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腸。他接過了阿叔遞給他的布包,緊緊綁在了身上,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他曾經的家。這個時分,城門已經四閉,他出不去了。他隻能在帝都的燈火輝煌下漫無目的地遊蕩,看著寶馬香車和趁夜尋歡的一張張臉孔從自己身邊不停走過,直到四下寂靜了,耳邊隱隱聽到了似曾相識的絲竹之聲,他抬頭,入目是那高高懸起的紅色燈籠,才猛然發覺自己竟又到了昨夜曾一度以為是在夢中的承清樓前。他在承清樓前的巷子口裡坐到了天亮,眼睛一直盯著他曾上下馬車的那片空地。連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是他就這樣一連等了三天三夜,肚子餓了,就在對麵的那家茶館裡買兩個最便宜的大饅頭就著一碗最粗的茶下咽。到了最後,連掌櫃的都有些不忍心了,在他麵前放了一疊鹹菜,歎氣勸道:“年輕人,看你眉眼忠善,老頭子不忍心,多話勸你一句,趁早回頭吧!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還有一條活路。這麼多年,像你這樣等在門外的癡心漢子,我見過了不知道多少。樓裡的婆娘再迷了你的心竅,不是你的,再等她也不會是你的!”步效遠終於知道了,原來自己這麼多天遲遲不願離開,為的就是想在這裡等著,再次見到那個女子的身影。最後一夜,就讓他再等最後一夜。明天他就一定離開這裡。他從腰間摸出了兩個銅板,放到了桌上,那是那碟鹹菜的錢,然後朝掌櫃鞠了個躬,誠懇地道謝。作者有話要說:做個廣告,遠古伊甸當當下午已經有貨了,要買的筒子可以去看看,順手留個評論,謝啦O(∩_∩)O~55、第五章...又一個夜幕降臨了。步效遠站在了巷口的昏暗中,睜大了眼睛,望著承清樓前進出的那汙了血色羅裙的女子和腳步踉蹌高聲而歌的男子。茶館掌櫃說的對,不是他的,他等一輩子,也不過就一夜的緣分而已。更何況,那還是從天上突然掉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他的緣分。他不該那麼貪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知道自己明天要離開了,一種從未感受到過的難過終於還是完全侵占了他的心。一陣風刮過,刮得承清樓前的一排紅燈籠不停搖晃,他的眼睛也被風迷住了,閉上了,然後睜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他看到了那個車夫,他坐在車廂前,腰背挺直。步效遠的呼吸已經停止了,他用力睜著眼睛,生怕錯過了那個他夢中已經不知道出現了多少回的身影。馬車上下來了綠衣侍女,然後,她扶下了一個完全被鬥篷裹住的人,朝著他那夜曾走過的路,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步效遠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了喉嚨,猛地追了過去。那扇門已經在他麵前緊緊閉上了。他隻聞到了她經過後留下的那道餘香,幽涼又甜蜜。他怔了許久,知道那扇門再也不會為自己開了,終於慢慢地退回了原來的角落。就讓他再看她最後一眼,真的,他會心滿意足地離開的。***昌平提著裙擺,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那道筆直的長長的階梯,向右,推開了那扇烏沉的木門。那個筆直修長的身影,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站在了那道窗戶之前。她褪下了罩住自己頭臉的鬥篷,靜靜注視著。這般憑窗臨風的一副畫麵,從前讓她何等地心醉神迷,現在看起來,卻帶了幾分不該有的滑稽和可笑,尤其是,就在幾夜之前,就在這個地方,這一幕正被自己和另外一個少年重複過。“你來了?”那男子轉過了身,踏著月光微笑著朝她信步而來,眉目如畫,袍袖飄拂。“不要過來。”昌平淡淡地說道。他從來就是敏感的人。隻有敏感的男人,才能洞悉這世間男子的風流,女子的愁怨,吟誦出那樣足以打動每一個人的綺麗詩歌,讓它們在坊間被爭相傳唱,讓他名滿帝都。所以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她的冷淡。但他隻是微微停了下,很快又繼續朝她走了過來,停在了她麵前一步之外。“又耍孩子脾氣了?誰敢得罪我們女皇陛下最心愛的小公主?”他玩笑著說這話的時候,笑容清淺,卻足以奪走月華。昌平注視著他,慢慢說道:“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如今竟敢還約我出來。你就不怕女皇陛下知道了怪罪?”他輕笑了起來:“你自然是不怕的。我雖然怕,但這恐懼卻敵不過我對你的思念,所以我再次大著膽子約你到此。”他說著,一隻手已是輕輕撫上了她的麵頰,指尖溫暖如玉潤。“蘅信,你以為自己這樣足夠的運氣和魅力,以致於能在中昭的女皇和公主之間遊刃有餘,玩弄她們於股掌之間?你太小看我的母親和我了。”昌平沒有閃避他的手,話音卻是幽涼。他的手一滯,垂了下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隱了下去:“那麼公主殿下,你為什麼還要過來與我相見?”昌平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出神了片刻,歎了口氣,“蘅信,一年之前,我在妙陽夫人的那場春日歡宴之上見到了你。那時你腰懸長劍,在流水畫橋之上放聲而歌,我以為見到了天上謫仙……如今倒是想明白了,你並不是什麼仙,你隻是個一心想要踏上通天之路的凡人而已。我甚至開始懷疑,當初你與我的相遇,並非巧合,隻怕也是你處心積慮的結果吧?妙陽夫人可也是為你傾倒?否則她又何以會這般不遺餘力地引我與你在此相見?”蘅信凝視了她片刻,眼中的訝色平複了下去。“公主,你說的沒有錯。一年之前,因為仰慕公主的美名,我央請妙陽夫人讓我與你相遇。一見之下,我就被公主的姿容才華深深傾倒。每次與你相見,雖不過短暫時光,於我卻是夜不成寐,思慕不已……”“既然這樣,為什麼你又自甘成為我母親身後那永遠見不得光的被人輕視的男寵?”蘅信微微笑了起來,聲音卻有些僵硬:“公主,我是罪臣之後。在這個煌煌帝都,雖薄有才名,卻不過一介白身,文武皆是不可應舉。我雖思慕公主,公主卻是金枝玉葉,將來駙馬必定出自王蕭端木。我於公主又算什麼?日後也不過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男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