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探王宮發現國王的秘密(1 / 1)

頭發 倪匡 4178 字 1個月前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多半是巴因和一些鄉人做的事,那麼,應該有點痕跡留下來,所以當我找不到那間石屋的任何痕跡之際,我心中的疑惑,愈來愈甚。就在這時,在我身後的柏萊,忽然叫了起來:“有人來了!”柏萊叫了一聲,我抬頭看去,已看到一輛車子,向我疾駛而來,那輛車子著亮了車頭燈,直射著我和柏萊,以致我要自然而然地用手遮住自己的雙眼。車子的來勢很快,一下子就來到了我們的麵前。那時,我還不知道車子上的是甚麼人,但是車頭燈照射著我,我冒險生活的經驗,使我自然地感到,自己在明處,人家在暗處,總是一件十分不利的事,所以我立時向後退出了幾步,到了車頭燈的照射範圍之外。當我來到暗處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情形。柏萊沒有我這樣的經驗,儘管他看來也覺得十分不舒服,用手遮著眼,可是他卻沒有退開去,他隻是在叫著:“喂,你們乾甚麼?”這時,我也看到了那輛車子,那是一輛十分華貴的房車,在車門上,有一個徽飾。那是尼泊爾國王的徽飾!不論是不是國王親自來了,我被車中的人發現,總不是好事,所以我連忙又退開了幾步。就在此際,車門打開,兩個軍官先下車,接著下車的那個人,我再熟悉也沒有,他就是第一次請我去見國王的禦前大臣。禦前大臣下車之後,我看到了車中還有一個人坐著。我一看到了禦前大臣,心就怦怦亂跳。我又到尼泊爾來了!這是一件十分難以解釋的事!就在我思索著該怎樣掩飾自己之際,我已聽得禦前大臣十分不客氣的聲音在問柏萊,他道:“你是甚麼人?你在這裡乾甚麼?”柏萊顯得有點惱怒,反問道:“你又是甚麼人?”禦前大臣身邊的兩個軍官叱道:“大臣問你話,你必須回答,放下手來!”柏萊呆了一呆,放下手來,燈光直射在他的臉上。彆忘了這時的柏萊,是一個黑軍族的土人,當他眯著眼以適應強烈的燈光之際,樣子真是怪得可以。柏萊的應變能力,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大概聽我說起過禦前大臣和我之間的事,所以他攤著手,說道:“我是遊客,迷了路,要怎樣才能回到酒店去?”禦前大臣盯著柏萊,接著,又向我望了過來。我估計以他和我之間的距離,天色又這樣昏暗,他認不出我的容貌來,所以我隻是站著不動,並沒有畏縮,以免反而引起他的疑竇。就在禦前大臣向我望來之際,柏萊又幫了我一個忙,大聲叫道:“亨利,不必怕,這裡有兩個軍官,一定可以指點我們歸途!”我含糊地答應了一聲,禦前大臣本來向我走前了一步,這時才轉回身去,指著柏萊:“這一帶已由軍事當局下令,列為禁區,你們快離開這裡!”一聽得禦前大臣如此說法,我心中陡地一動。而這時,柏萊索性做戲做到十足:“軍事禁區?為甚麼我們來的時候,看不到任何標誌?”禦前大臣的聲音很不耐煩:“我現在通知你也是一樣,快離開!”柏萊嘀咕著,表示不滿,向我們的車子走去,我也向前走去,不一會就追上了柏萊,低聲笑道:“你真有辦法,要是被禦前大臣看到了我,事情就麻煩得很!”柏萊吸了一口氣:“車中不止一個人,你注意到了沒有?”我說道:“我看到了,這個人──”柏萊接口道:“他坐在一輛車後座的左首,通常,這是車子主人的座位,這個人的地位,比禦前大臣還要高,你以為他是誰?”我將聲音壓得極低:“國王?”柏萊沒有出聲。我們已經來到了吉普車旁,我們一起上了車,柏萊發動車子,向前直駛出去,我們看到那輛車子的車頭燈,一起照射著我們,直到我們駛出了燈光照射的範圍之外。柏萊回過頭來,望著我:“我相信你沒有記錯,那豎立著奇異雕刻的石屋,一定就在剛才我們站著的那個地方!”我有點奇怪:“你為甚麼這樣肯定?”柏萊道:“你沒聽禦前大臣說,這裡列為軍事禁區,當然是為了那奇怪的石屋之故。不讓人接近它!”我不禁笑了起來:“石屋根本不存在了,讓不讓人接近,有甚麼關係?”柏萊搖頭道:“我也不明白,但是事情看來十分嚴重,如果在車中的是國王,那麼國王和巴因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國王和那古怪的石屋之間,一定也有著某種聯係,你想是不是?”我腦中很亂,但是柏萊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柏萊道:“所以,我們應該分途去進行,回到加德滿都之後,我繼續去找巴因和白素,你──”我陡地一震,立時想到柏萊想說甚麼,是以我立時大聲道:“不,我不去!”柏萊歎了一口氣:“好,你不去,那就隻好我去了,一定要去,一定可以在那裡探出一些因由來的。”我望著柏萊,我發現他的思想極其靈敏,對他人心意的領悟能力,也在常人之上,而且有著一種異常的自信力,好像他說的話必須被遵從,不可抗拒!我沒有理由相信柏萊以前就是這樣的人,因為一般來說,嬉皮士總是糊裡糊塗的,而他和辛尼,是不折不扣的嬉皮士!柏萊是不是在經過了突變之後,忽然變得精明能乾了?難道一個印地安人的身體,比他以前的身體更有用?不過這時,我沒有機會去探索這個問題,因為柏萊又已咄咄逼人地問我:“是不是?你說是不是?”我想了一想,才緩緩地道:“柏萊,你要知道,偷進王宮去,那不是鬨著玩的,一旦被發現,後果如何,你應該想得到!”柏萊道:“如果被發現,可以求見國王,我相信國王的心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隻是我們掌握了這一點,國王至多將我驅逐出境!”我苦笑道:“國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君子,你這樣做是不是──”柏萊卻粗魯的打斷了我的話頭:“那我不管,我要回去!任何對我的回去有一絲一毫幫助的事,我都要去做,我一定要回去!”這時候,我心中真的感到十分吃驚。我吃驚,是因為柏萊在這樣講的時候那種咬牙切齒的情形,甚至他額上的筋,都現了起來。而接下來,更令我吃驚的是,他竟然立即覺察到了自己的神態十分不對,所以立即恢複了常態,而且企圖掩飾他剛才表現出來的那股“狠勁”,在刹那之間,他的語調變得十分柔順:“我實在太想回去了,你知道,太想了!”柏萊這樣說,自然是希望我原諒他剛才的粗暴。但是由於他轉變得如此之快,那真使我震驚。首先,柏萊的話,使我感到他為了“回去”,簡直有點不擇手段!這和我已知的“回去”的條件,絕不相合。光是這樣,還可以解釋為他向往永生,急於要“回去”。可是,他隨之而來的那種掩飾,卻不折不扣是一種邪惡!我迅速地轉著念,一麵隨口應道:“我明白──”然後,頓了一頓:“既然這樣,還是讓我去的好,至少我去過兩次,比較熟悉一點!”柏萊很高興地道:“本來你就是最理想的人選,趁今晚就去!一有消息,立刻到酒店來聯絡!”這時,連我自己也說不出為了甚麼緣故,心中感到了一重隱憂。這股隱憂,十分強烈,我感到柏萊在變,變得不可捉摸。或許,柏萊原來就是這樣子的,因為我和柏萊並不熟,隻是在辛尼的敘述中才對他略有所知,辛尼曾不上一次地說“我一直是爭不過他的”,這情形,會不會和如今一樣呢?我沒有再說甚麼,車子繼續向前駛著,駛進了市區之後,在一個街角處,柏萊停下車來,望著我。老實說,這時我自己也覺得有到王宮中去探索一番的必要。因為那古怪石屋的突然消失,那地方又湊巧劃為軍事禁區,禦前大臣的出現,車中坐著的那人又可能是國王,這種情形,都表示國王和那古屋之間,有著極其微妙的關聯!由於我自己也想去,所以這時我並沒有柏萊在支配我行動的感覺。我下了車:“如果沒有意外,天亮之前,我會回來!”柏萊道:“祝你好運!”他一麵揮著手,一麵駕著車,向前疾駛而出。我一個人倚著牆角,點燃了一支煙,等到一支煙吸完,對於柏萊,究竟有甚麼隱憂,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來,隻是感到事情很不對頭。我在黑暗中向前走著,步行了約莫一小時,已經可以看到王宮的巍峨建築。我知道,要正麵進入王宮而不被人發覺,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繞著道走,一直來到了王宮圍牆的一邊。我抬頭望著高牆,牆用石砌成,凹凸不平的石塊可以使我輕易地攀上去。當我上了牆頭之後,一切就變得簡單多了!以前王宮的情形怎樣,我並不知道,至少近數十年來,尼泊爾一直處在平靜的生活之中,隻怕沒有人會料到有人會偷進王宮來,所以幾乎沒有甚麼警衛。當我開始進入了建築物的陰影之中後,沒有遇到甚麼人。我一直向前走著,王宮的建築十分大,我初步的目的地,是曾經兩次到過的那間國王的書房,可是在進入了建築物範圍內的半小時之後,在長長短短的走廊和甬道中不斷打轉,我發現那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在一條很長的走廊中停了下來,竭力想弄清楚方向。走廊中相當黑暗,正當我站立不動之際,我聽到有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我連忙一側身子,躲向一條大柱之後,大柱的陰影,恰好將我整個人遮住。我躲在柱後,連探頭出去看一看也不敢。因為偷入王宮,不是鬨著玩的事,說不定尼泊爾有甚麼古老的法律來懲處偷入者,例如砍頭或斷去雙腿之類,那麼我就糟糕了!我躲在柱後,屏住了氣息,隻聽得腳步聲愈來愈近,來的是兩個人,那兩個人在交談,開始語音還聽不清,而當他們漸漸走近之後,我已經可以聽到他們在講些甚麼了。而且,就在一問一答之間,我已經聽出了向前走來的兩個是甚麼人!那是國王和禦前大臣!我所在的那條走廊,看來是一處十分冷僻的所在,我絕想不到國王和禦前大臣也會到這裡來。我又將自己掩藏得好一點。隻聽得國王歎了一聲:“你知道我現在最想見甚麼人?”禦前大臣道:“不知道,陛下想見甚麼人,大可以召他來見你!”國王又歎了一聲:“這個人,我又想見他,又怕見他,和他談話是一種樂趣,但是他那種尋根究底的態度卻又使我不能接受,我根本不知他如今在甚麼地方!”我聽到這裡,心中陡然一動,這是在說甚麼人?不會是我吧?禦前大臣靜了片刻:“陛下說的是衛斯理?”國王苦笑了起來:“就是他!”禦前大臣又不出聲,在靜默中,他們兩人在我前麵走了過去,我可以看到他們的背影。在那一霎間,我真想直衝出去,大叫:“我就在這裡!”但是我卻並沒有這樣做,我之所以不出去和國王相見的原因,是因為我從國王的語氣中,聽出了他心中,有一個極其重大的秘密。任何人心中有了秘密,總會有一股向人講述這個秘密的欲望,國王喜歡和我談話,當然是因為在和我談話之中,能夠觸及這個秘密。但是看他的情形,他又不想泄露這個秘密。如果我現身出來,和他相見,那結果一定和上次與他會麵一樣,沒有結果,不如我在暗中觀察探索,來得有用。國王和禦前大臣向前走去,又繼續道:“這東西搬到宮裡來了,他可滿意?”這句話,我聽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指甚麼而言。但禦前大臣顯然聽得懂:“哼,這家夥,根本忘了世世代代的祖訓,他在乎甚麼,隻要有錢、有酒!他甚至偷了祖傳的古物出賣!我敢說如果有人出一千盧比,他會將整座東西賣給人家!”我心中“啊”地一聲!這幾句話,我倒是聽懂的了!他們在說的那個人是巴因!那麼,“搬到宮裡來”的“那東西”又是甚麼呢?一想到這裡,我不禁心頭亂跳。向前看去,看到國王和禦前大臣,已經轉過了一個彎角,我忙從柱後閃身出來,迅速地貼牆向前奔出幾步,來到了轉角處,剛好看到國王和禦前大臣,站在一扇門前。那扇門上著鎖,禦前大臣取出了一柄相當巨型的鎖匙,將門打開,讓國王先進去,他自己了跟了進去,隨即將門關上。我忙來到那扇門前站定,四周圍極靜,隻有遠處,走廊的一端,有輕微的、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聽來像是衛兵在來回踱步。我將耳朵貼在門上,希望可以聽清楚門內的聲音,但那道門十分厚,甚麼也聽不到。我在門外等了約莫有二十分鐘,我才又聽到了門柄轉動的聲音,立時又閃身到陰暗處,看到國王和禦前大臣走了出來。國王的神色很迷惘,禦前大臣則鄭而重之地上著鎖。我看到他這樣鄭重地上鎖,就覺得好笑,因為這種鎖,我可以用最簡單的工具,在半分鐘之內就打開它!國王的神情非但迷惘,而且還有點鬱鬱不歡。他又歎了一聲:“真不知道究竟曾發生過甚麼事,我真想到那七間石室之中去冒一下險,在那最下層的石室中,弄出些光亮來,看看會有甚麼事故發生!”我一聽得這句話,心中陡地一震!我的推斷沒有錯,國王果然也知道那七間石室的秘密,那麼,國王到那地方去,又將那地方劃為軍事禁區,也不是偶然的事了!我的心中固然吃驚,但隻是我的吃驚,比起禦前大臣來,卻大大不如了。禦前大臣一聽得國王的如此說法,簡直臉色發青,雙手亂搖,說道:“陛下,萬萬不可!”國王苦澀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如果在最底下的那一層石室中弄出光亮來,會有甚麼結果?”禦前大臣喘著氣:“我當然不知道,但是既然有這樣的禁例,一定會有非常事故發生,陛下千萬不要再去想它。就當它沒有這件事好了。反正這件事決沒有人知道。族長已經死了,巴因又是個糊塗蟲,陛下不想,我不講,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的了!”國王直視著禦前大臣:“你錯了,還有一個人知道的,衛斯理!”我心中苦笑了一下,因為國王也說錯了,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人知道,那是我講給他們聽的,柏萊和白素!禦前大臣仍是揮著手,一臉惶恐的神色,國王不再說甚麼,向前走了開去,大臣跟在後麵,漸漸走遠了。等他們走遠之後,我定了定神。從國王的說話中,我至少又知道了一項事實!在那七層神秘石室最底下一層,被巴因殺死的那個老者,他的身份是一個“族長”,而巴因是這個族的最後一個人。令我不明白的是:這是一個甚麼族?這個族和國王之間,又有甚麼關係?何以國王明知巴因殺死了族長。反而對他仍然這樣優待?我一麵想,一麵取出一根鐵絲來,撥弄著那把鎖。不到一分鐘,我就打開了鎖,推門進去。當我推開門之際,我陡地呆了一呆,我看到了我不應該在王宮中看到的東西,然而那東西,卻又確確實實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進了那房間,反手將門掩上。一點也不錯,在我麵前的,就是我曾在神秘石屋中見到的那個像是神像一樣被供著的不知名物體!不但那不知名的物體在,連放著那物體的石壇,石壇旁環繞著的香、燭,也一樣在,看來是整個自那石屋之中,搬過來的!一看到了那東西之後,我自然明白了“這東西搬到宮裡來了,他可滿意”這句話的意思了。“這東西”,就是那件不知名物體。“他”,當然是指巴因而言。看來這件東西屬於巴因,或是巴因那一族。國王為了某種原因,而將之搬到宮裡來。難怪我找不到那間石屋,一定已被國王拆掉了。石屋被拆得如此乾淨,一點痕跡也找不出來,當然不是普通鄉民可以做得到的事。而我也可以肯定,石屋被拆除的部分,一定隻是地麵上的建築,地下的那七層石室還在。因為國王剛才還曾提起過,要到最底下的一層去弄出一點光亮來,看看會有甚麼結果!我呆了半晌,在這件不知名物體旁,大約逗留了三十分鐘。我第一次見到這件不知99lib.名物體之際,全然說不上那是甚麼東西。如今,我第二次看到這件物體。在這段時間內,我已經知道了很多事,知道了柏萊的第一個“夢”和第二個“夢”,對整件不可思議的事,已經有了一個我內心不願意接受,但是卻又無可否認的概念。所以,我再度仔細審查那件不知名的東西之間,我有了不同的感受。雖然那件東西,被當作“神像”一樣供著,但這時我看起來,那東西,根本是一件極其精巧的機械製作的一部分,那東西本來可能是一輛車,或是飛船,或是相類的一件東西,但是卻肯定經過極大力量的撞擊,已經極度損毀了。我轉動著那件東西上的那個金屬球,那看來顯然是一個可以作任何方向轉動的球形輪子!這是一艘太空船的一部分?這艘“太空船”(我假定如此),是不是和柏萊所說,巴因售給他的那具“記錄儀器”是同一來源?是來自一個不可測的遙遠星球?而這個遙遠的星球,就是地球人的老家?地球人的祖先,因為犯了罪,所以才被從這個遙遠的星球上被遣到地球來,剝奪了永生的能力?這一切疑問,一起湧上我的心頭,可是我卻得不到任何的答案。我在想: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是將發現告訴柏萊?我甚至可以預料得到,隻要將情形一告訴柏萊,柏萊立即會逼我再到石屋原來的所在去,發掘那七層地下石室。我為甚麼會有這樣肯定的想法,自己也說不上來,隻是感到柏萊近日來的言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他變得專橫,凡是他所想要做的事,他就不顧一切,要達到目的,而且在行事的過程中,全然隻為了一個目的而進行,這個目的就是:回去!似乎為了“回去”,他不在乎做任何事情!我很不喜歡柏萊這樣的態度,而且也覺得,如果順從柏萊的意思,可能傷害到國王,國王內心有著苦衷,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有權保持秘密,柏萊和我的一切行動,都在剝奪他這種權利。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做才好,所以才會在那房間中耽了那麼長久。我最後決定,還是先離開王宮再說,等到和白素會合之後,我要和白素商量一下,再作決定。我來到門口,又回頭向那件不知名物體看了一眼。心中泛起了一個國王曾經問過的問題:“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甚麼事!”我出了那房間,照樣將門鎖好,在走廊中,向前走著,轉了幾個彎。我是從哪裡進來的,我記得很清楚。不一會,又來到了圍牆之下,攀上了圍牆,順利地翻了出去,向前疾奔出了百多公尺,才鬆了一口氣。我偷進王宮來,總算沒有被人發現。我放慢了腳步,向前走著,才走出了不多遠,突然聽得黑暗之中,傳來了一下淒厲的叫聲。那一下叫聲在深夜的寂靜中聽來,令人心驚肉跳,我立時轉身,向那下叫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心中也充滿了疑惑。因為那下叫聲,聽來竟像是巴因所發出來的一樣!我等著,想再聽到一些聲響,以判斷發生了甚麼事。可是在那一下叫聲之後,四周圍就一片死寂。我並沒有等了多久,就向著那下叫聲傳來的方向,疾奔了過去。轉過了兩道牆角,聽到了一陣急速的喘息聲。我立時放輕腳步,再轉過一道牆角,我看到了巴因。巴因的神情極其驚慌,臉肉甚至因為恐怖而扭曲著,他的手搭在右肩上,自他的指縫之中,有鮮血在流出來。但是他的神情隻是驚怖,而不是痛苦,因為這時,有一柄鋒利的,在黑暗之中也閃著光亮的尖刀,正抵在他的咽喉之上!巴因的喉核,因為不可控製的驚怖而上下移動,每當他的喉核移動之際,喉際的軟肉,就有幾分陷入刀尖之中。那柄尖刀,隨時可以令得他喪生!看到這種情形,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然而,當我看清了手握尖刀的那人之際,我更吃驚了!那是柏萊!這時柏萊的神情獰惡,幾乎使我認不出他是甚麼人來。但是在尼泊爾境內,決不會有第二個臉上刺紅黑色花紋的印地安人!柏萊在乾甚麼?他想殺巴因?柏萊何以變得這樣凶狠?我雙手緊握著拳,正想出聲,已聽得柏萊狠狠地道:“你不認得我了?是不是?我還要一件你出售過的古物,你一定要找來給我!”巴因因為恐懼而聲音發顫:“我……我……無法再找得到……那地方已經封起來了……我已將所有的東西全部……賣掉了!”柏萊的神情更凶狠,厲聲道:“不行,我一定要,你不給我,我就殺了你!”巴因啞著聲叫了起來:“你不能殺我!我是受國王特彆保護的人!”柏萊“嘿嘿”冷笑著:“我才不理會甚麼國王!達不到目的,連國王我也要殺!”看到這裡,我心中的吃驚程度,可以說絕不在巴因之下。在我的一生之中,看到過很多凶惡的人、罪惡的人,可是這些人的神情,加起來,也不及柏萊這時神情的邪惡。柏萊這時,簡直是邪惡的化身!我早就覺得柏萊有點不對勁,但是也決未想到他竟然會變成這樣子!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同時聽到有人叫道:“柏萊!”那是白素的聲音,我一聽就聽了出來。就在我迅速地轉著念,考慮讓白素接近如此邪惡的柏萊是否適宜之際,我又呆住了!白素的叫聲才一傳來,柏萊的動作十分快,掉轉刀柄,重重在巴因的頭上敲了一下,巴因立即昏了過去。巴因的身子還未倒地,柏萊已經將他扶住,迅速地將之拖進一條小巷子中,立即又走了出來。當他從巷子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收起了那柄刀,我向他看了一眼,心頭的震驚,比剛才更甚!前後不過極短的時間,他已經完全換了一副神情!剛才,柏萊看來如此邪惡,但這時,他卻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像是剛才我所看到的隻不過是幻象一樣!他一出小巷,就轉過身來,向著自牆角處現身出來的白素,迎了上去!柏萊竟能在刹那之間,完全將他剛才的行為掩飾起來,這才真正令我吃驚!我一直認為人類的邪惡之中,最最壞的一件事,還不是邪惡本身,而是將邪惡隱藏在善良之後來進行!邪惡如果可以令人看得見,有堤防,那還不是真正的邪惡,隻有像柏萊那樣,讓邪惡藏在忠厚的外貌之下,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忽然發作,令人防不勝防,那才真的令人可怕!柏萊這時,幾乎已經達到了地球人邪惡的巔峰,我不知道他何以會變成這樣。而這時,我也無暇去深思,我看到白素正在向柏萊走近,這時,我唯一擔心的是,柏萊突然對白素有所不利,所以我陡地大叫一聲:“柏萊!”一麵叫,一麵向前奔了出去。我的叫聲,令得柏萊立時轉過身來,我注意著他的神情,當他才一轉過身來之際,我看出有極度的錯愕,然後,立時恢複了原狀,而白素一見到我,也高興地奔過來,我握住了白素的手,柏萊問道:“你是……你來了有多久了?”我裝著甚麼也未曾見到過,這種偽裝,本身當然也不算是一種“善行”,然而在我震驚於柏萊的行為之餘,我不能不設法保護自己。所以我立時道:“才來,你是怎麼找到白素的?”柏萊道:“我一回到酒店,她已經在了!”我盯著白素:“你為甚麼過了四天才來和我們會合,可有合理的解釋?”白素笑道:“當然有,不過說來話長!”柏萊現出十分焦切的神情來:“你到王宮去,可有甚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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