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又來了!(1 / 1)

盜墓 倪匡 4817 字 1個月前

我說“比較有條理”,其實也雜亂無比,所以,我並不將阿達的回答照話實錄,而是在整理了一番之後再寫出來,這樣,對於當時曾發生了一些甚麼事,比較容易明白。阿達是病毒的徒弟之一,病毒究竟有多少徒弟,不必去深究,其中有些很有身分,像阿達就是,他有大學考古學的碩士銜頭,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商人家庭,可是偏偏熱衷於盜墓。據他後來自己陸陸續續向我說起,單為了見病毒一麵,就不知花了他多少心血,而終於能拜在病毒門下,做病毒的徒弟,所花的時間、精力,比四年大學課程更甚。但是,阿達在病毒門下,學到了一些甚麼呢?前後七年,甚麼也沒有學到。因為不幸得很,阿達被病毒認為沒有天才。盜墓人也要有天才麼?病毒的說法是:當然要有!任何藝術家,都是九分天才,一分努力。莫紮特四歲就能作曲,他再努力,也不過四年的時間,你能叫一個鞋匠花四年功夫就學會作曲嗎?盜墓是一種高度的藝術,非靠天才不可。他在三歲時就能爬進曲折的墓道,把墓裡最名貴的東西帶出來,這不是天才是甚麼?阿達由於沒有盜墓的天才,所以在病毒門下,一直庸庸碌碌,毫無表現。不過,他總算是病毒的弟子,在病毒豪奢的住宅中,聽病毒吩咐他辦一些瑣事的資格,還是有的。阿達在提到他自己有這個資格時,曾十分鄭重地聲明:千萬彆輕視這個資格,要能在病毒身邊辦瑣事,比當埃及總統的隨身保衛還要忠貞靠得住,比當考古學教授要有更多的知識。(胡明聽到這樣聲明,隻好悶哼一聲。)阿達說病毒從來不相信彆人,甚至連死人都不相信,所以,不是他認為靠得住,不能常在他身邊。而病毒對各地古墓的認識之深,如數家珍,在他身邊,如果不是有這方麵豐富的知識,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去。我始終覺得阿達很可憐,所以他在這樣自我標榜的時候,我並沒有表示甚麼意見,而且,竭力忍著,不使自己笑出聲來。在明白了阿達的身分之後,才可以明白何以那三個人來的時候,阿達首先看到“他們”。是的,阿達口中的“他們”,是三個人,三個男人,三個穿著沙漠中遊牧民族服裝的男人。沙漠中遊牧民族的服裝,寬大,連頭套住的白色長袍。那三個男人來的時候,將頭罩拉得十分低,連他們的臉也看不清。阿達在警衛室中──病毒的住宅,有許多間警衛室。每一間警衛室的設備,大致相同,有許多閉路電視,可以察看各個角落的情形。阿達所在的那間警衛室,專門負責監看整個住宅的大門和圍牆。大門就是我去拜訪病毒時首先到達的那座大鐵門。在大鐵門附近發生的事,警衛室都看得見,在那裡發出來的聲音,警衛室中,也都聽得見。時間是下午,他看到電視螢光幕上,大鐵門外,出現了一輛車子,車子駛近,在大鐵門前停下,從車中下來了三個穿著白長袍,連臉麵也看不清楚的男人。看門人迎了上去,那三個來人中的一個道:“我們要見哲爾奮先生。”看門人呆了一呆,連他也不知道誰是“哲爾奮先生”。看門人道:“這裡沒有甚麼哲爾奮先生。你們早已闖進了私人地方的範圍,請立即離去。”那來人的聲音,聽來冷而堅硬,極不自然,像是由甚麼機器,而不是由人發出來的。(阿達用這樣的話形容三個人的聲音,我大吃一驚,立時想起了我接到的那個怪電話。)那人又道:“怎麼會沒有?哲爾奮先生,就是你們的主人,這所巨宅的主人。”看門人的神情極疑惑,通過電視在監看的阿達,也極其疑惑。“哲爾奮先生”這個名字聽來十分陌生,連阿達也沒有聽說過。看門人道:“我相信你弄錯了,我的主人是──”他講到這裡,停了一停,主人的外號是“病毒”,但畢竟隻能在背後叫叫,是不能當著外人講出來的。那三個人中的一個道:“是,他……人家全叫他病毒,不過哲爾奮才是他的名字,請你去告訴他,有三個遠方來的朋友要見他。”阿達這時,也感到十分奇怪,他通過傳訊係統,向看門人道:“請三位來客等一會,我去通報。”阿達轉過身,按動了一下掣鈕,向病毒報告有人客來訪的情形。病毒當時,獨自一個人在第三號收藏室中。在病毒的住宅之中,一共有二十間收藏室。連他,作為病毒的徒弟,已經有資格在這所豪華住宅中隨便行走的人,這二十間“收藏室”也是禁地,除了病毒之外,隻有齊白進入過這二十間收藏室,還有一個中國人,也曾由病毒帶進去過。阿達不知道這個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的中國人的名字,但可想而知,那一定是單思。(阿達提及那二十間“收藏室”,胡明的眼睛都幾乎凸出來,而且不由自主,吞著口水。當然,病毒的收藏室中,不知藏有多少得自世界各地的古物,足以令胡明這樣的考古學家,做夢也想看。)病毒的聲音十分憤怒:“甚麼人要見我?我在收藏室的時候,不見任何人。”阿達忙道:“是,適適師父,不過這三個阿拉伯人,他們要見哲爾奮先生,並且說,那就是你的名字。”病毒發出了“啊”地一聲,靜了好一會:“我在書房見他們,你去帶他們進來。”阿達駕著車,帶那三個人走向建築物。阿達心中十分好奇:“主人的名字是哲爾奮?連我也不知道。”那三個人中的一個道:“的確,沒有甚麼人知道,那是他很早的時候用過的一個名字。”阿達又向那三個人望了一眼,這時,他和那三個人麵對麵,隔得極近,但是卻仍然看不清那三人的臉麵,因為三個人的頭巾壓得很低。車子在建築物的門口停下,阿達先下車,請那三個人也下車。帶著那三個人,經過了一條相當長的走廊,才到達一個寬敞的接待廳。在通過那條走廊的時候,實際上已經進行了一係列安全檢查:全是在暗中進行。如果來人身上有危險物品,警衛室早已知道。到了接待廳之後,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過來:“主人在書房。”阿達帶著他們,走進另一條走廊。那條走廊的裝飾,比古埃及的宮殿,還要豪華。在阿達的記憶之中,經過這條走廊而能不東張西望發出驚歎聲的,隻有那三個人。走廊的儘頭是兩扇鑲有各種寶石圖案的門,他們來到門前,門自動打開,裡麵是一間極寬敞的書房,病毒坐在書房一角的沙發,他看來瘦小,但是雙眼有神。阿達帶著那三個人直來到了沙發前,令得他感到有點驚訝的是,病毒很少見客,萬一要見,那幾個保鏢一定在場,但這時,卻隻有病毒一個人。當阿達帶著那三個人來到那組沙發前麵時,病毒道:“三位請坐,三位從庫爾曼來?”庫爾曼是波斯北部的一個山區,十分隔僻。那三個人中的一個道:“不,不是,我們不是從那裡來,比庫爾曼遠得多了,哲爾奮先生。”病毒略為震動了一下:“阿達,你出去。”阿達答應了一聲,剛要退出去,病毒忽然又改變了主意:“阿達,你留下來也好,聽聽我們的客人有甚麼話說。”阿達立時又站定,就在這時,那三個來客中的一個,抬頭向他望了一眼,使阿達有機會和那人的目光接觸。那人的目光一閃,阿達震呆了二十秒之久,當他又定過神來之際,三個來客,都已坐了下來,病毒在說著話:“我沒有用那個名字超過七十年,三位居然還能知道。”那三個人中的一個道:“誰會忘記這個偉大的名字?東突厥頡利可汗所建的神廟,隱沒在地下一千多年,就是由這個偉大的名字發掘出來的。”病毒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了高興的笑容。人總是喜歡他人稱讚,病毒甚至高興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三位來,是——”還是由那個人開口說話:“我們想委托哲爾奮先生進行一件事。”病毒皺了皺眉:“我已經退休了。”那人的聲音,聽來顯得十分急切:“除了你之外,我們想不到有甚麼人可以進入那墓室去。”(我聽到這裡,和胡明互望了一眼。胡明“啊”地一聲:“那三個人,是要求病毒進入一座古墓。”胡明所說的,和我所想的一樣。)病毒“嗯”地一聲:“早十年,或許會接受這樣的挑戰,如今,真的已經退休了。”那人的聲音更急促:“但是……但是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盜墓人,你能進入任何墓室,那個墓室,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進得去。”病毒仍然搖著頭,那人身邊的另一個人,碰了那人一下,低聲講了一句甚麼,像是在提醒那人,那人忙道:“或許,我還沒有提及報酬——”病毒笑了起來,攤了攤手:“你們一定也可以看得到,沒有甚麼東西可以引起我的興趣,我這個年紀——”病毒講到這裡,打了一個嗬欠,又道:“我這個年紀,說退休,就是真的退休,沒有甚麼酬勞再可吸引我。”病毒幾乎已擁有一切,金錢對於他,沒有任何刺激作用了。那三個靜靜聽病毒講著,等病毒講完,那人才道:“哲爾奮先生,我們提出的酬勞,是——”他講到這裡,向阿達望了一眼,阿達又陡地怔了一怔,因為那人的眼睛,看來也是一種深邃的暗綠色,那種令人震驚的程度,就像是在黑暗之中,忽然用電筒照亮了一隻黑貓的眼睛。這是阿達上一次吃驚的原因。由於震驚,他沒有聽清那人對病毒講了甚麼,隻聽到病毒在叫他,叫到第三聲,他才定過神來,病毒隻說了一句極簡單的話:“阿達,你出去。”阿達答應著,離開了病毒的書房。我有點惱怒,道:“你就離開了?”阿達睜大了眼:“是啊,我當然要離開。”我悶哼了一聲:“那麼,那三個人——”阿達道:“我出了書房,主人隻吩咐我離開,沒有叫我走遠,所以我在書房的門口等著,大約等了十分鐘,我才又聽到了主人的聲音,叫我進去。”我又悶哼了一聲,瞪著阿達,心中罵了他十幾次笨蛋,但為了避免打擾他的敘述,忍住了沒有罵出來。阿達又進了書房,看了病毒正在急速地來回踱步,神情顯得異常的興奮,一看到阿達,就道:“快,用一切可能,用最短時間,找齊白來。”阿達連聲答應,又忍不住向那三個來客望了一眼,三個來客沒有甚麼特彆,仍然坐著。阿達又退了出去,也退出來之後不久,另一個病毒的徒弟匆匆走向書房,阿達和他講了幾句話,那徒弟說:“主人要安排一間最好的客房,客人是甚麼人?”阿達沒好氣道:“鬼知道。”那三個神秘的客人,在接下來的三天,住在客房之中,病毒每天都問上幾次,找到齊白沒有?齊白在三天後聯絡上,他在巴黎,病毒的私人飛機立時起飛,將齊白自巴黎接到開羅來。齊白是阿達陪進去的,阿達已儘自己所知,對齊白說了病毒要見得那麼急的原因,是因為有三個人,要求病毒進入一個墓室。齊白中等身材,膚色黝黑,看起來既像是東方人,又像是西方人,他究竟多大無法從他的外表上看出來。他的步履永遠輕盈矯健,全身精力彌漫。他衣著入時、華貴,齊白在高級社交場合出現,人人都當他是東方的甚麼貴族,氣派萬千,沒有人知道他是盜墓人。齊白當時,聽得阿達簡單地介紹了病毒要見他的原因之後,笑著,在阿達的麵前,彈著手指,發出“拍”地一聲響:“你師父退休了,他推薦我去做。”阿達也料到這樣,雖然他覺得有點委屈,因為他也自以為是一個傑出的盜墓人,病毒為甚麼不把任務委托給他?但他想到自己和齊白相比較,畢竟還相去甚遠,他倒也心平氣和:“那一定是十分難以進入的一個墓室。”齊白笑道:“對我來說,沒有甚麼墓室難進入。”阿達歎了一口氣,齊白有資格這樣說,他就不能這樣自誇。說話之間,已經到了書房門口,書房門自動打開,病毒和那三個來客,全在書房中。阿達記得十分清楚,齊白一現身,那三個神秘來客,一起轉頭,向齊白望來,阿達就注意到,齊白陡地震了一震,阿達知道齊白震動的原因,一定是因為那三個人的眼睛所發出的光芒,實在令人吃驚。病毒看到齊白:“過來,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齊白一麵張開雙手,一麵向前走過去,來到了病毒麵前,將病毒緊緊擁抱了一下:“酬勞是甚麼?”病毒嗬嗬笑著:“我早知道你第一個問題是這個。”齊白坐下來,翹起了腿:“你一定早已想好答案了?”病毒道:“是。隻要你做得成,酬勞是——”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道:“酬勞是,我二十間收藏室,隨便你要一間。”病毒這一句話才出口,齊白整個人都呆住了。齊白是呆住了沒有出聲,在一旁的阿達,卻沉不住氣,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聲。阿達發出驚呼聲,不能怪他,因為病毒的那二十間收藏室,他雖然沒有到過,但究竟有多少稀世奇珍收藏著,他也約略知道。病毒一開口,提出給齊白的酬勞如此驚人,那麼,他有甚麼好處?那三個神秘客人許給病毒的好處是甚麼?阿達根本沒有機會定過神來,他一發出驚呼聲,病毒已經喝道:“阿達,出去。”阿達敘述到這裡時,我不由自主叫了起來:“不,阿達,你要留著。”阿達向我望來,誰知道胡明就在這時,忽然像發了狂一樣,雙手抓住阿達心口的衣服。阿達吃驚之極:“胡教授,你乾甚麼?”我也吃了一驚,因為我也想不出胡明為甚麼突然之間,會如此失態的。胡明喘著氣:“阿達,你這混蛋,你為甚麼從來也未曾向我提起過這點。”阿達道:“我……不知道你想知道。”胡明的神情仍然極其激動:“病毒不會這樣對齊白說,不會。”阿達道:“是真的,真的。”胡明喘著氣:“如果齊白要的是病毒收藏之中,一個完整的金字塔中心部分,病毒難道也答應?”阿達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走過去,將胡明和阿達分了開來,阿達神情駭然地看著胡明。胡明又喘了一會氣,才鎮定下來:“對不起,阿達。”他立時轉向我:“你不知道,病毒的收藏中,有一組寶物,是他在金字塔中得來的,一個法老王用來葬他小兒子,那是無價之寶,全是黃金鑄成。”我聽得胡明這樣說,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那又怎樣?這組寶物在病毒處,和在齊白處,有甚麼不同?”胡明的眼睜得老大:“當然不同,病毒已經老了,他死了之後,就有可能將他的全部珍藏,都捐給國家,而齊白,任何東西到了他的手裡,就一定賣給人。”我搖頭道:“你不必瞎緊張,你沒聽阿達說,齊白要完成任務之後,才能得到報酬?”胡明苦笑了一下:“沒有甚麼墓室是齊白進不去的!他一定可以完成任務。”一聽得胡明這樣講,我心中陡地一動。我已經知道齊白進入了一個極其奇特的墓室,而這個墓室,是病毒叫他去的,條件極其優厚。而齊白之所以會進入那個墓室,是有三個神秘人物的要求,病毒自己不去,才委托了齊白。至於那是甚麼樣的墓室,我全然不知,隻知道那墓室一定怪異莫名──這一點,有齊白寄給我的那兩卷錄音帶可資證明。齊白是怎麼進了那墓室的,我也不知道,齊白是不是曾邀請單思共同行事,單思在整件事中,扮演著甚麼樣的角色,我也不知道。整件事仍然在迷霧中,但是總知道是怎樣開端的。我問阿達:“你真的離開了?”阿達苦著臉:“師父……主人叫我離去,我怎麼能不走?”我用力揮了一下手:“那麼,你不知道病毒要齊白去的墓室是在甚麼地方?”阿達搖著頭:“不知道。”阿達在驚叫了一聲之後,病毒就喝令他出去,齊白在那一刹那間,定下神來。阿達不敢違抗病毒的命令,但是他實在十分不願意,他故意走得很慢,所以在他離開之前,還聽到了幾句對話。齊白長長吸了一口氣:“真的?”病毒道:“我甚麼時候騙過你?”齊白再吸了一口氣:“好,那墓室在甚麼地方?”病毒道:“這三位客人,會向你詳細的解釋,他們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屍體。”阿達隻聽到這裡,腳步已慢到不能再慢了,病毒發現他故意拖延,又大喝了一聲:“阿達,你怎麼還在?”這一聲大喝,令得阿達急急打開門,離開了病毒的書房,書房之中,齊白、病毒和三個神秘客人,又說了一些甚麼,阿達聽不到了。這次,論到我緊張,我伸手指著阿達:“你聽清楚了?病毒說‘他們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屍體’?是這樣說?”阿達極其肯定地道:“絕對。”我望向胡明:“有人偷入古墓去,目的隻是為了偷盜屍體的?”胡明道:“當然有,看是甚麼人的屍體。屍體、木乃伊,本身都極有價值。”我悶哼了一聲:“病毒許給齊白的酬勞如此驚人,可想而知,病毒能在那三個神秘人物處所得的好處更甚,屍體除了學術上的價值之外,還會有甚麼價值?”胡明翻著眼,答不上來。我又道:“他們用甚麼東西打動了病毒的心?”胡明沒有好氣道:“我和你一樣,甚麼也不知道。”我呆了好一會,的確,這幾個問題,除了病毒本人之外,似乎沒有甚麼人可以代為解答。我又向阿達望去:“你剛才進來的時候,嚷叫著那三個人又來了?”阿達道:“是他們來到。”我道:“他們來,你為甚麼害怕?”阿達的神色驚疑不定,像是不知該說好,還是不說好。我道:“你隻管實說,隻要你說的是實話,病毒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你。”阿達連喘了幾口氣:“我隻覺得那三個人很怪,因為他們上次來過了之後……主人……也變得很怪。”我揚了揚眉,不再發問題,讓阿達講下去,阿達想了片刻:“我退出書房之後,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裡麵又講了些甚麼。過了大約半小時,書房門打開,齊白哈哈大笑,走了出來。”齊白哈哈大笑著,走了出來,向在書房門口呆立著的阿達,作了一個鬼臉,一拳打在阿達的肩頭上:“阿達,你猜我要了老頭子的甚麼寶物?”阿達悶哼了一聲:“齊白先生,我也學會了不少盜墓的本領,可是一直沒有像樣乾過,如果你要助手的話——”阿達的話還沒有講完,齊白又已經大笑了起來,指著阿達:“你?不行!不但你,連老頭子也不行。隻有我,偉大的盜墓者齊白,才可以做得到,那是非同凡響的一次偷盜,足以名垂青史!”阿達的脾氣十分好,雖然齊白那樣奚落他,他還是道:“齊白先生,你總要助手的。”齊白“哈”地一聲:“對,你倒提醒了我,我需要找一個人合作,嗯,全世界夠資格的,也隻有那個中國人了。”齊白一麵說著,一麵已不再理會阿達,步履輕鬆地走了出去。阿達當然知道,齊白口中提及的那個“中國人”是單思:病毒、齊白和單思,是當世最偉大的三個盜墓人。阿達自度本領不能和他們三人相提並論,自然也沒有甚麼話可說。齊白一走開,病毒在書房叫道:“阿達,送客人離開。”阿達一回頭,那三個人已經站在門口。自始至終,那三個人的頭巾一直壓得很低,阿達一直未曾看清他們的臉麵。他答應了一聲,便領著三個來客向外走去,一麵找點話來客套:“三位不在這裡多住幾天,要回去了?”阿達隻隨便問一句,三人中的一個,突然以聽來十分凶狠的語氣道:“回去,齊白事情辦不成,誰也彆想回去。”那人的聲音,本來就刺耳,這時聽來,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接著,他聽到另一個人,以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講了一句,剛才那人也就不再出聲。阿達直到這時,才回過頭來,向那三人望了一眼,那三人倒也沒有甚麼異狀。阿達繼續帶著他們向外走:“齊白是第一流的盜墓人,但即使是第一流的盜墓人,有時也會失手。”還是剛才那個用凶狠聲調講話的人開口,不過這次,他的聲音咕噥著,聽來像是自言自語:“最好齊白能成功,不然,哲爾奮也得不到他的酬勞,哼哼,那時,他可完了。”阿達本來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這時心中更是駭然,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他將那三個人送出了大門,看著那三個人登上他們來時所乘的車子,疾駛而去。阿達一直心中惴惴,不知道齊白如果不成功,會有甚麼不幸降臨,他也曾用言語試探,可是他的智力和病毒相去太遠,話還沒有說出來,就叫病毒一瞪眼,將他的話瞪了回去。不過,據阿達說,他在暗中觀察,發覺自那三個人和齊白離去之後,病毒的情緒變得很古怪,像是焦急地期待著甚麼。病毒吩咐,一有齊白的消息,立時通知他。但是齊白卻一直沒有消息。看起來,齊白自從那次離開之後,一直沒有和病毒再聯絡過,反倒寄了兩卷錄音帶給我。病毒焦切地在等待齊白的消息,明知齊白曾寄過錄音帶給我,居然能沉得住氣,不過,他聽到了單思的死訊,大是震驚,原因我多少有點明白。病毒知道齊白接到任務,考慮到一個人不易完成,會去找單思,單思死了,說明齊白的工作進行得極不順利,所以他才那樣震驚。由此可知,病毒對於齊自的工作進行如何,十分緊張和關切,當然是基於那三個神秘來客許給病毒的酬勞。我將事情約莫整理出了一個頭緒,和胡明商討著,胡明也同意我的見解。然後,我問道:“那三個人,究竟許了病毒甚麼好處?”胡明歎了一聲:“是不是那三個人威脅他,要是齊白辦不成這件事,會對他不利?”我道:“就算那三個人曾這樣說過,病毒也不見得會怕,他有足夠的條件,防止任何對他不利的事。”胡明道:“這就真猜不透了。”他望向阿達:“那三個人又來了?”阿達又現出驚駭的神情來:“是的,他們又來了,就在兩小時前。”阿達又見到那三個人,那三個人的裝束、動作,和上次來的時候,完全一樣。他看到那三個人由人帶領著,來到了書房的門口,正以十分急促的腳步,走向書房。書房門打開,三個人走進去,阿達趁門打開的時候,向內裡望了一下,看到病毒在書房之中,背負雙手,急速地踱著步。在阿達的記憶之中,病毒不論碰上甚麼大事,都未曾這樣急躁不安。再加上阿達早就認定這三個人身分神秘,不懷好意,所以當三個人進去,書房門關上之後,他就守在書房的門口。書房的隔音設備極好,阿達在門外,動用了一些竊聽的儀器,聽到了一些劇烈的爭吵聲,愈聽愈是害怕,想來想去,沒有甚麼人可以訴說,隻有胡明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才直奔胡明的住所而來。阿達的敘述告了一段落,胡明的臉色,難看之極,冷冷地道:“你現在來找我有甚麼用?我能幫忙甚麼?事情的整個經過,我到現在才知道。”胡明是在怪阿達為甚麼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和他提起過。我道:“阿達,照你看來,病毒是不是受著甚麼脅逼?”阿達道:“我不知道,真的,那三個人是甚麼路數,我完全不知道。”我望向胡明:“病毒上次和我見麵,一點實話都沒有說,我要再去找他。”胡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出為難的神情。我正想責備他沒有用,而且,我也擬定了一套可以使病毒見我的言詞。而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起來,我聽到一個十分急促的聲音在問道:“有一位衛斯理先生,在不在?”胡明和阿達一聽到那聲音,就怔了一怔,分明那是他們的熟人。阿達立時壓低聲音:“糟,大師兄來了,我得躲一躲。”我還未曾明白阿達口中的“大師兄”是甚麼意思,胡明已打開了書房的另一扇門,連拉帶推,將阿達塞了進去,接著,他就打開了書房的門,大聲道:“啊哈,是甚麼使我們偉大的人物到我這裡來的?”隨著那過分阿諛的歡迎詞,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看來極神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那中年人帶著一股極度的傲氣,在走進來的時候,隻向胡明略為點了一下頭。可是一看見我,態度立時大大轉變,竟然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深知“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道理,這人氣派非凡,但既然是他有事來找我,我樂得搭搭架子,所以我隻是愛理不理地點了一下頭。那人道:“衛斯理先生,我主人差我來看你——”我冷冷地道:“你主人是誰?”胡明在一旁,像是生怕我得罪了那個人一樣,搶著道:“這位是都寶先生,是最偉大的盜墓人的首傳弟子。”我直到這時,才知道阿達口中的“大師兄”是甚麼意思,原來這個人是病毒的大徒弟。病毒派他的大弟子來見我,一定是有要事要求我,我心中極其高興。態度卻仍然冷漠:“哦,我還以為盜墓人一定要小個子才好,容易從掘出的地道之中鑽進去,哈哈。”我毫不留情地調侃,胡明的臉色發青,那身材高大的都寶,神情也很尷尬:“衛先生,主人說,上次他對你不禮貌,請你原諒。”我悶哼了一聲:“如果我已成了那三頭黑豹的點心,不知道你主人準備怎麼補救?”都寶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自身邊取出了一架小錄音機來:“主人托我帶來了幾句話。”他說著,自顧自按下了一個掣,錄音機中,傳出了病毒的聲音。病毒先叫了我一聲:“衛先生。”在叫了我一聲之後,停了好一會,像是老奸巨滑如病毒,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詞才好。在大約十秒之後,他的聲音才繼續下去,“不論你要甚麼酬勞,我都可以答應。請你跟都寶來,我們可以麵談。”病毒帶來的話,真是隻有“幾句話”。這幾句話中,也已表達了他對我的要求。我呆了一呆,胡明卻已發出了一下歡呼聲:“衛,答應他,答應他。”我狠很瞪了他一眼,問都寶道:“我可以和他會麵,但是絕不等於我會替他工作。”都寶忙道:“不要緊,不要緊,主人說,務必要請你去和他見見麵。”剛才我還挖空心思想見病毒,忽然之間,情形反了過來,我不禁哈哈大笑。都寶顯然不知道我為甚麼發笑,隻是瞪著眼望著我。我一麵笑,一麵道:“好了,這就走吧。”都寶忙道:“是,是,車子就在外麵。”胡明來到了我的身邊,壓低聲音:“問他要那一組完整的黃金葬品。”我曾聽他講起過病毒所有的那一套“完整的黃金葬品”,那是一個法老王為了他夭折的兒子所製造的,據說,單是黃金的本身,重量已超過二十噸,再加上全是一係列的藝術精品,價值之高,無可估計,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三個月前,齊白也曾得到過病毒的許諾,他是不是也提出要這套陪葬品,不得而知。我這時聽胡明這樣提醒我,想到的倒不是這組陪葬品的價值如何,而是想到,病毒向我提供了對齊白同樣的許諾,那麼,他要我做的事情是甚麼呢?會不會他要我做的事,就和他要齊白去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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