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雜湯濃白,料非常足,湯麵上還撒了一些胡椒粉,混雜著鮮香的白霧一絲絲地鑽進她的鼻息,肚子不免抗議了起來。
什麼都好,就是上麵撒上了不少香菜,聞知意的心騰空升起一種明明就在眼前卻遙不可及的惋惜。
“怎麼不喝?”賀敬之停下手裡的忙活,身長型大的老漢子變得有些拘束,一臉關切地問道:“是姥爺我做的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聞知意瘋狂搖頭,“是湯還有點燙,我等等再喝。”
“姥爺你喝你的。”蔣珣接過她手裡的碗,背對著賀敬之不動聲色地把聞知意碗裡的香菜撥到自己碗裡,“知意她人比較嬌氣,飲食口味嘛...很有自己的一套評判標準。”
賀敬之也沒深究自家孫子說的話是啥意思,“行,我先去看看外麵的烤羊怎麼樣了,一會回來。”
“你們先吃。”
看著賀敬之運去的背影,聞知意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嚇死了,我生怕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沒香菜了。”蔣珣拍了拍她的腦袋,“不是說高低要來個兩碗?喝吧。”
聞知意美滋滋的接過,小臉紅撲撲的,“保證完成任務!”
羊腸,羊心,羊肺,羊肺,羊肚,羊頭肉,各類的下水非常紮實...這哪是喝羊雜湯呀,分明就是羊雜宴。
她最喜歡吃蜂窩麵狀的羊百葉,口感很綿密,梗啾啾的,越嚼越上頭。
“好喝。”聞知意拿勺抿了一口熱乎乎的湯,喉間發出喟歎,“就是這個味,鹹淡適中,胡椒粉把羊湯的鮮提高了一個度。”
是真的好喝,她已經喝了大半碗了,“我感覺比我之前在早市喝的那家還要好喝。”
“那肯定,每回我跟珣兒上來這溜達的時候,姥爺都會給我倆宰一隻羊。”
聞知意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後知後覺跟她搭話的人是張毅。
“呃...是嗎?”她扯了扯嘴角,“為什麼不吃牛?”
“蔣珣呢?他去哪了?”
原來真的會有人因為美食太好吃了沉醉其中無法自拔,身邊上演著神秘的活人消失術都發現不了——這個人還是她聞知意自己。
“你來的這幾天,牛吃的還少嗎?”張毅對她這番天真的發言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來這兒肯定得吃羊了,那可是姥爺天天騎摩托追趕的羊群,每隻羊都是脂包肌的身材,味道可好了。”
“尤其是還窩了一整個冬的羊,那肥膘,那身肉...”他不說了,嘖嘖兩聲讓在場的人浮想聯翩。
“蔣珣他出去了,估計是拿油辣子。”張毅那種清雋的臉染上不少緋色,興奮說道:“我跟你們說,姥爺自己做的油辣子可是一絕,澆給在湯裡頭,簡直是世間之最!”
“真的?”張毅這番話可所謂是說到她心坎上了,杏眼亮晶晶的,“我很喜歡吃辣啊。”
“他什麼時候回——”聞知意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蔣珣端著一個鐵盤走了過來。
想也不用想,那肯定是令聞知意垂涎欲滴的油辣子。
“吃完了?”男人徑直走向她,瞳仁掠過她反光的碗底時還點了點頭,笑道:“不錯,該表揚。”
“還要不?我再去給你添一碗。”
蔣珣把盛了油辣子的盆放在桌上,也不等聞知意說要還是不要,直接走向一旁的鋼桶給她盛了一碗滿滿當當的羊雜湯。
“我也要。”
蔣珣不為所動,又往碗裡添了不少羊百葉。
“我也要。”張毅又說一句。
“要你就自己來盛,還想著我幫你咋地?”蔣珣把鐵勺往鍋中一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還是不是哥們了?”張毅覺得不可思議,兩唇瓣分得很開,估計打車得十五塊錢,“你以前可不這樣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蔣珣嘴角噙笑,邀功似的把羊雜湯穩穩當當地放在聞知意麵前,“來,多吃點,鍋裡還有呢。”
張毅冷眼看著這對遞個碗都能眼神拉絲的熱戀情侶,咬牙切齒。
切,秀恩愛誰不會?
“自個盛就自個盛。”他嘁了一聲,扭過頭看向王晴晴,聲音諂媚了不少,“媳婦,喝完沒?來,我幫你舀多一碗。”
“晴晴你多吃點哈,千萬彆餓著肚子裡的孩子,咱一家三口可都得吃得飽飽的。”張毅特彆強調了某個詞時,音調咬得特彆重。
王晴晴簡直沒眼看,“大哥你聲音能彆夾嗎!”
兩個幼稚的男人鬥得你來我往,聞知意跟王晴晴默默對視了一眼,搖搖頭,彼此都覺得哭笑不得。
張毅跟蔣珣誰是贏家暫時還無人知曉,但是受到沉重打擊的無疑是陳軍跟何成祥兩位難兄難弟了。
“來,哥們,我幫你蒯一碗。”陳軍拍了拍何成祥的肩,神情落寞,“也不知道你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何成祥看上去也有些傷感,“過年吧,過年一定會回來。”
“沒事,現在不都六月了?”他笑了一下,頗有幾分苦中作樂的味道,“也就剩六七個月而已,很快了。”
在外漂泊的孩子終究是要回家的,而呼著凜冽北風,下著皚皚大雪的東北是他永遠的歸宿。
“那就行。”陳軍仿佛得到了撫慰,但也就幾秒而已,“半年,閉著眼數一數就過去了。”
“時間揮指一彈,一轉眼張毅都結婚了,孩子也快出生了。”何成祥瞥向不遠處相依偎著的蔣珣聞知意兩人,眸帶羨意,“我看呐,咱們的保不齊過個一兩年又要穿上伴郎服咯。”
“哈哈哈哈...”話語裡打趣的是誰,不言自明。
“行了,你給我消停會。”聞知意拉扯著蔣珣的衣袖,感覺心神俱累,“多大個人了,怎麼還跟個孩童似的鬥來鬥去?”
蔣珣看聞知意是真的不耐煩了,這才收斂了些,但明顯還是很不服氣,“又不是我想的,明明是張毅那小子犯我頭上來了。”
事關男人的尊嚴,這他媽誰能忍?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
“餓不餓?”她笑著握住了蔣珣的大掌,慢慢貼緊,開始順毛捋,“你快嘗嘗姥爺做的羊雜湯,吃好喝好,下午還有精氣神帶我去溜達。”
蔣珣剮了她的小翹鼻一下,額頭抵上她的,故作嗔怒,“又撩人。”
不過他就愛吃這一套——
能吃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