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林真的接手了旗山肉聯廠,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經在楊少宗手中做的差不多了,剩下來的主要有兩件事,一是招工培訓,二是正式投產。特彆是第一件事最好還是得讓楊建林去辦,他去招人,定下規矩管人,畢竟他有這個資曆。楊少宗不適合,他基本隻能指揮自己的同學和朋友,有些人就算是表麵上聽他吩咐,那也多是陽奉陰違。這些天,楊少宗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助宋方舟處理旗山煤礦廠的事情,此外,他也在想辦法將宋方舟慢慢拉入自己的陣營裡。這一點是很重要的,等宋長明成了公社書記,宋方舟在煤礦廠的地位隻會更加穩健。想要在任何地方建立自己的權勢,拉攏一批,打擊一批總是最佳的策略,或者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楊少宗就選擇拉攏那些有能力和有正氣的人,打擊那些沒有能力和沒有正氣的人。等了幾天,楊建林已經和在鴻遠公司工作的同學聯係上了,約好了時間,這就做準備和楊少宗、宋方舟一起去省裡談生意。徐保山知道他們要去省城公乾後,似乎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在這天晚上單獨將楊少宗喊了過去。旗山肉聯廠基本是一應俱全,隻有廠牌還沒掛上,水電都通了,機械設備都已運抵車間,電話自然更是安裝好了,徐保山一個電話打過來,深更半夜的,楊少宗也隻能騎著自行車去管委會。將車停在車棚,楊少宗遠遠一抬頭就看到公社書記辦公室的燈還亮著,說明書記沒有走。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楊少宗都準備洗洗睡了呢,可他心裡明白,越是再臨退休之前的這段時間,徐保山心裡就越著急,越想多為公社乾點事。徐保山的事情並不少,責任工分製在全社的推廣似乎也不算是很順利,潘莊就出現了一些問題,總之是一言難儘。楊少宗匆匆上了樓,正要去書記辦公室,忽然又人冷不丁的問道:“誰?”楊少宗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發現是唐孚,這家夥居然也沒有走,辦公室的門還開著,卻一個人坐在裡麵抽煙,黑漆漆的就有那麼一個紅火的煙頭在閃爍。楊少宗挺詫異的問道:“唐主任,你怎麼也還在啊?”一聽聲音,唐孚道:“哦,是小楊啊,書記沒有走呢,我這也不方便走啊!”楊少宗嗬嗬笑了一聲,問道:“那你怎麼不開燈啊!”唐孚想了想,道:“也沒有事情要做,開燈浪費電!”嗎個B的。楊少宗恨的牙癢,無緣無故嚇了他一驚,有人變態,喜歡在黑暗中思考問題很正常,扯什麼蛋,居然說是給公社省電!唐孚又問道:“你有什麼事?”楊少宗指了指書記的辦公室,道:“書記喊我過來的!”唐孚哦了聲,下麵無話了,像鬼一樣繼續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抽煙,而且是很快就再點了一根。楊少宗多少還是能夠明白的,人在這個時候心裡壓力大啊,首先是會不會提前任命他做副社長的問題,其次是任命之後能不能通過群眾投票的問題,任何一個出了差錯對他的仕途和人生都有重大的影響。看了唐孚一眼,楊少宗道:“唐主任,那我去找書記了啊!”“嗯!”唐孚想了想,忽然又道:“小楊,我等下也得和你談點事,你有空嗎?”“有啊!”楊少宗點著頭,也沒有多想的就立刻去書記辦公室找徐保山。在辦公室裡,徐保山還在翻查各個大隊報上來的工分報表,一邊看一邊核對公社派下去的責任分,仔細進行核算。等楊少宗過來了,徐保山就將手裡的事情放下來,道:“小楊,你明天是要和楊建林一起去省城公乾吧?”楊少宗道:“是啊,書記,你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我一道辦了嗎?”徐保山嗯了聲,指了指辦公室茶幾旁邊放的兩個大紙箱,道:“這是我讓人收的山貨,到了省城,你就去一趟長江軍區找蕭司令,將這些山貨送給他。蕭司令是我和彭書記的老首長,我在彭書記那裡當通信兵,彭書記做連裡的指導員,你爺爺那時候是個副連長,蕭司令可是團長。每年這個時候啊,我都要給他送點山裡的乾貨,既然你要去省裡,順道就幫我送過去吧。”楊少宗哦了聲,道:“好啊!”他心裡自然是很高興的,因為他也特彆喜歡蕭司令。徐保山叮囑道:“第一次去見蕭司令,你小子可彆沒大沒小的瞎說話,不該說的彆說,更彆讓他出麵給咱們公社打招呼。”楊少宗微微點頭道:“我知道的,您就放心吧!”徐保山嗯了一聲,現在可以這麼說,楊少宗辦事,他放心的很。他在心裡琢磨著,有很多話想說出來,可又張不開口,幾番欲語還休後,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將公社開具的證明遞了過去,道:“將東西帶回去,明天早點起來趕火車吧……路上要小心啊!”楊少宗嗯了嗯,將兩紙箱的山貨都抱在懷裡,一股腦的搬出書記辦公室。到了管委會辦公室的門口,他將東西重新放下來,聽到聲音,唐孚就將房間裡的燈線一拉,整個辦公室裡忽然亮了起來。看了看楊少宗搬的兩箱山貨,唐孚就很好奇的又不乏羨慕的問道:“書記給你的?”楊少宗笑道:“我哪裡有那麼好的命,書記是讓我給軍區的蕭司令送些山貨。”“哦?”唐孚愈發覺得奇怪,心道,往年不都是要等到過年的時候才送嗎,今年這麼早?轉念一想,他似乎又明白了,徐保山等不到過年就要退休了,可這個問題也是他最煩惱的啊!他不由得一聲歎息,給楊少宗倒了杯熱水,散了根煙,道:“小楊啊,其實我今天找你也是想請你幫個忙,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楊少宗冷冷的在心裡琢磨著,過了片刻才問道:“什麼忙?”唐孚也琢磨了片刻,挺猶豫的說道:“我……小楊,咱們都是選調生,你看,咱們其實得互相幫忙啊!”好了,明白了!楊少宗知道唐孚的肥腸裡都在盤算什麼了,他是要請自己幫忙拉選票,他是旗山人,多多少少能幫他拉到一大票,最少也能確保楊莊那邊沒有問題。猜到了唐孚的心思,楊少宗幽幽冷冷的笑著,什麼話也不說。他不說話,唐孚心裡就更是打鼓和猶豫了,過了半響才續道:“小楊,我的命不如你好啊,大哥當初為了當選調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父母叔伯都為我操心,你可就輕鬆多啦。最倒黴的是我分到這麼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還是你好啊,同樣都是選調生,你卻能在自己家鄉做事,到處都有親戚朋友幫忙。”楊少宗隻是有點奇怪的笑著。他在心裡快速的琢磨著,唐孚已經都這麼低聲了,說明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說不定是他的副社長任命都有了問題。這倒奇怪了呢!幫還是不幫?唐孚是個人渣,在寧州市出事時貪汙了四千多萬,雖然公開報道隻有幾百萬,可楊少宗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至少要比一般人準確很多。市委書記貪汙四千萬,下麵就更亂了,寧州在某個時期無比混亂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所以說唐孚是個人渣,隻不過還未渣到某種境界,比起淮西四大太子和四大太子的父親們也好不到哪裡去,現在看看眼前這個二十七歲的青年胖子,你能想象他以後會是那麼可恨嗎?在心裡盤算著這個事的楊少宗一直無聲的沉默著,他不說話,唐孚更覺得心虛憂慮。唐孚心裡就像是在煎熬一般,急切的追問道:“小楊,你願不願意幫唐大哥啊?”楊少宗冷幽幽的笑著,道:“唐主任,您這話就見外了,隻要我有能幫得上的地方,我怎麼可能不幫呢,問題是我得知道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如果是我能力之外的事情,那可真的就不好說了呢!”“不,不!”唐孚匆忙的說道:“絕對是你能力之內的事情,對你來說也簡單。你可能知道縣裡要任命我做副社長,可這隻是縣裡的任命,我要想真坐上這個位置,那還得在換屆的時候通過社員代表大會的投票。一共是三百多張票,你們楊莊有二十多張,機耕隊、畜牧站那邊也都有,如果你二叔願意幫我,他一個人就能替我搞定五十多張。”楊少宗笑了,道:“那你得找我二叔啊,他的事情,我怎麼能管呢!”唐孚笑道:“小楊,你這個話就不實在了呢,他投給誰不是投啊,如果你開口,他肯定投我。我說真話,如果你被提名做副社長,你二叔至少能幫你拉到一百張票。你二叔在咱們公社那是很牛氣的,誰都服啊。如果你能讓他幫幫大哥,大哥以後肯定不會虧待你,我聽說朱寶宜現在正要拚經濟辦主任的位置,他哪裡能和你拚啊,大哥幫你啊!”楊少宗笑眯眯的不說話。他心裡隻是一聲冷笑,你幫我?你拿什麼幫?黨委內部投票的時候,你就一票啊,你是外地人啊,又不是手握實權的乾部,能影響多少張票?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唐孚純屬空手套白狼,一點點的許諾就想換座金山。楊少宗隻是笑著,挺奇怪的笑著,過了片刻才和唐孚答道:“唐主任,我明天得去省裡公乾,這個事情等我回來好好和我二叔商量。我倒覺得吧,您以後最好還是自己和我二叔單獨談一談,我這剛參加工作,和今年換屆的事情保持一點距離會比較好吧!”唐孚笑道:“行,行,反正你先幫我說一聲,我跟你二叔沒有多少來往,這麼冒然去找他有點不太好!”傻了吧唧!送禮啊!楊少宗心裡冷笑著,95年之前的地方選舉是真民主啊,跳票很正常,特彆是像淮西縣這種地方勢力鬥爭很劇烈的地區,哪一屆沒有跳票都算是稀罕事,為了保票,很多上麵的乾部是倒過來給下麵人脈足的基層乾部送禮。特彆是像趙敬山這樣的人,趙敬山兄弟三個,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姐姐,他排行老二,大哥趙敬民在畜牧站做站長,姐姐趙彩蘭在衛生院當婦產科主任,妹夫秦大馳是建築隊的隊長。這幾個基層的乾部都是很有人脈的,和大隊隊長、書記們的關係是鐵板一樣。唐孚有一句話是真沒有說錯,如果徐保山和宋長明能死撐著提名楊少宗競選副社長,真的就能把唐孚給打敗了,唐孚去哪裡拉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