他感到了極度的疲倦,這種疲倦的感覺十分難以形容,或許隻有長期在一團謎霧之中摸索,看不到任何事實真相的人,才能體會得到,他問道:“陳山……”一個身形瘦俏的主任神情很是氣憤,道:“陳君違反了公司的規章,未經許可,擅自在夜間啟用公司的精密實驗室,結果發生了爆炸,令得公司——”禿頂的董事長打斷了他的話題,道:“算了,陳君已死,不必再追究他的過去……陳君有點遺物,不知原先生是不是可以接收?”原振俠皺了皺眉,董事長解釋道:“陳君一個親戚也沒有,這些東西,我們不好處置。”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道:“不要緊,我知道他有一個親戚在香港,反正我就要到香港,可以轉交給他的親戚!不過,我想知道當時的情形怎樣?”那個較胖的主任道:“我是陳君的上司,陳君在出事的那天,行動就很古怪,他忽然象是很神秘地給我看一片鋼片,不知是什麼用途,看來他對之十分重視——”原振俠聽到這裡,不禁“啊”地一聲,那鋼片,他立即想到,如果陳山的死和那片鋼片有關,那麼,他不是間接害了陳山?主任對原振俠驚訝的態度表示很疑惑,但是他卻沒有進一步去探究,又道:“他征求我的意見,但是我實在說不出那是什麼來,隻是隨便看了一下,就還給了他,我聽得他在轉過身去的時候,自言自語地道:‘我一定要弄清楚那是什麼,我已經有點眉目了。’我真不明白那鋼片有什麼值得研究的!”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那主任繼續道:“當天晚上他下了班之後,告訴我還有點工程要做,並沒有離開公司,猜想起來,他一定是想趁機利用實驗所中的設備,去研究那塊鋼片!”原振俠感到有極度的虛脫之感,他問道:“當時,出事的情形如何?”那胖主任道:“出事的情形如何,沒有人知道,因為第三實驗中,隻有陳山君一個人在——”他說到這裡,指了指那個瘦削的主任,道:“田上主任和兩個助手,卻還在第一號實驗室工作,他們——”田上主任和兩個助手,工作到淩晨,已經很疲倦了,但是他們的一項實驗,剛有了一點頭緒,任何工作剛有了一絲頭緒的時候,也是最吸引科學家的時刻,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提議要休息,專注著電子儀器顯示實驗反應的數字。就在這時候,陳山陡然衝了進來。照規章,實驗室如果有人在工作,門口掛著“請勿擅進”的牌子,與實驗無關的人,是不準進入的,但這時已是深夜時分,他們也料不到另外會有人在,所以連門都沒有鎖上。陳山突然闖進來,田上等三人都覺愕然,隻見陳山的神情,興奮莫名。田上主任的追憶是:陳山興奮之極,象是體內吸收了過量的酒精一樣,可是他的臉色卻是煞白的,當他站定之後,才在煞白的雙頰上,出現了紅暈,這證明他的情緒是極度的激動之中!陳山一進來,隻是瞪著三個人喘氣,口唇顫動,卻沒有講出什麼話來,他的這種情形,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在他身上,有什麼極不尋常的事發生了。田上主任是個很嚴肅的人,他和陳山雖然沒有直屬的統屬關係,但是他在公司的地位比陳山高,所以他當時就扳起臉來,道:“陳君,什麼事?”陳的反應更是奇特,他陡然間,“咭咭”大笑了起來,笑得極其歡暢,分明是他的心中,真有極值得高興的事情,他一再笑著,一麵道:“你們再也想不到,世界上隻怕沒有人想得到!”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田上主任和他的助手,給陳山怪異的神態弄得莫名其妙,田上主任忍不住斥道:“陳君,請出去!”陳山伸手指向田上,道:“好,看看什麼時候,你求我回來九*九*藏*書*網!”他說著,一個轉身,就向外直衝出去,一麵口中叫道:“我有了世上最偉大的發現!”他在衝出去的時候,甚至沒有將門關上,所以田上主任等三人可以看到他衝進了第三實驗室。田上主任在陳山推門之後,向他的一個助手道:“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鬼!”田上主任這樣吩咐的時候,其實心是有著一股妒嫉之意在,從剛才陳山的神態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陳山是有了極其重大的發現,是不是他由此麵蚵以在公司的業績上大大提高一步呢?所以他才要助手去看看。那個助手應聲走了出去,來到了第三實驗室的門口,田上主任看著他將門推開了些,向內張望。那助手看了沒多久,就通了回來,向田上主任回報:“陳君正在振笑疾書,看來,他對於某項實驗,有了顯著的成果,所以正在埋頭記錄著。”田上主任沉吟了一下,成年人的世故,開始在他意念中形成,他想:如果這時,去向陳山祝賀,或者,陳山的研究未趨完善,他可以參加一些意見,那麼,日後如果有巨大的成就,他也可以有份了!他想著已經向外走去,來到了第三實驗室的門口,剛才準備伸手去敲門,就聽到實驗室中傳來了陳山的怪叫聲!那一下怪叫聲聽來十分駭人,田上主任當時就呆了一呆,而陳山的第二下怪叫聲也就在這時再傳了出來,這次,田上主任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出來,陳山是在叫一個人的姓氏:“原!”田上主任向原振俠看了一眼,神情冷漠,道:“原君,他叫的,正是你的姓氏!”原振俠的心情很苦澀,陳山在當晚上的神態,旁人看來,覺得很有異,但是在原振俠看來,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原振俠知道他為什麼興奮,那一定是他對那塊小鋼片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何以小鋼片會嵌進死人頭骨中的秘密!他已經知道陳山接著就發生了意外,陳山在發生意外之前高叫他的姓氏:“原!”而羽仁五朗也是如此,原振俠的心情苦澀莫名,是不是由於他,才給他兩個好朋友帶來了災禍呢?對於田上主任的話,原振俠除了苦澀的笑容以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田上主任陡地怔呆之後,立即叫道:“陳山君!”可是,回答他的,並不是陳山的聲音,而是一下爆炸聲,接著又是另一下爆炸聲,兩下爆炸聲都不是很強烈,在爆炸之後,門縫中,立即有濃煙湧出,田上主任叫了起來,兩個助手也趕了過來,門並沒有鎖,他們推開門,整個實驗室中全是濃煙。兩個助手扶起陳山來,進行人工呼吸,一直到消防局有人來到,陳山都沒有醒過來,他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他死了!第三實驗室中的精密儀器,幾乎損毀了一大半,爆炸的原因是由於一台主要的儀器電源線路引起的,在極短的時間內,令得附近的一些化學藥物燃燒,發出了有毒的濃煙,陳山就是因為吸入過多的有毒濃煙致死。董事長和胖主任聞訊趕到進,天已亮了,陳山的遺體已被抬走,亂了一個上午之後,開始整理,將陳山的私人物件,理在一邊。其中,有大半張燒剩的紙,陳山伏在書桌上,壓住了紙的一半,其餘的紙都已成了灰,隻有這大半紙,留了下來,紙上有些字,但寫的是中文,沒有人看得懂。整個出事的經過,就是這樣,警方也曾派人來調查過,有一個刑警叫鐵男的,問題特彆多,問得十分詳細雲雲。原振俠聽完了陳山出事的經過,心頭不禁怦怦亂跳起來,他吞了一口口水,道:“在陳君的遺物之中,那片鋼片是不是還在?”陳主任攤了攤手,道:“誰注意?當時實驗室中,到處全是碎金屬片,在清理的時候,誰也不會去留意一片鋼片的。”原振俠心跳的原因,是他在敘述中,得知陳山曾對他的發現,做了筆記,剩下的那大半張紙還有字,可能正是他發現的記錄,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鐵男曾來調查陳山的死因,為什麼不來找他?鐵男曾和他一起到過陳山的住所,知道陳山和他的關係,昨天他還和鐵男道彆,鐵男也沒有提起,這是為什麼?原振俠並沒有在這一點上再想下去,因為那可以去問鐵男。他隻是道:“真不幸,這……是一宗意外,陳君的遺物在那裡?”董事長拿起了內線電話,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就有一個女職員,拿著一隻紙袋進來,董事長將紙袋接了過來,交給了原振俠,客氣地道:“拜托你了!”原振俠道:“謝謝你,我代陳君,向貴公司道歉!”他接過了紙袋,真想立即就打開來,找出那半張燒剩的紙來,看看上麵寫著什麼,可是他還是忍住了,向三位負責人告辭,離開了這家公司。他一離開,就在路邊找到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打開紙袋,紙袋中有不少零星的東西,全是陳山身邊的物件,有一張紙,折疊著,原振俠忙將這張紙抽出來,打開。紙打開後,是一個狹長條。本來一定是正常打字紙大小,燒去的一半是紙的左半邊,還有著焦痕,紙上寫著十分潦草的字跡,字忽大忽小,顯示出寫字的人,當時的心情十分不平靜。原振俠緊張地看紙上寫的字,一看之下,他不禁叫了一下“糟糕!”紙上的字,是橫寫的,由於是橫寫的原故,紙又被燒去了左半邊,所以每一行字,都失去了一半,變得文句完全不連貫了,原振俠用心地看著,在已剩的字跡中,也有幾個他認不出來的,看了一遍後,他不禁怔呆,那看來不像是什麼實驗的記錄,而象是一封信!原振俠看了一遍,更可以肯定那是一封信,這封信,還沒有寫完,所以陳山沒有署名,而這封信是寫給什麼人的,也不知道,因為橫寫的信,習慣上將收信人的稱呼,寫在砑角,而信的左半邊,是已經被火吞噬了的。原振俠連看了三遍,然後,再在破碎的句子之中,去揣摸這封信完整的意思,信並沒有寫完,一共隻有七行,原振俠所能看到的,是七個半行。那封信,剩下來的文字如下:“……的不可思議之極,分析不出其中的主要成份……光譜中顯示的色彩,表示那種元素……可以肯定,我的發現是世上所從未知的……是不是有這個可能呢?你是從哪裡……看亙古以來的一個極大的秘密,天,這個秘密……到會有不幸,很奇妙的一種預感,可能是……我的,這時,我覺得有人在向我講話,我”在寫到最後的一個“我”字處,“我”字的最後一筆,有著相當程度的拖長,可能是陳山在那時,受到了極度的震驚所致,會不會就在好時,是他發出第一聲驚叫聲的時候呢?陳山的第二聲呼叫聲,叫出了一個“原”字,那麼,原振俠想,極有可能,陳山的這封信,是寫給他的。這樣的假定,十分合情理。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陳山在第三實驗室中,連夜所做的研究,研究的目的,是想弄清楚原振俠交給他的塊小鋼片是什麼東西,假定他已有了發現,要向原振俠作報告,第一和第二行的斷句,表示他在金屬光譜分析儀中,看到金屬的反應光,那小鋼片中,有極奇重大的發現。第三行斷句:“你是從哪裡……”是不是可以作為他問自己是從哪裡找到那小鋼片的?當日,原振俠隻告訴陳山,那小鋼片是來自一個死人頭骨的內部,這個死人頭骨,根據考古學家說,是屬於公元一世紀的一個大將軍的!信中接下來,是說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但究竟是什麼秘密,陳山可能寫下來,也可能沒再寫下來,紙的一半已被燒去,變成了全然無可追究。再接下來,陳山的心情很緊張,有了不幸的預感,又寫什麼有人在和他講話,這真是不可解到了極點。原振俠看了幾遍,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他心中作了一個決定,找鐵男去!原振俠急急開步走,又跑步趕上了一輛公共汽車,轉了車,在警局門口停下來,當他走進警局,向當值警官表示要找鐵男刑警時,當值警員道:“啊,你來得不巧,鐵男到東京去了,今天一早走的!”原振俠呆了一呆,道:“到東京去,乾什麼?”值日警員道:“我不清楚——”他看到原振俠的神情十分焦急,又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倒可以告訴你一些大概!”他的樣子有點神秘,吸了一口氣,道:“他到東京去了,他說他要找一個嫌疑犯,正在東京,他一定要找到他。”值日警員解釋著,又補充了一句,道:“真好笑,他要找的那個人,也不是犯了什麼大事,不知道他為什麼緊張——”原振俠對當值警員接下去的話,已沒有什麼興趣再聽下去了,可是那警員支陽一個十分健談的人,仍然自顧自地說著:“那個人,鐵男說是一個偷掘墳墓的人,真不可想像,到如今,還會有這樣的人!”原振俠聽了這句話,心中陡地一動,他迅速地想,鐵男和自己,曾做過偷掘墳墓的事,而鐵男又在追查一個偷倔墳的人,這事情不是很怪異嗎?他直視著那警員,道:“偷掘墳墓?那個鐵男要找的人——”值日警員壓低聲音,道:“上司認為他簡直在胡鬨,你知道他要追蹤的那個人是什麼人?”原振俠感到對方的態度十分曖昧,他沒有說什麼,隻是等著對方說下去,那警員四麵看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個名字來,原振俠一聽到這名字,也不禁陡地一呆,道:“什麼意思?鐵男並不是這樣胡鬨的人!”那警員笑道:“本來就是,任何人一聽,都說他是胡鬨,但是他卻十分認真,這次他到東京去,是利用他私人假期去的,上司根本不會相信他的話!”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鐵男從來也沒有對他說起這些,鐵男懷疑一個人曾偷掘墳墓,作為一個警隊人員來說,本來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可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嫌疑者,剛才在警員口中聽到她的名字……原振俠向那警員靠近了一些,道:“你說,鐵男是去找泉吟香小姐去了?”那警員道:“可不是!這真是胡鬨了,上司要是知道,會把他革!”原振俠完全同意,因為泉吟香絕不是普通人!泉吟香,是藝名,她的真姓名,公眾並不知道,為的是保持她的神秘感,這是泉吟香的經理人和宣傳人員弄出來的花樣。泉吟香自兩年前的“吟香旋風”開始,就已經征服了成千上萬年輕人的心,“吟香旋風”是新聞界加在泉吟香身上的名詞。“旋風”開始的時候,泉吟香是歌星,在全國同時推出,一反歌星竭力宣傳自己的傳統,三張唱片的封上,隻有“泉吟香”的名字,沒有她的照片,泉吟香的樣子是什麼樣的,完全沒有人知道,隻可以聽到她那種美妙絕倫,極其動人的歌聲,“神秘女郎”繼續出了超過二十張唱片,已經風魔了全國,至少有上百個第一流的報紙、雜誌記者,用儘方法也無法探出她的真麵目來。有不少專家,根據泉吟香的聲音,想像她的樣子,繪出了她的形容,即使那不是真實的泉吟香麵容的海報,行銷的數量,也極其驚人。要求泉吟香露麵的呼聲越來越高,這個神秘的,隻以歌聲征服了人心的女郎,令得人人都渴望看到她的真麵目,時機已經完全成熟,那時,市郊的一個廣場上,一早就聚集了上萬的群眾,聞風而來的人,有的來自北海道偏僻的漁村之中。廣場的中心,搭著一座高台,各電視公司的工作人員,早已紛紛占據了有利的地,三家電視台,甚至利用了消防車的雲梯,以便泉吟香小姐一出現,就可以攝得近境。泉吟香小姐露麵的刹那經過,幾年之後,仍為人津津樂道:將近正午時分,五架直升飛機,突然自天際出現,向廣場的中心飛來,排列成四架在四角,一架在中心,到了廣場的上空,五色繽紛的鮮花,自直升飛機飄下,在空中,豔陽之下,閃耀著奪目的光彩,到了正午,中間那架直升飛機的底艙門打開。一個綴滿了鮮花的吊籃,徐徐落下,泉吟香就坐在那花籃之中,落到了台上。當泉吟香盈盈步出花籃之後,用她那動聽之極的聲音,加上嬌豔媚麗得令人目眩的微笑,向幾萬個注視著她的人道:“我就是泉吟香,請大家多多指教!”台下的掌聲和呼叫聲,持續了三十分鐘以上。自從那次露麵之後,泉吟香更為大眾所認識,她的美麗,在任何畫家的想象之上,她一麵唱歌,一麵又進軍影壇,當她第一部電影推出上映之後,觀眾之中,有人有連看八十遍紀錄。泉吟香是真正的天皇巨星,在整個日本,可以說沒有一個人的名氣,可以和她比擬,當然,隨之而來的是利,連續幾年,個人首位收入的名字都是:泉吟香。經過了那樣簡略的介紹之後,說“泉吟香不是普通人”,應該沒有人會否認了吧!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傑出不凡的人,鐵男卻懷疑她曾去偷掘墳墓!當鐵男向他上司提出這一點的時候,他曾受到上司什麼樣的責罵,不得而知,但他的上司沒有立即調他去學校門口帶小學生過馬路,那已經算是寬容之極了!然而,鐵男卻堅信自己的判斷,追到東京去了!原振俠想了一想,是的,當他和鐵男,連夜去發掘輕見博士的墳墓的時候,香吟泉正在大阪,好象是為了拍一部電影,報上和電視上曾連續報道過她來到的新聞。鐵男何以會懷疑泉吟香是一個偷掘墳墓的人呢?自五朗死亡時開始認識鐵男,原振俠把他當自己的好朋友,他感到自己有責任去勸阻一下,免得鐵男再固執下去,鬨了大笑話,他考慮成熟之後,向那警員問了鐵男可能在東京住宿的地點,然後他向航空公司改了行程,先到東京去,再由東京取道到香港。鐵男的臉色非常憔悴,可知他一定有好幾天未曾好好地睡過了,事實上,在新宿的各種小旅館中,整天晚上進進出出的全是來辟室約會的情侶,根本無法令人安睡,便何況鐵男想進行的事,一點也不順利。就是在一條橫巷的一家小旅館中找到鐵男的,當他和鐵男走出旅館門口之際,對麵的一家電動遊戲機店鋪,發出喧鬨的聲音,才放下酒杯,道:“你以為我是胡亂猜的?不,我有充分的證據,可是沒有人肯相信我!”鐵男說的,當然是他懷疑泉吟香偷掘墳墓的事,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小心地道:“你是說,掘開輕見的墳墓,將屍體的頭顱砍下了一大半的人,是這個嬌滴滴,人見人愛的大明星?”鐵男咬牙切齒,極肯定地道:“是!”原振俠歎了一口氣,道:“本來我準備從大阪直接走的,就是為了想來勸阻你——”他的話還沒有講完,鐵男陡地一伸手,按住了他的肩頭,用嚴峻的目望定了他,道:“至少,你得聽我說!”原振俠有點無可奈何,道:“好,你說!”鐵男道:“在我們發掘輕見博士的墓前,墓地曾被人掘開過,這一點可以肯定,是不是?”“當然是。”原振俠同意地:“不然,屍體的頭部總不會不見,可是——”“先聽我說!”鐵男的神情極嚴肅,半分開玩笑的意也沒有:“你以為那天晚上我們分手後,我就沒有再注意這件事?事實上,我們可以說是在分頭進行,你和那位黃小姐在進行,我也在進行!”鐵男提起了黃娟,令得原振俠又起了一股悵惘之感,他點了點頭,沒有插口。鐵男又喝了一杯酒,道:“當晚分手之後,我一晚沒有睡,想從種種不可解的謎團中,理出一個頭緒來,可是沒有結果,第二天一早,我就自然而然,又來到了墓地——”原振俠用心聽著,也回憶著當時的情形,是的,那天晚上,他們聯手掘開了墓,黃娟突然出現,他們發現屍體少了頭部,分手之後,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和鐵男聯絡過。看來,鐵男懷疑泉吟香弄走了輕見的頭部,就是在那幾天中調查出來的。鐵男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到了墓地——”清晨,朝陽才升起不久,墓地上的草光,還有著晶瑩的露珠,鐵男整晚上,在整理不出整件怪事的許多謎團之後,將思緒集中在其他的一點上,他知道,隻要突破這一點,其餘的疑團,就可以迎刃而解。他要攻破的一點,就是:誰在他和原振俠之前,掘開了輕見博士的墓,將屍體的頭部弄走了!他記得昨天晚上來掘墓的情形:正中兩塊石板的隙縫中,沒有野草,由此可知,那個先他們一步掘墳的人,就是在這兩天行事的。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警務人員,鐵男對於在現場找到點線索,倒充滿信心,他到了墓地之後,先來到了黃應駒教授的墓前,本來,他有點懷疑突然出現的黃娟,但是他他細觀察了一下,不錯,黃應駒的墓,也象是在近期被發掘過,黃娟沒理由動自己父親的墳,可以不必懷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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