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眼前的一切,全是白色的,不論是動的還是靜止的,主是閃亮的白色,這種耀目的白色。令得人的眼球,發生一種刺痛感。黃絹知道、不必多久,眼睛就會因為過度的刺激而發生“雪盲”。所以,那一點不走白色的東西,看來格外奪目,那是黃綠色的一團,而且,正在移動著。黃絹看清楚了,那是……那是一個人!她立時叫起來,雖然連她自己也聽不到白己的叫聲,但她還是叫著,一麵叫,一麵掙紮著站起采。她剛站起,就被風吹倒,向前滾動著。這一來,離那個在暴風雪中出現的人,倒更接近了,那人顯然也在掙紮向前,當黃絹終於和那人麵對麵的時候,黃絹整個人都呆住了,一下子就昏了過去。那個在暴風雪中,和黃絹接近,終於麵對麵的人,並不是什麼恐怖之極的科學怪人,而是一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頭上,眉上全是冰雪,但看來仍然帶著倔強而頑皮的神情。那是原振俠!黃絹可以期望在暴風雪裡遇到任何人,甚至遇到哪個赤軍首領,她也不會更驚愕,但是,當她看清楚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人是原振俠的時候,她卻陡然昏了過去。不單是黃絹昏了過去,當原振俠看到黃絹的時候,他也幾乎昏了過去,他張大口,大團的雪,立時湧進了他的口中,令得他幾乎窒息,他連忙閉上口。拉著黃絹,一起向下坡滾。原振俠絕對沒有料到會見到黃絹,這幾平是不可能的事。在最初的一刹間,他還以為那是自己在絕望的環境中影響了心理,以致發主了幻覺。一直到他伸手緊緊地握住了黃絹的手臂,他才知道,那不是幻覺,是實實在在的事,黃絹突然在這裡出現。原振俠還想再堅持一下,看看鐵男是不是在附近,可是暴風雪越未越烈,那使得他隻好拖著黃絹,慢慢掙紮移動著,一起進了一個山洞之中那個山洞,是原振俠和鐵男失散之後找到的,那時暴風雪才開始。山洞相當深,山洞的洞壁上結滿了冰,絕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一進了山洞,比起外麵來,卻象是天堂一樣。洞口處,暴風擲進來的雪團飛舞著,強風襲進山洞,帶起淒厲的洪洪聲,但總比在外麵好多了!原振俠雙手捧著黃絹的臉頰,他的手是冰冷的,黃絹的臉頰也是冰冷的,可是兩樣冰冷加在一起,卻漸漸地產生出熱力來。黃絹的長睫毛開始緩慢地閃動,她終於睜開眼來,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以不可信的眼神盯著距離她極近的原振俠。原振俠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哺哺地道:“是真的……真的……我們又在一起了!”他們立時緊緊相擁。他們擁抱得那麼緊,以致他們兩人之間的厚衣服、發出了如同歎息一般的聲音來。當鐵男駕駛著小型飛機在湖麵上降落之際,他的技術並不夠好,機首比他預料中俯得更低,所以並不是機腹部分先落水,而是機首先碰到了水麵。飛機下衝的速度,造成極大的壓力,機首玻璃碎裂了。機首玻璃一破裂,冰冷的湖水,已經湧了進來。他們兩個人能否生存,就決定在最初的三秒鐘之內。如果他們不能在三秒鐘之內出機艙,他們就必然會連同整架飛機,沉入湖底。鐵男和原振俠兩人是早有準備的,湖水湧進來之際,他們己深深地吸了一回氣,幾乎同時,從破碎的窗中,穿了出去。儘管湖水是那麼冷,他們還是拚命在水中遊著,去逃避飛機下沉時帶起的旋渦、那種旋渦,一樣會將他們擲進水底去。當他們終於能夠回頭看一看的時候,隻看到飛機的機尾部份,在陽光下發出閃光,那隻是極短時間的事,接著,在幾乎深綠色的湖水之中,冒起了幾個氣泡,飛機已經看不見了。他們用儘生命中每一分力量,向岸邊遊著,當他們掙紮上岸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身上的濕衣服,全都剝了下來,然後,挑起地上的積雪,在自己的身上,用力地擦著,一麵不住地跳躍,直到麻木的皮膚又有了刺痛的感覺。然後,他們將生命中僅餘的氣力挖了出來,向前奔跑著。寒風吹在他們赤裸的身體上,像是有幾百柄利刃在割刺著,要將他們割成碎片一樣。當他們終於來到了那間木頭屋子之際,他們撞開了門,滾跌進去,本屋中生著的火才熄滅,一股暖流,迅即包圍了他們的全身,屋子中沒有人。這間屋子,本來是湖邊的兩個觀察員的棲身之所,孟雄他們,是在事情發主之後才趕來的。這時,兩個觀察員都出去工作了,鐵男和原振俠將伸手可以拿到的遮蔽身體的東西,用來遮住了身子。然後,鐵男才喘著氣,道:“原——”原振俠大吼一聲,一拳揮出,打在鐵男的臉上,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上。原振俠喘著氣,道:“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鐵男顯然沒有為自己辯護的意思。他的行動,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也是全然出於意料之外,他麵肉抽搐著,抹著口角被原振俠打擊之後流出來的血,慢慢站了起來,道:“這裡,離墜機處不是太遠,我們……我們可以……去找她!”原振俠深深地歎了一聲,他實在不忍心再去責備鐵男,而且他也想到、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鐵男卻不能,他要麵對整個社會對他的指責:今後的日子,對鐵男來講,簡直就像是煉獄一樣!原振俠伸手,在鐵男的肩頭上用力拍一下,道:“走吧,希望可以有奇跡!”他們在屋子中,揀了一些禦寒的衣服和食物,就離開了木屋,向泉吟香墜機的奧穗高嶽進發。從黑部湖到奧穗高嶽,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並不是太遠,但是全是高山峻嶽,行走起來,有極大的困難,他們掙紮著走到天黑,還沒有走出黑部湖的範圍。當他們又接近幾間簡陋的木屋,他們在窗外向內窺視之際,看到屋中的人在看電視,才知道救援工作,已經不勞他們費心,早已全國轟動了。他們也在電視上,看到鐵男的照片,鐵男當然不能再在任何人的麵前露麵,因為任何人一看到他,就可以認出他就是駕機追逐泉吟香而使泉吟香墜機的人。所以,由原振俠去敲門,當作是迷了路途的旅行者,木屋中的人很熱情,一而咒罵害死泉吟香的人,一麵給了原振俠足夠的食物和衣服。原振俠退出來之後,鐵男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隻是默默地句前走著,原振俠跟在他的後麵,兩人完全沒有目的。他們的心意倒是一樣的!走得離開人間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再有人發現他們。當他們實在走不動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溫泉之旁,鐵男是陡然間倒下來的,躺在溫泉邊上,讓溫泉中冒起來的蒸氣,將他的身子罩住,看來像是他全身都裹著厚厚的稀簿棉絮一樣,…原振俠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望著他,過了好一會,鐵男才道:“我……仍然可以肯定,掘開輕見博士墳墓,取走了屍體頭顱的是她!”原振俠緩緩地搖了搖頭,他搖頭,並不是不同意鐵男的推測,而是對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的一種無可奈何的歎息。原振俠道:“現在,全都無關緊要了!”鐵男盯著原振俠,道:“你的意思是她死了?”“她還能生還麼?”原振俠伸手去撥弄溫泉水,深深吸著氣。溫泉中冒出一股難聞的硫磺味來。鐵男道:“她不會死,她想用這個方法來逃開我的追蹤,但是我一定還要追蹤下去!她……不會死,象你告訴我的,輕見博士的事一樣,她不會死!”原振俠心頭怦怦亂跳,輕見和泉吟香!在聽到鐵男這樣說以前,原振俠的心中,即使將泉吟香和輕見小劍兩人聯在一起想過,但也是很勉強的一種聯係。他又深深地吸了一曰氣,溫泉蒸氣令他嗆咳起來,他道:“你說得對,他們……可能是同一類人,還有這樣的人,是卡爾斯將軍!”鐵男現出疑惑的神情來,原振俠就將卡爾斯將軍的事,原原本本講給鐵男聽,自然,也向鐵男提及研究員陳山的死亡。鐵男在聽的時候,瘦削的臉在不住抽動著,顯示出他心中的激動,等到原振俠講完,他才低呼了一聲,道:“天,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原振俠道:“我不知道,隻是可以肯定,他們和我們不同——”他略頓了一頓,、才又道:“如果,卡爾斯頭部的秘密,輕見頭部的秘密,和那個勘八將軍頭顱中的秘密一樣,是有著一片金屬片的話,那麼,這一種人生活在地球上,已有很久了!”鐵男的神情變得很苦澀,道:“不可能的,沒有人頭部可以容下一片金屬片!”原振俠道:“可能的,我就從一個骷髏中,取出過一片金屬片來,而且,研究這片金屬片的陳山,還因此滅亡。我認為他的死亡,和五郎的死。黃教授的死是一樣的。鐵男君,你曾負責調查羽仁五郎的死,除了是神秘力量致他死亡之外,你還有彆的解釋嗎?”鐵男的神情更苦澀,道:“這已經超乎我的職業訓練之外了,我不是幻想家,不能想象什麼叫作神秘力量。”原振俠拾起一塊石子來,拋進了溫泉之中,道:“這種神秘力量,已經不是想象的問題,而是一種實際的存在。你剛才提到泉吟香不會死,我就立即想到——”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鐵男陡然一躍而起,無意義地揮著手,然後道:“你是不是覺察到。被我們懷疑是……是這一種人……的,全是站在成功顛峰上的人物?”原振俠皺了皺眉,道:“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肯定泉吟香的頭部也有著秘密,她頭痛嗎?”鐵男睜大了眼,答不上來,泉吟香雖然出名,但鐵男是一個十分冷靜的人,沒有足夠的熱情去充當影迷。他們的討論,自然沒有結論。他們兩人都有著同樣的心理,都不想見人,所以他們一直往深山走,一直到那場暴風雪來臨。暴風雪突如其來,強風吹著人體,像是千鈞大力在撼著弱草一樣,鐵男和原振俠曾緊緊地手握著手,一起抵抗強風,但是,還是分了開來,各自在雪地中打滾著,很快地,互相看不到對方了。原振俠掙紮著,儘自己一切可能,使自己不被暴風所左右,但他還是滾下了一個峭壁,跌落在積雪堆上,不過,他也幸運地發現了一個山洞。他在山洞中休息了片刻,再出山洞,準備去找鐵男,他依稀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人,他以為那是鐵男,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找到了黃絹。緊緊相擁著的黃絹和原振俠略微分開了些,方便可以看到對方的臉。黃絹的口唇不由自地發著抖,一直帶著一種倔強的線條,但這時已完全消失了,隻令人感到她心中洋溢著的萬分溫柔。原振俠急促喘著氣,道:“你……怎麼又會是你?”黃絹也掙紮出了聲:“你怎麼不在湖底?”他們陡地又抱在一起,唇緊貼著,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吻,來得那麼自然,正在雙方亟度需要對方的吻時發生。然後,他們不斷爭著講話;不斷地接吻,完全沉浸在一種夢幻的境地之中。暴風雪對他們已經不再存在。但是,暴風雪畢竟是存在的,至少在一小時之後他們靜了下來,望著洞口。洞口仍然被抖動飛舞的回回雪花封著,原振俠聳了聳肩,道:“我們沒有法子出去,出不去了!”黃絹看來一點也不在意,道:“或許,我們會死在這裡,也是這種神秘力量的安排,誰叫我們知道了卡爾斯頭部的秘密。”黃絹過去一小時的談話中,已將她看到的一切全說了,和原振俠互相交換了各自所知道的一切。原振俠將臉埋在黃絹的身上,所以他的聲音聽來,有點含糊不清,他道:“如果那是神秘力量的安排,我要感謝,感謝它令我們又在一起了!”黃絹緊緊抱著原振俠,不住地道:“對,要感謝它!”原振俠抬起頭,雙手捧著黃絹的臉,直視著她,黃絹像是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樣,開始時在逃避對方的眼光,但立即勇敢地迎了上去。夢幻又開始,比剛才更熱烈,暴風雪仍然在肆虐,但對他們來說,什麼都不存在,幾乎連自己都不再存在。鐵男和原振俠在暴風雪中分散了之後,他的處境似乎比原振俠惡劣得多,他身不由己,自一個至少有十公尺高的懸崖上,直跌下去。若不是下麵留著厚厚的積雪,他一定跌成重傷當他把自己的身子,困難地從積雪中掙紮出來之後,他繼續滾動著,一直到他在經過一個樹叢之際,用力勾往了其中的一棵樹,他才能拂開臉上的雪,喘著氣,開始打量四周圍的環景,向前走著,在風雪越來越大的時候,他發現一個狹窄的山縫。那山縫的頂上,岩石是連結著的,他閃身進去,大口大口吸著煙。說是山縫,其實也可以算是一個極窄的山洞,鐵男儘量向裡擠,一直到了他無法再擠進去的程度,才停了下來。鐵男是側著身子擠進去的,當他無法再前進的時候,他身子擠在岩石之中,幾乎連頭都無法轉動,他的身子左邊是山縫,寒風從洞回卷進來,令得他感到一陣麻木,而右半邊身子向著裡麵,受不到寒風的直接吹襲。可是,他立時感到情形有點不對,即使沒有寒風的吹襲,也不應該有暖風吹過來。但是,他的確感到有一絲絲的暖意,吹向他的頭際,那種暖意,如果不是身處在極度的寒冷之中,是覺察不到的。鐵男想轉過頭去看,;可是山縫狹窄,他的頭部,無法轉動;漸漸地,他可以想得出,那是有什麼生物在他極近的距離的呼吸!那種輕微之極的暖意,是那個生物在呼吸!鐵男已經凍得幾乎僵硬了,身子本來就在發抖,當他明白了那是什麼生物在呼吸之際,他不禁抖得更厲害。那是什麼生物?是豺熊?是猴子?他的頭不能轉動,左手還勉強活動一下,他慢慢地揚起手臂來,立即碰到了什麼,觸手很柔軟,那是……那是……鐵男不到一秒鐘之內,就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衣服!生物之中,懂得穿衣服的好象隻有人!那也就是說,在他的身邊,距他極近,可能隻有七公分,有一個人在!鐵男立時道:“原,是你麼?”他要大聲叫著,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他叫了一聲之後,他依稀像是聽到了一下呻吟聲。鐵男肯定了自己身邊有著一個人,而他不能轉過頭去,手臂又沒有法子再進一步活動,他一麵大聲叫著問:“原,是你?”一麵身子又向外移動了一下,移出了大約一公尺左右,那地方比較不是那麼狹窄,可以使他的頭部勉強轉過去。當他轉動頭部之際,他的前額和後腦,都擦在岩石上,十分疼痛。他擠進那山縫內有十多公尺,外麵十分光亮,雪的反光令得眼睛刺痛,但在十多公尺深的狹窄山縫之中,光線就十分陰暗。鐵男勉強轉過頭去,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和他剛才一樣,緊緊地嵌在兩麵山壁之間,由於那個人的個子比他小,所以可以和比他更深。鐵男看到了鮮黃色,而在鮮黃色的衣服上,是黑色的長發。鐵男還看不清這個人的臉,這個人的頭向上仰著,看來倒還勉強可以轉動,但是他卻一動不動。不過,鐵男不必看清臉,就可以知道這個人是誰。鮮黃色的衣服,黑色的長發,嬌小的身形,那是泉吟香!泉吟香!鐵男感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振奮,他陡地啊了起來:“泉吟香小姐!泉吟香小姐!”他的叫喊,有了反應,那人慢慢低下頭來,麵對著鐵男。她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之下,看來異常地慘白,一點也不錯,正是泉吟香。泉吟香望看鐵男,口唇顫動著,發出極其輕微的呻吟聲來,看來,她虛弱到了極點。雖然鐵男曾武斷他說過,泉吟香一定還活著,但那隻不過是他的一種想法而已。這時他真的看到泉吟香還活著,他所受到震撼之劇烈,真是難以形容!從墜機起到現在,已經有三天三夜了,三日三夜的饑餓或者還可以捱得過去,可是以泉吟香身上那種衣服,她實在無法逃得過死在寒冷中的命運!可是泉吟香還話著,鐵男可以絕對肯定這一點!鐵男不由自主喘著氣,他好幾次做夢也想著和泉吟香單獨相對,但是再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泉吟香。他又向內移動了一下,然後,自衣服裡,摸出了一小瓶酒來,這種被稱為“旨酒”的米酒,最好是滾燙地來喝,鐵男自從山中那些屋子中得到了它之後,一直都不舍得喝,這時,他咬開了蓋子,竭力伸出手臂,將瓶口對準了泉吟香的口,再將酒瓶放斜。從瓶中流出來的酒,開始並未能流進泉吟香的口中,但泉吟香立時張大了口,酒慢慢流進去。在喝了半瓶之後,泉吟香擰轉頭去,鐵男縮回手臂一口就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他看到泉吟香的口唇在顫動,有微弱的聲音發出來,他握住了泉吟香的手臂,將她拉近自己,才聽到了她在講的話:“我……冷……好冷……”鐵男用力搖撼著她的身子,叫道:“泉小姐,振作些!你要振作些!”為了能將泉吟香更拉近他,鐵男又向山縫口移動了一下泉吟香根本自己無法站得直,她整個人都靠向鐵男,鐵男將她抱著,山縫很窄、鐵男一抱住了泉吟香,寒風吹到她身上的程度。就大為減少,泉吟香的視線,看來也不再那麼散漫,她看著鐵男,過了好一會,才道:“原來……是你!”鐵男見她認出了自己,不禁苦笑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泉吟香看來已振作了不少,她身子不再緊靠著鐵男,眨著眼,道:“你不會再問我關於盜掘墳墓的事了吧!”在如今這種的情形下,實在是絕對不適宜討論這個問題的,但是泉吟香的話,卻勾起了鐵男的心事,他歎了一聲,道:“是你乾的,是不是?”泉吟香垂下了眼瞼,長睫毛閃動著,她停了片刻,才緩緩點了點頭。鐵男的呼吸,立時急促了起來。雖然他已搜集了許多證據,可以證明這事是泉吟香乾的,但是在他的下意識之中,他還是在表示懷疑,因為這實在是太沒有可能的事。他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要在泉吟香的口中,證實自己的懷疑,一大半是為了他職業上的自尊,他要證明自己並沒有推測錯誤,要證明自己是一個第一流的警務人員,而不是他上司責罵他的“混蛋”。這時,當他看到泉吟香緩緩點了頭,承認了事情是她做的,他心中得到了極大安慰,脫口問道:“為什麼,泉小姐?”泉吟香抬頭,向他望來,帶著一種俏皮的,但是又有幾分乞憐意味的微笑。她是第一流的演員,這時,她根本不必講話,單從她的眼神和淺笑之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在要求,彆再問下去。而她那種動人的神情,也足以使得任何人也難以拒絕她的要求!鐵男歎了一聲,道:“好,現在我不問。”他頓了一頓,道:“現在我們的處境十分惡劣,泉小姐,至少有三百人在找尋你,我們要設法脫離險境才好。”泉吟香點了點頭,鐵男轉頭,向山縫外看了一眼,不禁苦笑,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之中,他們是不是能脫離險境,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的事。他盯著泉吟香,又問:“在過去三天,你……你是怎樣捱嚴寒的?”泉吟香現出了一片迷惘的神色來,道:“我不知道,墜機之後,我沒有受傷,我從機艙中跌了出來,落在積雪中。當我發現自己沒有受傷之後,我就儘我一切力量向前走,一直來到這裡!”鐵男搖著頭,道:“你應該留在原地,好讓找你的人容易發現你!”泉吟香苦笑了一下,道:“我怕被你發現,再來追問我這件事!”鐵男心中苦澀,道:“我成了魔鬼了!幸好你還活著,不然,我會被你的擁護者撕成碎片!”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這三天內,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泉吟香道:“沒有……我……”鐵男用力在身邊摸索著,摸出了一塊麥餅來交給泉吟香,泉吟香接過麥餅之後,身子在發著抖!將那塊粗糙的麥餅,一下子就吞了下去。鐵男退到山縫口,向外麵看看,他終於下了決定:“泉小姐,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我們,我們要到外麵去,移動,好讓搜索者發現我們!”他在這樣講了之後,心中暗自祈祝了一句:“老天,搜索隊彆因為暴風雪而停止搜索才好!”然後,他扶著泉吟香,向外走去,暴風雪立時將他們包圍,他們艱難地向前移動。鐵男心中的祝告,並沒有發生作用。在暴風雪發生之後的兩小時,搜索行動的指揮總部,就下令停止搜索。因為太危險了,再有經驗的登山者,也可能在這樣的暴風雪中迷失路途,不是餓死,就是凍死的。事實上,就是搜索的指揮部總不下令停止搜索的話,對鐵男和泉吟香來說,也不會好多少。因為搜索的範圍,是以墜機的奧穗高嶽為中心,漸漸擴大開去的,這時,也不過到達了前穗高嶽,西穗高嶽和涸澤嶽一帶。距離宗吟香所汪的黑部湖東岸,還相當遠。再退一步說,就算搜索隊已到了黑部湖的附近,要在這樣的暴風雪中發現兩個人,也是極其困難的事。暴風雪,在天文台的記錄上,是從開始下雪算起,到雪停為止,一共是六十二小時。在這又是三天的時間中,麵對著電視機的數以千萬計的人,對於泉吟香小姐還能生存一事,早已絕望了。當暴風雪終於過去之後,搜索工作再度展開,但是目標已是屍體,而不是救援。因為在這三天之中,天文台建立在山區的觀察站,所記錄的最低氣溫,是零下之十九點四度,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在暴風雪開始之際,泉吟香的健康狀況絕對良好,在暴風雪結束之際,她也必死無疑了。搜索工作還在進行,隻是默默地進行,每一個人都心情沉重,誰也不想多說話。鐵男和泉吟香終於被發現了,那是在暴風雪結束後第八天的事,而且發現的過程,還相當曲折。搜索隊始終未曾到達黑部湖左近。在暴風雪結束之後,黑部湖畔觀察站中的那些人,也開始活動。在暴風雪肆虐的六十多小時之中,那些人之間,曾經有過極其激烈的爭辯。孟雄和最早遇到黃絹的兩個,以及另外一個年輕人堅決認為黃絹和赤軍分子之間的糾纏,一定有內幕。看來黃絹的生命並不發生危險,如果報了警,赤軍份子是絕不會害怕殺人的!爭辯事實上是在暴風未發生前已經開始了,也就是黃絹一被赤軍份子押走之後發生的事。等至風雪驟然而來,還沒有結果,孟雄不顧一切,利用無線電話,和最近的警務人員聯絡。可是那時候,已經遲了,暴風雪阻止了一切行動的展開。一聽到有赤軍分子出現,接到報告的警員立時緊張了起來,立刻又向上級報告,一層層報告上去,三小時之後,報告和詳儘的資料,已經送到了全國警察總監的辦公桌上,一個小型的高級人員會議,立時召開,一位高級官員的話,是這次會議的結論:“據報告,黑部湖附近的天氣,極端惡劣,任何活動,都無法進行。根據描述,那五個赤軍分子,是多次犯案,正在通輯的危險分子。現在能做的是,立刻派人前往該地,等待壞天氣過去,開始行動。估計在這樣的壞天氣之中,赤軍分子也必然被風雪困在山區之內。”那個高級官員的結論是正確的。立即從東京出發,由七位經驗豐富的警官組成的一個特彆小隊,以最短的時間,到達了針木穀,天氣壞得無法再向山區前進。針木穀,就是赤軍要預定將黃絹帶到那裡去上車的地方。在針木穀,特彆小組和駐守當地的警員一展開工作,就發現了一輛客貨兩用車,停在路邊。據目擊者稱,曾經有四個人,自這輛車中下來,向黑部湖方向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