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情錯 鬆本清張 2305 字 1個月前

奇怪的盜竊事件後,又過了四五天。正確地說:這不能叫盜竊事件,因為沒有東西被盜走,至少昌子所知道的沒有丟一件東西。“你收藏的東西看有沒有丟失的?”昌子不止一次地問丈夫。“不……沒有。”丈夫不高興地搖搖頭。既然沒有東西被盜走,因此不能叫做盜難事件。這次“盜難”事件太奇怪了。這屋子裡並不是沒有值錢的東西。除了現金以外,還有彆的東西。衣櫥裡有丈夫新做的西裝,也有昌子出客穿的服裝。可是小偷什麼都沒拿。衣櫥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卻沒有東西丟失。抽屜都被拉了出來,隻不過翻亂而已。因此,與其說是盜難,倒不如說是“搗亂”。然而,家裡被人弄得亂七八糟,想起來令人心裡發毛。仿佛有人在他倆的平靜生活中扔進了石塊,令人背脊發涼。從那以後,丈夫出去上班,昌子一個人留在家裡,心裡總不踏實。在廚房裡做飯,甚至害怕走到客廳去。出去買東西回來,不敢向上著鎖的門插鑰匙。丈夫叮囑絕對不要報告警察,甚至不讓昌子對娘家說。“既然沒有東西被盜走,說了反而讓家裡人多操心。”——這是丈夫的理由。然而,昌子覺得丈夫的話不能使她信服。她總覺得丈夫了解“盜難”事件的真相。比如說:在這種場合應該立刻報告警察,但丈夫堅決製止,總有他難言之隱。不讓告訴昌子的娘家,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丈夫情緒不高。與以前不同的是,以往回到家時,雖然晚一點,但總是誇耀自己和上司如何應酬等等。自從“盜竊”事件以後,堀澤老是哭喪著臉。堀澤經常獨自陷入了沉思。有時抽著香煙讀報,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放下報紙,獨自苦思冥想。他的變化太微妙了。昌子屏住呼吸凝視丈夫苦澀的表情,但又不敢問他。丈夫仍然照常很晚才回來,這一點沒有變化。事件發生後第五天晚上,堀澤突然說道:“明天我要到關西出差五天。”堀澤過去從來沒有出過差,這來得太突然了。“乘幾點鐘的火車?”“上午的火車,我先到班上,然後從那裡去車站。”昌子慌忙地替他整理行裝,滿滿地塞了一手提箱。“不用帶那麼多東西,太重了。”昌子不會準備行裝。在家時,她見過母親給父親準備行裝,母親愛把零零碎碎的東西都叫父親帶上,父親蠻高興。堀澤不喜歡這樣。他隻帶簡單的行裝,夠宿一夜用的就行。這說明父親和堀澤這兩代人有多麼不同。“到關西什麼地方?”“大阪、京都,或許再去和歌山。”堀澤沒有說明詳細的日程,昌子也不問他。因為堀澤不喜歡她多問。這天夜裡。堀澤劇烈地要求昌子?以致使昌子感到厭煩了。自從對丈夫的做法感到不滿以後,她對丈夫的愛情也漸漸淡漠了。“昌子,你到底愛不愛我?”堀澤雙手挾住昌子的臉,來回地搖動。“你到底怎麼啦?真的愛不愛我?”昌子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她不敢說不愛他。“是嗎?那我就放心了。”丈夫熱乎乎的呼吸噴在昌子的臉上。“我也愛你,瞧,我就這樣愛你。”堀澤用嘴唇吸遍了昌子的額角、耳朵、鼻子、嘴唇、胸部。昌子感到這一晚的堀澤不象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出於本能的男性。因此,丈夫的求愛的話語是把自己當作他尋求剌激的玩物。昌子隻好忍耐下來。第二天,堀澤象往常一樣出去上班,隻不過手裡多一隻手提箱。昌子想起丈夫今天要出差,一直送他到公共汽車站。“我不在家,你不要常回娘家。”堀澤說。昌子並不打算回娘家。上次盜難事件惹得丈夫不高興,她至今未忘。公共汽車滿員,堀澤撥開人群往上擠。汽車啟動後,昌子望見堀澤的臉夾在人群裡向她窺視。接著,車窗玻璃的反射光線把它抹去了。從今夜起,丈夫不回家了,昌子似乎從束縛中解放出來。在丈夫出差回來前的幾天中,昌子打算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她既不打算回娘家,呆在家裡也無所事事。但她的心卻是充實的,今夜不必等待堀澤了。丈夫離家後第二天。母親悄然來訪。昌子喜出望外,表示歡迎。“今天可以多坐一會兒。”昌子拉著母親的手說道。“堀澤出差了,不在家。”“去哪兒出差?”“說是去關西。要是方便的話,媽媽你今晚就住在這兒吧!”“那可不行啊!”母親的表倩起初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說著話工夫,昌子覺得母親似乎有點不正常。隻是她沉不住氣,臉色很不好看。“英夫君後來怎麼樣了?”母親問道。“嗯——還是老樣子。”她最怕母親問起堀澤。即使是自已的母親,她也不願暴露真實的思想。她知道說出來未必能得到母親的理解。“伶子來過沒有?”母親換了個話題。“伶子沒來。”昌子坐到母親跟前。“二星期以前來過。伶子怎麼啦?”“唉——不瞞你說,”母親小聲地說:“伶子三天以前出去旅行了。說是和同學一起去仙台,我趕緊把她打發走了。”“那麼還沒回來羅?”昌子蹙起眉頭問道。“是的,預定在那兒住兩夜,昨天應該回來。可是她不但沒回來,連個音訊也沒有。我以為她到你這兒來了,所以過來看看。”“根本沒見她的影子。奇怪!她和誰一起去的?你沒問問她同學叫什麼名字。”“問了,姓關屋。”關屋是伶子的好朋友。這名字以前昌子也曾聽伶子說起過。“那麼去問問關屋就知道了。”“唉,你不知道……”母親愁容滿麵地說。“我給關屋家打過電話,是關屋本人接的,她說伶子根本沒有去旅行。我一時不知怎麼好,含含糊糊把電話掛斷了。”“難道伶子撒謊嗎?她清清楚楚告訴您和同學一起走的嗎?”“是的。”母親點點頭。伶子好開玩笑,但從來沒有撒過謊。這是她第一次欺騙母親。伶子的旅行意味什麼,昌子暗暗地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伶子經常和上了年紀的人來往。上次來的那位公司經理和女記者小野喜久子都是些什麼樣人,伶子好象滿不在乎。昌子覺得臉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去了,問道:“她究竟上哪兒去了呢?”“是啊!她明明說去仙台。”母親的臉色蒼白。“總不會乾出不三不四的事來吧?”昌子知道妹妹的性格和自己不同,她比較隨便,和人交往大膽,她頗有主見,是個精明能乾的人,這一點自己不如她甚至有點羨慕妹妹。她口頭上責備妹妹,不該和上了年紀的男女交往,但實際上她並不擔心。她信任自己的妹妹。但妹妹的這次行為是她萬萬九*九*藏*書*網沒想到的,就象突然地塌了一般。妹妹尚未回來,不能立即下結論。她認為十之八九妹妹肯定和那些平時交往的人在一起。妹妹向母親撒了謊出去,說明這次旅行的目的不能公開。想到這兒,她燃起了對妹妹的憤怒。“要是英夫君在家,請他去找一找妹妹。”母親說。而昌子認為堀澤是靠不住的。“你對爸爸說了嗎?”“我還敢吱聲。在事情搞明白以前還是不讓老頭子知道好。說不定你妹妹悄悄地回來了,也沒發生讓我們操心的事,何必讓你父親早知道呢?”這話不錯。從伶子以往的行徑看,母親所抱的希望並不是沒有道理,昌子暗暗地抱著最後的希望。“不過,才晚了一天,也許沒事兒。”“晚一天也不行啊,我怎麼能不擔心呢。她畢竟是個年輕的姑娘。”“我也這麼想。不過伶子也太差勁了。她說的那個和她一起去的同學卻好端端地在家裡,她這樣做,叫人太不愉快了。”“是啊!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我們在這兒東想西想也無濟於事嗬!”昌子的話使母親心裡難受。“再等一等看。”昌子說。“平時,她有什麼事情晚一點回家,一定給家裡打電話,這一次不知是怎麼搞的?”“媽媽,伶子回來了,馬上想法告訴我。”“嗯……唉!真傷腦筋。”母親一籌莫展。她來找昌子,為的是自己無法平靜下來,想借助於昌子的力量。然而,昌子幫不了她什麼忙。平時母親還多坐一會兒,而這一次不到一小時,她就走了。母親走後,昌子從丈夫的桌子抽屜裡找出一張名片。趕緊來到管理人室門前的公用電話處。她按照名片上的號碼拔動數字盤。對方是雜誌社總機。“您那兒是不是有一位小野喜久子小姐?”總機査了一會兒,答道:“她今天沒來。”“明天來不來?”“請等一下,我把你的電話接到編輯室。”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編輯部,您找小野君有什麼事嗎?”“是的。我有急事找她,她今天不來了嗎?”“她一星期來一趟。她不是正式職員,是接受我們委托的臨時工作人員。”“那麼她明天來嗎?”“這個……不太清楚。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她。”“是的。”既然不知道她什麼時侯來,昌子也不便將如此要緊的事請人轉告她。她心更乾著急。“我姓堀澤,見到小野小姐,請你讓她給我打個電話。”昌子怕有差錯,把電話號碼重複了一遍。“明白了。”昌子回到房間裡,仍然惴惴不安,沉不住氣。難道妹妹已有了戀愛的對象?假使有的話,她應該告訴自己,但她沒說。妹妹和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來往,不知不覺地會染上享樂思想,但昌子又相信自己的妹妹不是這樣的人。第二天,昌子等不迭母親打電話,自己先打電話給娘家。“昨夜我一夜未合眼等著她。”“還是沒有消息嗎?”“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糟糕,您是不是該告訴父親吧!”“是的。你爸爸壓根兒不知道伶子出去旅行。說不定今天他會問起伶子的。我心裡直發怵。”昌子結了婚,父親身邊隻有伶子,因而格外疼愛小女兒。幾天不在家,他肯定會問起的。“媽媽,等到今天傍晚吧!”昌子說。“倘若再沒有消息,我就去您那兒。”“那好吧,說真的,我一個人六神無主。”昌子掛斷電話回到房裡,心情仍是平靜不下來。她答應母親,如果伶子再不回家,她便回娘家和母親作伴。在得到確實的消息以前,她毫無辦法可想。小野喜久子也不打電話來。如果來了,管理人會按電鈴通知她。可是等了半天,電鈴始終沒響。窗外充滿著強烈的陽光,白雲朵朵使人目眩。地上的樹木和建築物在陽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令人感到孤寂。電鈴響了。昌子象觸電般地跳了起來。“堀澤太太!您的電話。”管理人太太在樓下喊道。昌子趕緊下樓接電話。當她拿起話筒聽時,以為是母親或者是小野喜久子打來的。“您是堀澤太太嗎?”——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我是經濟計劃廳八課。”這是堀澤的工作單位。昌子應了一聲“是的”,立刻換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您是堀澤家嗎?”“是的,我是堀澤的妻子。”“是太太嗎?我是A課的竹村。”竹村曾經參加過他們的婚禮,是堀澤經常抬舉他的課長。昌子沒料到課長打電話來,拘束得全身快僵硬了。“堀澤經常蒙您關照……”“不,不,不必客氣。”“長時間沒去問候您,請您原諒。”“不,不,太太,對不起,請問堀澤君回到家沒有?”“不,還沒有。”昌子答道。丈夫出差預定五天,現在才四天。“是嗎?”電話的聲音頓了一下,對方似乎在考慮什麼。昌子覺得很奇怪。出差預定五天,單位上應該知道的,怎麼沒到時間就來打聽呢?“堀澤君沒去電話嗎?”對方問道。“不,沒有。”昌子咬咬牙反問道:“他不是出差五天嗎?”“什麼?五天?”對方感到很意外。“他隻請兩天假,今天該上班了。”昌子大吃一驚,竟然說不出話來。丈夫明明說出差五天。這是怎麼回事呢?對方又催促道:“喂!喂!”“是。”“他在這兒請假兩天說是去仙台。明天該回來了。”昌子突然覺得好象眼前天塌了一般。“是。我弄不太清,也許會回來的。”“他回來了,請馬上通知我。打擾了。”昌子都忘了怎麼走回房間去的。仙台?——這不是妹妹告訴家裡去的地方嗎?伶子沒有回來。丈夫撒謊說出差五天,實際上是請假兩天。丈夫也沒回來。這難道是偶然的巧合?昌子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仔細一算,妹妹比丈夫早走一天,不是同一天走的。這下使昌子的情緒暫時得到了緩解。然而,昌子心裡仍然七上八下,這偶然的巧合似乎與必然的合理性相聯係在一起。昌子獨個兒搖搖頭。不,不,不會有這樣的事。伶子根本瞧不起堀澤,一提到堀澤,伶子的眼晴和嘴角的表情充分表露出來,甚至使自己狼狽不堪。而堀澤對伶子則敬而遠之,提起伶子,他從來沒有好的感覺。堀澤在家時,伶子從不來。她總是在堀澤上班時才來。這或許是偶然的巧合,難道她瞅準這時間才來的?這兩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祥的預感象塊沉重的鉛壓在昌子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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