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宋南琛的側顏,安諾猛然有種不怎麼真實的感覺。“看什麼呢?”宋南琛依舊聚精會神地盯著筆記本電腦,在幽暗的光的照射下輪廓分明。安諾收回視線,裹緊了些被子:“你沒有在開視頻會議吧?”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到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放小了一些。宋南琛嘴角彎起弧度,側了下身子看向安諾,一隻手整理了一下窩在一團的被子,把安諾那蜷縮的身子徹徹底底地用被子裹住:“我在看企劃案,沒有什麼視頻會議,放心。”安諾點了點頭,宋南琛低頭的時候近在咫尺,呼出的氣息都打在她的臉頰上。就算空調因為停電而停止了運作,可是房間裡好像依舊暖暖的,也似乎沒有那麼黑暗了。宋南琛熟練地敲擊鍵盤的動作映在眼裡,安諾轉身盯著那不大不小的屏幕。她對電腦這種東西很不熟悉,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在公司裡這些東西都是郭果幫著她來處理的。作曲部的人好像都習慣用電腦來譜曲,除了她以外。在那每雙眼睛都緊盯屏幕的辦公室裡,低頭寫寫畫畫的她很像異類。聽郭果說,現在的電腦幾乎就是萬事通,可是她鑽研了許久,就是用不習慣。“能用筆記本幫我查個人嗎?”安諾腦海裡出現了蘇以沫的名字,如果是明星的話,她這些年的生活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些信息在網上吧。宋南琛手指停頓在鍵盤上,在看到安諾的眼神時他就知道她嘴中所說的是誰。宋南琛很了解安諾,她的生活,除了自己,就是那個女人,讓她掏心掏肺真誠以待的蘇以沫。縱使不情願,但還是緩慢地敲擊出那三個字,隨後轉動屏幕,讓安諾足以看得清楚。一個個字眼在眼前掠過,似乎每一行都在記錄著蘇以沫這些年的經曆。七年前出道,憑借獨創的歌曲在美國一炮而紅,連續三年拿到原創金曲的頂級獎項,粉絲數遍布歐洲,曾一度問鼎歐美最受歡迎的華人歌手榜首……可是輕輕點擊那一首首歌曲,熟悉的音符卻刺痛了安諾的心。或許比起抄襲的事情,更刺痛她的,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個白日裡蘇以沫的決然背影。安諾眼神渙散,仿佛喃喃自語一般地講道:“她成為了她一直想成為的那種人。”她知道,那是蘇以沫從小的夢想,做一顆在人群中永遠不會被淹沒的耀眼的星。“對,拿著屬於你的版權。”宋南琛眼神中有些心疼,“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安諾關上了正在播放著的歌曲,輕輕合上了眼睛:“其實我不想要回那些歌曲的版權,我隻想……”隻想再次和她肩並肩在夜市裡吃上一次甜甜的棉花糖。一滴淚滑落眼角,安諾感覺到宋南琛用手小心翼翼地抹去了那道淚痕。房間裡安靜了很久,安諾這才緩和了情緒,開口說道:“我想回去一趟,看看那個本子還在不在櫃子裡。”“好。明天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在車庫等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告訴老白就行。”宋南琛知道安諾說的是什麼地方,那個洛城城角的小片城鎮,他們相識相愛的地方,也是安諾父親家的所在地。“其實我自己去就可以,畢竟公司的事情那麼多。”這些年,她學會了很多,其中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不依靠宋南琛,獨自一個生活下去。他太慣她了,害得她在剛開始的那段時間裡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一個人活下去。“沒事,就當做散心了。”宋南琛注意到安諾那睡意朦朧的眼神,打字的聲音輕了很多,“你要是累就先睡吧,估計一會兒就來電了。如果覺得黑我再去拿一個手電筒。”安諾點了點頭,看著被子上的那個黑色的手電,聲音裡帶著些感觸:“沒想到你家還放著手電筒,我還以為那麼漂亮的房子裡不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現在的宋南琛身邊的東西都太美好了,美好到總會讓安諾覺得一些屬於過去的東西不該再次出現,就像……她。黑色的老土手電筒,就算再怎麼充滿回憶,也總是會和周圍清新的裝潢格格不入,不是嗎?“走哪都帶著手電,習慣了。這小區哪都好,就是電路不是很穩,今後我們搬去彆的地方就好了。 ”宋南琛一隻手輕撫上安諾的額頭,指尖輕挑鬢角散落的發絲。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眼睛裡不再帶著陰霾。安諾總是患得患失,但是不同於彆的女孩,她從不會把“愛不愛我”掛在嘴邊,而是揣著敏感的心,小心翼翼地觀望。正是因為這樣,宋南琛很心疼這個角落裡孤零零的女孩。安諾合上雙眼,或許是聽到了讓她心安的回答,亦或許今天一天的事情已經讓她身心俱疲,沒有力氣支撐。“就連手電筒都會讓你想那麼多。”宋南琛望著已經入睡的安諾,聲音很輕,帶著往日未曾有過的柔情,似水般融進風裡。她在床沿熟睡,身披月色和他的柔情。宋南琛曾經說過,如果你怕黑,我會把所有沒有月光的路都點上燈……那晚,安諾又一次夢到了以前的事情。夢到了無數個漆黑的夜,在她瑟瑟地走在小巷當中的時候,眼前總會突然出現宋南琛的身影,左手不正經地插在口袋裡,右手凍得通紅卻緊握著一個手電筒。那個時候隻要有他在,安諾的身邊就有光亮。因為安諾怕黑的毛病,宋南琛無論春夏秋冬,右手邊的口袋裡總會放著一個手電筒和幾節攢錢買下來的全新的電池。為了能夠陪她走過那段無光的小巷口,宋南琛也總會錯過那最後一班公交車。那個時候他們都不懂什麼叫愛,卻用那份不理智書寫了最純粹的感情。他們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自己的世界,有,且僅有彼此。*安諾是被音樂吵醒的。睡眼惺忪地看向一旁響著的手機,黑色的外殼陷在床頭的枕頭裡,手掌大小的屏幕上顯示著一串陌生的數字。那不是她的手機,鈴聲也不是映山紅,而是那段昨天她給宋南琛彈奏的曲子,聲音不是很清晰,好像是錄下來的。安諾一愣,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他錄音的動作。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宋南琛的身影,隻看到了衣櫃反光麵上貼著的那個便利貼字條:我先去公司處理點事情。小區出門左轉是早點街,錢包在床頭櫃上。安諾這才反應過來,宋南琛應該是慌忙之中拿錯了自己的手機,眼前這個雖然型號一樣,但顯然是男款的手機,是宋南琛的。猶豫了一下,裹緊了被子按下接通的按鍵,電話裡傳來的是一個沒有聽過的陌生聲音,“宋總,我拿下美國的那個合同了,現在剛下飛機,馬上回公司彙報情況。”那聲音很悅耳,好像百靈鳥一樣清脆明朗。安諾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沒開口的時候,對麵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宋總?你在聽嗎?”電話那頭依稀傳來機場的播報聲,雜音很多。“這裡信號不是很好,宋總我到公司和你彙報。”電話裡傳來了忙音,安諾盯著屏幕有點不知所措。聽語氣和稱呼應該是盛天的員工,但是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因為擔心宋南琛會用到手機,安諾很利索地收拾好東西出門去。在經過繁華熱鬨的早點街的時候,順便買了一個雞蛋餅來填飽肚子,想著宋南琛或許也沒來及吃早餐,於是又回去捎上了一份。還好,在上班打卡的時間之前趕到了辦公室裡。“阿諾,白老虎說讓你到了之後去找他,不知道什麼事情,但是根據表情目測,你應該沒犯什麼錯誤。”郭果嘴裡塞著麵包,眼睛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音頻。安諾把昨晚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了桌角:“嗯,我這就過去。”隨後轉身朝著白恒辦公室,也就是盛天的最頂層走去。臨走時還不忘捎上那份裹在衣服裡的雞蛋餅,步履匆匆怕那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熱氣散儘。安諾記得,那個時候宋南琛好像最喜歡吃的就是雞蛋餅,學校門口的小吃攤上,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那個插著口袋的身影。想起宋南琛昨晚的話,安諾不知不覺嘴角揚起笑意。到了頂層的時候,安諾剛好在會議室門口的服務台那見到了白恒,正專心致誌地彎著腰,手支撐在桌邊,盯著桌子上麵的文件。白恒的身旁是服務台的負責人,劉姐。其實說來她年齡也不是很大,但是平時一貫穩重的作風讓公司裡很多人都依賴她,所以久而久之就以劉姐來稱呼了。“白恒。”安諾開口,這才讓白恒轉移開視線,起身整理了下褐色的西裝。白恒合上那份文件,拉出旁邊的椅子:“坐下吧阿諾,南琛在裡麵開會,一時半會可能出不來,我是在這等你的。”白恒笑了下,語氣柔和。而白恒指的方向,正是盛天的頂級會議室,也是宋南琛平時開會的地方。透過巨大的透明玻璃,依稀可以看得到站在會議桌正前方皺著眉頭的宋南琛,西裝革履的樣子格外正經,時不時開口打斷發言人的講話。“沒什麼大事,是南琛讓我找你的,就是他手機忘在家裡了,問問你有沒有帶來。”白恒開口,順手把資料交給劉姐示意讓她去複印,劉姐起身的動作倒也麻利。“嗯,在這。”安諾把那個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去。手裡的雞蛋餅已經開始慢慢變涼,轉頭看向會議室裡的宋南琛,他還在緊鎖眉心地開著會。白恒好像察覺到了安諾的目光一直瞥向會議室:“這都是常態,大會小會天天開,公司剛起步的時候我們都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覺。”白恒把一杯熱水放在了安諾的左手邊,語氣輕鬆,但是卻讓安諾心裡泛起一陣酸楚。視線再次投過去,而這次安諾卻注意到了宋南琛身後站著的那個女生。個頭高挑,加上一身標準的職業裝,明朗的大眼睛好像在水晶燈的照射下格外透亮。她好像在配合著宋南琛的講話,熟練地調試著屏幕上的內容。“那是?”問出口後安諾不免有些後悔,因為她的身份好像不應該過問那些事情。有些心虛地看向白恒,正遇上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吳詩妍,前兩個月剛剛入職的秘書而已,彆想太多了,宋南琛這些年可是為了你守身如玉。”白恒投出一種帶著笑意的眼神,似乎在解釋著什麼,在說到“守身如玉”的時候刻意挑了下眉頭。安諾意識到白恒的調侃:“我沒想什麼,隻是覺得她看起來很厲害。”是很厲害,手指操作電腦器械那樣的熟練,在眾人的注視下也絲毫都沒有怯場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在忙著複印東西的劉姐也插上一嘴:“何止厲害啊。她可是宋總破格錄取的第一個秘書,以前盛天從來沒有總裁秘書的。但是也難怪,不光是專業滿分的成績,還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出國一趟還帶回來個大合同。”安諾聽著,眼睛又一次看向會議室裡。這次那個叫吳詩妍的女孩站在了視線集中的地方,好像在講著什麼。而退到一旁的宋南琛也是一臉專注地聽著。雖然隔著玻璃聽不到裡麵的說話的內容,但是安諾還是能感受到吳詩妍的那股氣魄。眼底湧起失落,相比較那個女生,她什麼也幫不上宋南琛。白恒將安諾的黯淡儘收眼底,連忙打斷了劉姐的話:“沒有,也沒那麼厲害。再說宋總也沒那麼重視她……”白恒笑得有些尷尬,轉頭瞪了眼劉姐,奈何隻看到那個專心打印資料的背影。“才不是呢,宋總很重視她的。上個月不還一起去國外嗎,要不是因為應聘作曲師的事情宋總提前回國,估計兩個人就在國外一起去談合同了。況且公司裡麵都傳,宋總和吳詩妍,簡直就是郎才女貌,聽說連早餐都是吳詩妍給咱宋總準備……”雖然走廊裡被複印機的嗡嗡聲所覆蓋,但劉姐滔滔不絕的聲音依舊很清晰。白恒的嘴角已經不再上揚了,猛地站起身說了句:“劉姐,你去把明天的行程整理一下,現在就去。”才打斷了劉姐的話。白恒平日裡和顏悅色,但是一旦嚴肅起來也讓人不敢違抗。直到劉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當中,白恒的臉色才算緩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