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口隨意敞著,露出了裡麵的半片闊膛。不知道他俯身說了什麼,女皇低低地笑了出來,滿室頓時春意如蘭。“昌平?”明元聽到了動靜,轉頭過來,一眼看到了她,有些驚訝。又看了眼她身邊不安無奈的女官,“你下去吧。”後一句是對女官說的。女官低眉斂目行了個禮,急忙退了出來。“蘅信,你也先退下吧。”明元轉頭,對那男子說道。蘅信看了眼昌平,笑了下,如玉的指輕輕放下了執著的一柄檀梳,信步朝著裡室去了。“昌平,昨夜你去了哪裡?”明元起身,朝她走了過來,“昨天為了你十七歲的生辰,宮中備下了盛大的慶典,百官呈上了繽紛的賀辭,你卻徹夜未歸。宮門守衛說你的車駕出了西門。昌平,你知道我一直視你若珍寶,所以才這樣任意妄為的嗎?你可知道,因為你的消失,攪擾了滿城百姓的一夜安寧?”昌平笑了起來,聲音歡快:“母親,你說錯了。我半夜時分就已歸來。隻是禁衛軍太笨而已。我本是要叫你知曉的。隻是你的這扇寢宮宮門緊閉,所以我又回去了。這才特意清早過來,向母親請罪問安。”明元怔了下,眉頭輕皺,隻很快又問道:“昌平,你昨夜到底去了哪裡?”昌平的眼睛掠過了那幕厚厚的垂簾,簾底露出了半幅月白衫角。“我去了哪裡,有人應該知道的。隻是他不願讓你知曉而已,”昌平低聲呢喃了句,微微笑了下,明亮的眼睛重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尊貴地淩駕於天下的女人,她的主宰,她的母親,聲音驟然響亮了起來,“我去了哪裡,那並不重要。我隻是想讓母親知道,我已經成年了。請求母親為我開府,允許我搬離這太寧宮。”“胡說!”明元再次皺起了眉頭,輕聲斥責,“你才十七。等你年滿十八成人,有了合意的駙馬,我自然會為你開府立宅的。”“我的兩位皇兄,十六歲時你就允許他們出宮,賜下宅邸,為何我要等到十八歲?按了中昭皇朝的開國祖法,我與皇兄一樣,也是皇位的繼承者之一。為什麼他們可以,我就不可以?”昌平的聲音清晰無比,毫無懼色。“因為他們是男子,而你是女子!昌平,你和他們不一樣。我隻希望你能得到良人,與他過好這一生便可。彆的東西,想了未必是福!“明元的語調仍是那樣平緩,卻帶了叫人不敢違背的威嚴。昌平笑了起來,年輕光潔的臉龐像朵鮮花:“母親所謂的良人,就是讓我在王家、蕭家或者端木家擇選一個男人嫁了嗎?而且母親,你彆忘了,你自己就是個女人,但你卻做了這中昭皇朝百年來的第一位皇帝!”“正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現在才會這樣對你說話!”“但是母親,再這樣住在這個宮裡,我會死去的,真的。並且,我必須要讓你知道……”昌平的笑容漸漸堙沒了下去,眉間浮上了一絲嘲意,從自己的袖中抽出了一方羅帕,在她麵前慢慢展開,然後隨手棄在了腳下,“過了昨夜,我已經成年了。”潔白的羅帕正中染了一簇帶了汙痕的猩紅血,刺目得仿佛雪地中的一團烈火。那簇猩紅,刺痛了明元的眼,她的麵上慢慢地籠罩了一層寒霜。“是誰?”她的目光仿佛淬過了冰,森嚴地投在這個昂頭站在她麵前的女兒。“是誰又有什麼關係?母親隻需知道這個事實和我的決心便可。母親對我如果真的還有幾分疼惜,請成全我。”昌平跪了下來,端端正正地朝她叩頭,發間那枚銜珠鳳簪的鳳首隨了她的動作而不停顫動。明元注視著她。昌平,她的女兒,也是她最小的孩子。印象中她仿佛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小女孩,什麼時候開始,她竟也學會了用這樣決然的手段、疏遠的禮節來向她昭告她已經成年,並且迫不及待地要脫離她的羽翼?是她老了,還是她的女兒真的已經長大了?“你下去吧。我會考慮的。”“母親不要讓我等太久。”昌平朝她再次叩頭,起身離去,肩背挺直。明元望著她消失在了垂簾之後的身影,眉間漸漸浮上了一絲難辨的悵然。她回頭,看向了身後那片帳幕之下露出的一角袍服,出神片刻,然後再次把目光投在了委頓在地的那方被玷汙的羅帕,慢慢蹲下了身去,伸手揀拾起來,怔怔盯著。“長春!”她把羅帕卷在了手心,站了起來,聲音已是凜冽。剛才那個紫衣女官進來了。“去把茯苓和餘香給我叫過來,立刻。”***天大亮了。步效遠問了個路過的農人,才知道這裡距皇城北門有七八裡的路。天黑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偷偷潛回了自己的家。當他屏息站在自己家門前的時候,愕然地發現門被踩倒在地,井口被填,床倒了,那個被煙火熏燎得大片烏黑的灶台大半坍塌在地,還有他的刀,也沒了。他住了十八年的熟悉的家,現在淩亂不堪,滿目傷痕。“阿步……”就在他發怔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呼喚。他回頭,借了黯淡的夜色,看清是隔壁的阿叔。“阿步,你得罪了什麼人?今天一早就有官軍氣勢洶洶找了過來要抓你,把你家翻了個底朝天才走了,還放話叫我們看見你回來就去報官。阿步,這是老叔從前欠你的錢和幾件衣服,你拿了趕快逃命去吧,千萬彆回來了!萬一被人看見去,你就沒命了!”阿叔塞給了他一個布包,低聲不停地催促。步效遠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就不是個聰明人,甚至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降臨到身上:夢一般的春宵,醒來,就是這樣的厄運了。但他知道阿叔對自己好。連那個昨夜與他合歡的那個女子,她也關心他,叫他逃命去。她應該是個被寵壞的女子。他沒見過那麼凶的,打了他兩個耳光,咬了他一口,但是……,現在想起這一切,他心中剩下的唯一感覺,卻還隻是那種略微帶了甜蜜的酸楚,若有似無地在一寸寸啃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