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旗艦 段連民 5640 字 1個月前

魯淮成對陳建軍在攔截不明潛艇行動中的表現十分失望,周圍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建軍接任186艦艦長的事已經懸在了魯淮成的刀刃上。這可急壞了政委王宏業,他知道老首長陳敬國內心很希望兒子出人頭地,將來自己退休了好有人替他延續軍人的情結。陳建軍在各方麵一直表現很優秀,陳敬國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大希望。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魯淮成一直受陳敬國的器重,知恩圖報,王宏業實際是在替魯淮成考慮。誰知當王宏業向魯淮成談及此事時,魯淮成根本不買他這個新上任政委的賬,任王宏業磨破了嘴皮子,魯淮成就一句話,陳建軍必須接受教訓。就在常委會即將討論誰接替186艦長的時候,陳敬國電話找到了魯淮成。陳敬國在電話裡開門見山:“淮成啊!聽說你們艦隊今天開常委會,討論陳建軍接替186艦長的事,我沒給你們基地任何人打電話,但我不能不給你打個電話,你是基地主抓作訓的參謀長,你要把好關,行使好你的權力,我個人的意見,行就上,不行就不上,你不用看我的麵子……”魯淮成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敲鑼聽聲,說話聽音,我該怎麼理解你的話呀?陳敬國接下來的話就更像有弦外之音了:“你自打當了基地參謀長後,也不到我家裡來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魯淮成急忙解釋,一臉苦笑地放下電話。常委會上,政治部主任就關於提拔陳建軍任186艦長的事提請常委舉手表決,所有的人都舉起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魯淮成身上。王宏業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緊張,彆人都同意了,主抓作戰訓練的參謀長不同意,這工作今後怎麼做啊?他的目光注視著魯淮成,心想老夥計,彆犟了,就算你給我王宏業個麵子還不行嗎?魯淮成猶豫著,看得出他內心很矛盾。王宏業幾乎絕望了,他連陳敬國的麵子都不給,何況我呢?出乎意料,魯淮成最終還是舉起了手,王宏業見此,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三天後,陳建軍在碼頭上見到魯淮成,舉手敬禮:“參謀長,明天我就要到186艦報到了,您還有什麼要指示的。”“180艦馬上就要退役了,把你認為軍事技術好的官兵都帶過去。”“是!”陳建軍內心充滿感激地說,“參謀長,我知道基地常委會上您要不同意,我的任命是不會被通過的。”“我本來是不同意的,人家要舉手表決,多數對少數,我不同意也沒用。”“不管怎麼說,謝謝您!”魯淮成目光中充滿期待:“建軍啊!當艦長不是當官,是肩上的擔子加碼,把最好的艦交給你了,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責任。”“是!您放心,我決不會讓您失望的。”“不,應該說不要讓你爸爸失望,更不要讓他麵子上不好看。”陳建軍鄭重地點了點頭。2魯淮成血壓一直不穩,忽上忽下,工作忙起來藥都經常忘了吃,更彆說上醫院了。這天醫院安排梅杏兒主動上門給魯淮成測血壓。梅杏兒進了首長家,看著牆上高明豔的照片愣愣出神,這是一張很早以前那種人工上色的彩色照片,照片中的高明豔身著軍裝,紅紅的領章映紅了臉龐,颯爽英姿中透著一種柔美。特彆是那雙眼睛,冥冥之中讓梅杏兒總覺得是在看著自己,換一個角度,再換一個角度,似乎照片上的目光總在盯著自己。她向照片上的高明豔笑了一下,好像高明豔也在看著她笑。對梅杏兒的到來魯淮成很高興,忙著給她又是端水果又是拿飲料。“首長您彆忙了。”梅杏兒不好意思地說。“你看我一天到晚淨瞎忙了,連醫院都忘去了,還讓你往這兒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梅杏兒說著打開血壓計,綁在魯淮成的胳膊上,魯淮成看著梅杏兒,腦海裡閃現出女兒剛出生時的情景……梅杏兒解開血壓計:“血壓有一點兒高,這幾天彆太累了,要好好休息。”魯淮成點點頭,問道:“梅杏兒,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二歲?”“對呀!您怎麼知道?”“哦!我問過鄭遠海!”魯淮成慈愛地看著她。一提到鄭遠海,梅杏兒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去國外留學一年多,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有沒有自己。有時候她氣急了心裡又不自覺為鄭遠海開脫,興許是他在國外學習太忙了。魯淮成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笑嗬嗬地告訴了她一個令她做夢也沒想到的好消息,他將率186艦和補給艦組成的編隊出訪歐洲,其中一站就是法國。醫院組成醫療小組隨艦保障,報上來的名單中有她和秦思婷。梅杏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想到就要見到鄭遠海了,激動得心跳加速臉都紅了。“首長您多注意休息,彆太累了,過幾天我再來給您查一次。”梅杏兒急忙告彆,她已經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要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思婷。魯淮成笑嗬嗬地和她再見,梅杏兒臨出門時無意中掃了一眼牆上高明豔的照片,奇怪,她的目光好像很留戀自己,不想讓自己走的樣子。3謝庭群很長一段時間沒到鄭秀竹的酒吧來了,這天他特意為她選了一束漂亮的玫瑰來到酒吧,不料又一次與南克江不期而遇。南克江正在門前幫馬一凡往屋裡搬啤酒,身旁的馬一凡先看見了謝庭群,便趕緊提醒南克江:“你情……情敵來了!”馬一凡向謝庭群走來的方向努了下嘴。南克江見是謝庭群低頭搬起一箱啤酒轉身就走。“喲!克江!”謝庭群先開口了,“你白天出海訓練,晚上到這兒乾活兒,夠辛苦的啊?”南克江見躲不過,隻得停下,冷冷說道:“這好像不是你該管的吧?”謝庭群嘖嘖歎道:“我真沒想到你酒量怎麼會那麼小。”“還不都是因為你的關照!”南克江轉身進屋。謝庭群輕蔑地冷笑著:“我真是不明白,這樣的男人也有人愛。”小娜不失時機地出現在他身邊接茬兒道:“按說呢,竹姐愛的應該是你。”謝庭群一聽,心中高興,追問道:“小娜,你說論學曆、長相、前途,我們兩個誰強?”“當然是你了。”謝庭群向她伸出大拇指:“有眼光!”“不過你和他比就缺一樣東西。”謝娜補充了一句。“什麼?”“德!”小娜說話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口音,把“德”念著了“奪”。“什麼?什麼?”謝庭群追問著,小娜向他嘿嘿一笑轉身進屋,馬一凡在一旁把腦袋伸了過來:“她說你缺……缺德!”謝庭群氣得直翻白眼。南克江從酒吧裡出來,大步走去。“克江,克江……”鄭秀竹追出來,見南克江連頭也不回地走了,生氣地轉回身。謝庭群走過來:“秀竹……”鄭秀竹沒理他,徑直走回屋裡。謝庭群失望地把手裡的玫瑰花放在門口,轉身悻悻離去。小娜向馬一凡道:“他們吵架你怎麼不勸啊?”馬一凡得意地道:“你懂不懂啥叫鷸……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小娜白他一眼:“德行!”謝庭群心情煩悶地往回走,他在想自己到底愛秀竹什麼?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一個小店的個體戶,可他就瘋狂地愛上她了,一想到她頭腦裡立即就會出現荒野中一束被露水打濕的山花,倔強不屈,傲然挺立。他想不通秀竹憑什麼會愛上南克江,自己哪點不比他強?可愛上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就像他愛上秀竹一樣。如果想讓秀竹離開南克江,就隻有讓他們分開,這樣他才有機會。想到這兒,他暗暗下定決心,準備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4第二天下午,謝庭群遇見了來基地辦事的李副支隊長。“李副支隊長!”謝庭群主動上前打著招呼。“小謝,好久不見,還好吧!”李副支隊長對這位比他職務低很多的首長秘書格外熱情。寒暄過後,謝庭群很自然把話題引到南克江身上:“上次緊急拉動他醉酒,我們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並責令他寫出了深刻的檢查。”“唉!”謝庭群故意歎著氣,裝作漫不經心地說:“真沒想到,南克江一個人的錯誤會影響這麼多人。”李副支隊長一愣,急忙問:“謝秘書,你是說……”“啊?哎喲,副支隊長,原來你還不知道啊?你看我,多嘴多嘴!算我什麼也沒說,算我什麼也沒說啊!”謝庭群佯裝要走。“謝秘書!”李副支隊長急忙拉住他:“彆走啊!來抽煙。”“哦,不會。”謝庭群假意推拒。“謝秘書,你說連累這麼多人……是什麼意思?”謝庭群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回身壓低聲音道:“副支隊長,你可千萬彆說我告訴你的,魯參謀長打你們支隊回來後就發火了,不是對南克江,是對你們支隊領導,說一個南克江就暴露了你們支隊領導在任用乾部上有問題。”“參謀長回來以後沒說我們什麼呀?”李副支隊長不解地問。謝庭群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笑:“我每天在他身邊,太了解他這個人了,要是回來就急著處理你們,那他就不是魯淮成了,他在等。”“等什麼?”李副支隊長追問。“他想看看你們是怎麼處理南克江的,如果不見動靜,那就說明有人袒護,也就印證了他的分析,南克江的提拔有問題。”謝庭群偷偷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又說,“參謀長這個人啊老愛到艦艇上檢查工作,他以後不管什麼時候看見南克江肯定想起這件事,唉,副支隊長,說實話,你到現在還沒扶正呢,我真怕你受牽連啊!”“謝秘書,謝謝你啊!”“哎,我這隻是隨便說說,人家領導不一定是這麼想的,你可彆當真啊!”謝庭群走了,李副支隊長還愣在那兒若有所思。果然,謝庭群的心機沒有白費,沒多久,南克江便被調離614潛艇,到距潛艇支隊近百公裡外的菊花島觀測站任職。臨行前,劉鐵鋼到碼頭送他,他內心替南克江惋惜,但又無可奈何,隻能安慰他有機會一定會再調回來。5彩旗飄揚,鑼鼓喧天,基地大紅橫幅上寫著“熱烈歡送我海軍艦艇編隊出訪歐洲各國”,186艦掛上了“揚我國威、揚我軍威、傳播友誼、為國爭光”的橫幅。在陳敬國、王宏業等各級領導的歡送下,魯淮成率領的編隊緩緩駛離軍港,踏上出訪征程。浩瀚的海洋一望無際,伴著軍艦的航行不停地向前延伸著。梅杏兒和秦思婷興奮地跑上甲板。“太遼闊了,太美了!難怪那麼多人把大海比做母親。”梅杏兒感歎著。秦思婷也忘情地說:“是啊!隻有真正投入大海的懷抱,才能更深刻感受到當海軍的自豪。”梅杏兒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思婷姐,我想喊!”“那就喊吧!”二人笑著跑向甲板前方興奮地跳著,向大海揮舞著手裡的軍帽,一邊高喊著:“大海,我來了……”“我也來了!”“我們都來了……”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梅杏兒就變成了另一種狀態,高興勁兒再也找不到了,趴在床上不停嘔吐,痛苦地感歎著:“沒想到大海母親……這麼快……就變成後媽了。”秦思婷笑著遞給她一瓶水:“後媽也是媽呀!快漱漱口吧。”梅杏兒眼淚都憋出來了:“思婷姐,你怎麼不暈啊?”秦思婷開著玩笑:“你能跟我比嗎?我當多少年海軍了?”話音未落,秦思婷哇地吐起來。梅杏兒遞過水瓶:“老海軍,快喝點兒水……”秦思婷嚷著:“你乾嗎說出來,不知道暈船傳染嗎?”兩人就這樣暈著,笑著……傍晚,梅杏兒感覺稍微好了點,便想到後甲板上吹吹風,沒想到在這裡又碰上了魯淮成。“暈船了?”魯淮成關切地問。“嗯,有一點兒!”“有一點兒?臉都白了!”魯淮成慈愛地看著她。“首長,您暈嗎?”“暈。”“那您暈船怎麼辦啊?”“暈船還能怎麼辦?吐唄!”“啊?”梅杏兒嘻嘻道:“您這麼大首長也吐啊?”魯淮成嗬嗬笑道:“首長也是人啊!”“您平時那麼嚴肅,我還以為您是鐵打的呢!”梅杏兒說。“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個穿軍裝的兵,沒什麼不同。”魯淮成解釋道。梅杏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首長,去您家裡,怎麼沒看到你家人啊?阿姨呢?”魯淮成表情變得沉重起來:“她犧牲很多年了!”“啊……對不起啊!首長!”梅杏兒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夜幕下的大海深邃幽藍,浪花不停地拍打著艦舷,傳來一陣接一陣響聲。“我媽媽生我的時候也死了,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兒,我有時候會在夢裡夢見她……”“是嗎?夢見你媽媽長什麼樣兒?”梅杏兒想著:“嗯……不是很清晰,好像跟我挺像的。”見魯淮成盯著她看,“首長,你怎麼了?”魯淮成回過神兒來:“哦,沒什麼,你長得不像你爸爸?”“一點兒都不像,村裡人都說我像撿來的!其實我是他親生的,我爸也說我長得像我媽……”“哦……”魯淮成不自覺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勾起了內心一直都無法釋懷的痛楚。6謝庭群沒有隨艦出訪,他向魯淮成請假,說母親病了要回去照顧。事實上南克江被調走隻是他追求鄭秀竹計劃中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乘虛而入,具體怎麼入他還沒有考慮清楚。他心裡明白不能急於求成,剛分開的戀人初期都會處在朝思暮想的階段,這時候的防線是最堅固的,不容易攻破,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所鬆動。但他等不了那麼久,夜長夢多,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他在尋找機會,給他們之間製造新的矛盾。恰在這時,他意外得到一張南克江在菊花島的照片,頓感如獲至寶。照片擺在了鄭秀竹的麵前,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是在菊花島海灘上拍的,照片上南克江抱著一個隻穿泳裝的女青年麵向鏡頭,臉上還掛著微笑,女青年的頭深埋在他懷中,雙手則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加上謝庭群恰到火候的解說,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照片記錄的是一對情侶戲水親熱的瞬間。鄭秀竹緊咬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秀竹,彆太難過了,你也得理解他,菊花島上的生活實在是太寂寞了,他找女朋友……興許隻是一時解解悶兒……”謝庭群好像在為南克江開脫,其實誰都聽得出來,他在煽風點火。其實一切都是多餘的,這照片誰都看得出來內容是什麼,鄭秀竹哭著離去。謝庭群沒有追她,他心裡明白,火燒起來了,這個時候不需要再添柴了,需要的隻是耐心等待,等待鄭秀竹把對南克江的情感投進怒火中焚燒成灰燼時,才是他展開進攻的最佳時機。鄭秀竹來到海邊默默地麵對著大海,內心不止一次向大海深處的菊花島方向發出質問:南克江,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快?難道以前你對我說過的話都是假的?難道這並不遙遠的距離就這麼輕易阻斷了多年的感情?她想起了前幾天南克江的一封信,不得不相信照片為她呈現的事實了。南克江的信是這樣寫的:“秀竹:”“我已經上島一個月了,因為心情不好,一直沒給你寫信請原諒,這裡的生活條件尚好,你不用擔心。”“我很懊悔,懊悔那天喝多了酒。我很清楚這種錯誤意味著什麼,假如不是演習而是戰爭,造成的損失將是不可估量的,這種錯誤是不可原諒的,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毫無怨言。”“秀竹,我已經做好了在菊花島長期紮根的打算,用兢兢業業的工作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埋單。我知道目前我的處境對你很不公平,漫漫長夜,隔海相望,我不能讓我的錯誤連累你,如果因此讓你無儘地付出,我就太自私了。秀竹,我們分手吧!我會默默遙祝你平安幸福。”上島一個月才來信,又提出分手,這一切都是借口,所能解釋的,隻有這張照片。秀竹默默掏出信和照片,連同她的思念和愛情統統被撕成了碎片,隨風飄灑,在海浪一次次滌蕩中消失得無影無蹤。7魯淮成率編隊穿越馬六甲海峽、印度洋,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經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大西洋,先後訪問了德國威廉港、英國樸次茅斯港,經過二十多天航行後終於到達法國布雷斯特軍港。186艦官兵身著白色禮服站坡,軍艦鳴響汽笛緩緩向軍港駛來。碼頭上擠滿了翹首盼望的華僑留學生,人們高舉“熱烈歡迎中國海軍艦艇編隊訪問法國”的橫幅,揮舞著中法兩國的國旗,群情振奮,歡呼之聲此起彼伏。布雷斯特軍港上給中國軍艦預留的泊位並不大,僅能剛好停靠艦身一百三十餘米的186艦,好像是要故意考驗中國官兵停靠碼頭的操艦技術。如此龐大的軍艦要靠上這麼小的泊位,難度可想而知。186艦駕駛艙內,人們不禁為陳建軍捏了把汗。魯淮成信任地看了陳建軍一眼,陳建軍也對他報以一個自信的微笑,轉而下達操艦口令。“左進一!”“右進兩!”“右退一”“左進二”……法國同行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著龐大的軍艦緩緩向泊位靠過去。在華僑留學生的歡呼聲中,186艦穩穩停靠在泊位上。法國禮兵持槍敬禮,軍樂隊奏響《迎賓曲》。魯淮成率官兵走下舷梯,法國海軍戴維·森少將迎上前去。國歌高奏,國旗飛舞,布雷斯特軍港變成了歡樂的海洋。歡迎儀式結束,期待已久的人們擁上軍艦。走出駕駛艙的陳建軍一眼就看見了剛登上艦的鄭遠海,衝上前去,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我就知道一定會在法國見到你小子。”“早就盼著你們來了,一大早我就從巴黎趕到了這兒!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果然成了這艘艦的艦長。”陳建軍笑了:“在這兒學習怎麼樣?”“嗨!你都上這麼好的艦了,我怎麼能安得下心啊!歸心似箭呀!”“鄭大哥!”梅杏兒已經在人群中搜尋了很久,終於發現了鄭遠海的身影。“梅杏兒?”鄭遠海衝過來一下子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聽說你分到東江基地了,我心裡激動了好幾天平靜不下來。”“真的?”梅杏兒看著他甜甜地笑了。“你們先聊,我還有工作要去安排一下。”陳建軍說完走了。梅杏兒突然想起了秦思婷:“對了,思婷姐也來了。”“是嗎?她在哪兒?”“我帶你去找她。”梅杏兒拉著鄭遠海四處尋找秦思婷。秦思婷早就躲在艦舷一邊看著他們了,見二人向她走來表情很不自然地把臉扭向一邊。“思婷!”鄭遠海喊著奔過來。秦思婷強忍內心的激動,伸出手來:“你還好吧?”“挺好的。”二人握手。秦思婷眼裡透著幽怨的神情一閃而過,卻並沒有逃過鄭遠海的眼睛。“對不起啊思婷,我……學習太忙,又忘了給你寫信了。”當著梅杏兒麵秦思婷不好再多說,開著玩笑道:“我們不遠萬裡來到法國,可不是聽你做檢討的。”三人同時笑了,正在這時薑喜子從人群中衝過來,激動地喊著:“老排……”“喜子!”鄭遠海衝上去和他擁抱起來。“你也上這條艦了?”鄭遠海問。“這不出訪嗎?給老外看當然得挑長得漂亮的了。”“到了好艦上,臉皮都變厚了。”秦思婷道:“這一路多虧了薑喜子照顧我和梅杏兒。”“要不我可能過不了馬六甲海峽就暈船壯烈犧牲了。”梅杏兒不好意思地說。一個上艦參觀的法國人操著法語問一名中尉:“先生,您能講法語嗎?”中尉聽不懂法語,隻好用英語說道:“對不起先生,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法國人做出遺憾的姿勢聳了一下肩,鄭遠海見狀,向秦思婷等人道:“一會兒再聊!”走到向外國人身邊:“您好,請問您需要幫助嗎?”法國人驚訝地瞪大眼睛:“哇,你法語講得棒極了,能為我介紹一下你們中國的軍艦嗎?”“沒問題。”鄭遠海用流利的法語介紹起來,“這是中國自己建造的五千三百噸級的導彈驅逐艦……中國海軍的出訪已經向世界表明,中國的軍力完全是透明的,是希望與世界溝通和相互了解的,軍艦又被國際上公認為流動國土,來到法國的目的就是要架起中法兩國人民友誼的橋梁……”梅杏兒嘖嘖讚歎著:“鄭大哥太厲害了……”秦思婷卻轉身默默走了。一個姑娘推著輪椅走了過來,上麵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華僑。老華僑激動的嘴唇哆嗦著:“快看,這是我們中國的軍艦……”“爺爺,我看見了。”“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您腿腳不好,咱們在下麵看看行了啊!”“不,你扶我,你扶我上去。”老華僑艱難地站了起來。“爺爺……”姑娘急忙上前扶住他,“軍艦那麼高,您上不去的。”老華僑好像沒聽見一樣,心情激動地邁著顫抖的雙腿向軍艦挪去。“老人家,我來幫您。”薑喜子跑過來把老華僑背上了軍艦。姑娘感激地向薑喜子道:“聽說你們要來,我爺爺激動得好些天睡不著,我們是從巴黎坐飛機趕來的,就想看一眼軍艦。”老華僑激動地撫摸著軍艦,薑喜子扶著他說:“老人家,軍艦是流動的國土,您上艦就等於回家了。”老華僑喃喃自語著:“回家了,回家了!我十五歲離家,今年六十八年了,六十八年了,我終於回家了……”蒼老的臉上老淚縱橫,突然雙膝跪在甲板上:“爹,娘,小三兒回家了,兒子給你們磕頭了!”姑娘含著眼淚上前扶住他:“爺爺……”同為身處異鄉的遊子,觸景生情,許多華僑留學生也流下了熱淚。前主炮旁,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久久地撫摸著炮塔,陳建軍走過去問道:“先生,您需要幫忙嗎?”老人轉回身來,臉上掛著淚珠,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太激動了,看到咱們中國的軍艦,我太激動了!你們來了,我們華僑真是揚眉吐氣啊!”“老人家,您是哪年離家的?”“一九四九年,走了就再也沒能回去。”“家裡還有什麼人啊?”老人默默地搖了搖頭:“都失去聯係了,我原來也是海軍,國民黨的海軍。慚愧呀!我和你們還打過仗……”“老人家,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對!說得對!”老人更加激動,“中國人,無論到哪裡,我都是中國人,都盼望自己的祖國強大……”他慢慢轉身麵向大海,“渡儘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又突然對陳建軍說,“中校,你們千萬彆叫台灣分離出去,那是我們中國的,台灣是我們中國的,拜托了!”緊緊拉住陳建軍的手,眼裡淚光閃動。後甲板上,一位年輕媽媽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站在那裡,年輕媽媽雙眼深情地看著艦上飄舞的國旗出神,“媽媽,你帶我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就是為了看這麵紅旗嗎?”兒子拉了一下媽媽的衣角,問道。“對!就是為了看這麵五星紅旗。”年輕媽媽的眼淚流了下來:“媽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知道,這是我們中國的國旗。”“媽媽,我是在法國出生的?”“孩子,你永遠都是中國人。”“可我沒有到過中國呀?”年輕母親哽咽著:“你的外祖母、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都在中國。孩子,記住,你的根在中國。”她的淚水無聲地流著。孩子表情莊重地凝望著國旗,慢慢抬起手敬禮。8接連幾天,鄭秀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她沒有給南克江回信,她想自己好好靜一靜,努力讓自己忘掉過去,忘掉南克江。馬一凡看在眼裡疼在心上,無論他怎麼勸,秀竹就是不開門。馬一凡剛走回自己辦公室,謝庭群就來了。“秀竹呢?”謝庭群問。“竹姐不在。”小娜冷冷地道。謝庭群徑直奔到鄭秀竹辦公室門前:“秀竹,秀竹。”推了一下門,門被從裡麵插死了。旁邊的門開了,馬一凡走出來,看著謝庭群陰陽怪氣地笑著:“在這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中,你取得了階……階段性的勝利,但……是,征途漫漫,前麵還有許……許多多的火海與刀山,要……要……想紅旗漫卷,你未來的任……任務還很繁重。”謝庭群氣憤地看著他:“馬一凡,你盼著我們兩敗俱傷吧?”小娜強忍住笑湊近馬一凡:“陰謀詭計被識破了!”“去!”馬一凡瞪了她一眼,轉回身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向謝庭群道:“但是你……你沒有機會了!”謝庭群這才看清他手裡舉起了一塊牌子,上寫“本店拒絕謝庭群入內!”謝庭群哭笑不得:“馬一凡,我可沒少在你這兒消費?”“狼對羊不……不懷好意的時候也……會消費幾……滴眼淚的!”“莫名其妙!”謝庭群不再理他轉身走了。馬一凡得意地笑著:“如……今這山中已……經沒有老虎了,我猴……子可以稱……大王了!”走到秀竹辦公室門口,抬手剛要敲門……鄭秀竹猛地把門推開,馬一凡被撞倒在門後的沙發上。“竹……竹子……”馬一凡招手喊著。鄭秀竹大步離開,絲毫沒理睬馬一凡。9法國布雷斯特軍港。186艦前甲板上,官兵們舞起了獅子,圍觀的華僑留學生們報以熱烈的掌聲。艦舷處,陳建軍不停地向碼頭上張望著,好像在期盼著什麼。半晌,他默默地轉回身,一下子愣了,一個戴墨鏡的女青年站在他麵前,慢慢摘下墨鏡。一絲興奮出現在陳建軍臉上:“小晴,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什麼時候上來的?”“我來了很久了,看你一直在忙,你還好吧?”小晴關心地問。“挺好的,你呢?”小晴沒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回答。陳建軍對這次會麵期待許久,等真正見到了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二人就這麼沉默地對視著。半晌,陳建軍下定決心開門見山道:“小晴,我很早就想問你一句話,你來法國上學六年了,還……還想回去嗎?”小晴依舊沉默著。失望一下子湧上陳建軍的心頭,不用回答他也知道結局了。陳建軍勉強笑了一下:“沒關係,我有心理準備。”小晴語氣不無歉意地說:“建軍,我……我知道你等了我很多年,我要不回去有點兒太殘忍了,可是……”陳建軍笑了,儘管很不自然,卻大度地說:“沒什麼,我想見你,就是……就是想問問你還回不回去了。”小晴的目光不經意間掃了一下碼頭,陳建軍跟著她的目光向碼頭上望去,碼頭上一個男青年不時向他們這邊張望著。陳建軍明白了,這種結局他早就想到了,內心也隨即釋然:“沒關係!我就是想親眼證實一下你不想回去了。”“建軍……”“彆說了。”陳建軍笑著輕聲打斷她,“走吧!”小晴默默轉身……“小晴……”陳建軍叫住她。小晴回過頭來,陳建軍看著她,輕聲說道:“多保重!”淚水瞬間湧滿了小晴的雙眼:“建軍,對不起。”轉身快步走了。陳建軍把頭扭向一邊,雖然早已猜到了結局,也儘可能在她麵前保持大度,可心裡還是空落落的。10夜幕降臨,186艦彩旗高掛,彩燈閃爍,軍樂隊奏響了迎賓曲,一場冷餐會正在進行。幾名戰士端著放滿高腳杯的托盤穿行在人群中,中外軍人互相碰杯致意,氣氛熱烈融洽。“有收獲嗎?”魯淮成問鄭遠海。鄭遠海感慨地說:“收獲很大,特彆是西方先進的海戰理論,不出來不知道,出來一看,我們海軍和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差距太大啦!”魯淮成點點頭:“所以我們不能總是停留在走路的時代,必須借他人的經驗跑起來。當然,我們也有我們的長處,相信中國人的聰明智慧,加上勤勞勇敢,開創新局麵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戴維·森將軍舉杯向魯淮成走來,魯淮成麵帶笑容迎上前去。“將軍閣下,歡迎您率編隊訪問法蘭西,希望你們在這兒?99lib?過得愉快。”在鄭遠海的翻譯下,二人愉快地交談著。“我很高興來到這座美麗的城市,感謝戴維·森將軍為我們準備的盛大歡迎場麵,希望有機會您能率領您的編隊訪問中國。”“哦!我很願意。”戴維·森道,“美麗的中國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我提議,為我們兩軍的友好交流乾杯!”“為我們兩國人民的友誼乾杯!”秦思婷遠遠地注視著鄭遠海,下意識地捂了捂裝在口袋裡的信。一整天了,她想找個單獨的機會和鄭遠海待一會兒,無奈鄭遠海一直忙來忙去,根本顧不上她。她知道鄭遠海還要連夜趕回巴黎,隻好把思念傾訴到紙上裝進信封。這時,一位黑人軍官走過來,用英語問道:“你好,可以講英語嗎?”“是的!”秦思婷道。“太棒了,我們可以交流了,我很驚訝中國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兵。”“謝謝!”“為你的美麗,乾杯!”“也祝您今晚在我們艦上過得快樂!”一旁,戴維·森誇獎著鄭遠海:“你的翻譯法語非常純正,閉上眼睛聽我一定會認為他是我的同胞。”“過獎,戴維·森將軍,我隻是中國海軍的一名普通軍官。”鄭遠海說。“哦!真了不起!”戴維?森轉向魯淮成:“將軍閣下,你的手下令我敬佩,還有貴艦的艦長,靠碼頭技術令人太不可思議了,我很想認識一下他。”陳建軍被叫了過來:“將軍閣下,感謝您光臨我們的冷餐會。”戴維·森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艦長!”二人碰杯。中外官兵們三三兩兩地在甲板上互相碰杯致意、聊天交流,秦思婷走向鄭遠海:“遠海……”鄭遠海轉回身:“思婷!”“你忙了一天,想和你聊會兒天都沒時間。”秦思婷說。鄭遠海笑了:“你好像心事重重的……”秦思婷沉默了一下,抬起頭,剛要說話,梅杏兒、薑喜子走了過來,梅杏兒一邊走興奮地大聲說著:“這兒夜色太美了,我們照相吧!”三人站成一排,鄭遠海兩側站著秦思婷和梅杏兒,薑喜子舉著相機,快門閃動三人合影定格。照完相,梅杏兒和薑喜子興致勃勃地和鄭遠海聊上了天,秦思婷在一旁暗自苦笑了一下,把頭轉向大海,默默凝望。鄭遠海把一個信封遞給梅杏兒。“這是什麼?”梅杏兒問。“我的獎學金,拿回去把於季東幫你還柱子的錢還上。”“不,鄭大哥……”梅杏兒感激地說,“你一個人在國外不容易。”“拿著。”鄭遠海的語氣不容置疑,“不要拿我當外人。”這句話說得梅杏兒心裡甜滋滋的,是的,她從來沒拿他當外人,一直拿他當親人,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一直到鄭遠海就要離艦了,秦思婷也沒找到和鄭遠海獨處的機會,鄭遠海向魯淮成、陳建軍等眾人一一告彆下艦。秦思婷捏了捏口袋裡的信,卻始終也沒有機會送給鄭遠海,望著鄭遠海下艦遠去的身影,心裡湧起陣陣失落。軍艦結束了在法國的訪問,在華僑留學生盛大熱烈的歡送氣氛中緩緩駛離了法國布雷斯特軍港。秦思婷站在後甲板上,任憑海風吹亂了秀發,望著法國的海岸線漸漸消退在視線中,失落的心情也擴散到了整個大海,彌漫了整個天空。她默默掏出那封寄托了她無限思念的信,慢慢地裝進一個係著紅布條的礦泉水瓶內,緩緩放入海中,她的心也一起留在了這片異國他鄉的大海上……不知何時,陳建軍站在了她身後。“如果沒猜錯的話,漂流瓶裡一定裝著你的心願。”“也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它。”秦思婷的視線始終在海裡那隻漂流瓶上。“心情不好?”秦思婷反問:“你好像也一樣吧?”陳建軍苦笑了一下:“意料之中。”“你見到她了?”陳建軍驚詫地扭頭看著秦思婷:“你怎麼知道?”“打軍艦一靠上布雷斯特港你就魂不守舍,還用彆人告訴嗎?”“那我能知道你為誰心情不好嗎?”秦思婷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為誰。”陳建軍笑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彆難過,他就快畢業了。”秦思婷的目光久久地望著海裡那隻漸行漸遠的漂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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