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淵為景明月斬開一條複仇的血路，將李祿一步步逼上死路。

屢戰屢敗隻剩殘兵敗將苟延殘喘的李祿，不得不退守遼陽。

遼陽是遼東軍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遼陽城破，遼東便無險可守，李祿將再無立錐之地。

景明月對著遼陽的城防圖，一遍遍地擦著手中的劍。

軍帳外聲音紛雜擾嚷，士兵們都在嘲笑李祿無處可逃，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

隻是喪家之犬嗎？那還不夠，她要讓李祿也嘗儘家破人亡之痛！

正在此時，陸寒淵掀開帳簾入內。

“什麼事？”景明月開口問道。

“吳王殿下已經到了。”

蕭明鼎派吳王前來酬軍，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景明月和陸寒淵手握衡陽和皇昭司隱秘的消息渠道，他們都知道蕭守義不隻是來酬軍的。

景明月轉身，對上陸寒淵的眼睛。陸寒淵悲傷歉疚的眼裡同時帶著一絲不甘。

十八年，那是他們忍辱負重生不如死等了十八年的機會……

景明月雙唇輕顫，一股火氣瞬間淤積在胸口，目光卻一寸寸變得凶狠凜冽，周身騰起瘮人的殺意。

她握緊手中劍柄，對陸寒淵吩咐道：“那就請吳王——進來說話。”

蕭守義此次前來，名為酬軍，實則是替蕭明鼎頒布招降的聖旨。

李祿曾三次派使者向景明月求和，遼東願意投降朝廷，接受朝廷對藩鎮的一切改製，替朝廷鎮守北境，抵擋北戎鐵蹄的南下。

然而景明月絲毫不接受李祿的投誠，三次均將李祿使者人頭斬下，掛在兩軍陣前。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景明月不僅斬了李祿的使者，還直接揚言，成康之亂中的一切亂臣賊子都不配被原諒。

李祿見景明月這關走不通，便直接動用了在京城的人脈，聯係上了蕭明鼎。

“景元帥，陛下同意李祿的招降，也是為元帥考慮。李祿說的很明白了，如果朝廷接受他的投誠，過往之事一筆勾銷，李家願為朝廷鎮守北境邊疆。反之，若是把李祿真的逼得狗急跳牆了，他便直接帶著遼陽以北的所有土地歸順北戎。”

蕭守義歎了口氣，接著道：“元帥是知道的，西北十六州丟了之後，我朝在與北戎的戰事上何其被動？如果李祿再將遼陽以北拱手相讓，那北戎鐵蹄隨時都可南下擄掠，中原將再無寧日。”

梁襄聽完蕭守義的話，氣得火冒三丈，直接將麵前的桌案掀翻，指著蕭守義的鼻子罵道：“你們這些黃口小兒懂個屁！又在怕他李祿什麼！一個月之內，元帥率領我軍從無敗績！將李祿從燕郡一直殺退至遼東！歸順北戎？讓他媽的李祿去啊！老子怕他不成！老子連帶著北戎都一鍋端了！老子倒是要看看這等亂臣賊子無恥之徒是個什麼下場！”

“梁襄！”孟長崢在旁不停攔著梁襄，梁襄一把推開孟長崢繼續指著蕭守義罵，軍帳內的多位將領也情緒激昂，紛紛起身踢開了犒賞三軍的酒水。

“這已經打到李祿家門口了，李祿已無路可逃了還怕他作甚！”

“這分明是陛下不信任咱們鎮北軍的實力。”

“不能答應李祿的請求，這等反賊的話如何能信？”

“……”

一時之間軍帳內議論紛紛。

“夠了！都給本帥住口！”景明月抬手拎起身邊一個酒壇用力的擲在地上。

酒壇碎裂之時酒水迸濺，景明月這一擲帶著內力，震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後退一步。

景明月緊盯著蕭守義，一字一頓道：“蕭守義，你給本帥，把話說完！”

蕭守義有些不敢看此時的景明月。景明月在人前一向守禮，如今當著那麼多軍士的麵不稱他為吳王殿下，而是直呼其名，就說明她真的動怒了。

他知道師父為什麼生氣動怒，可他也有他的不得不為。

“陛下賜婚，讓本王娶李祿之女李芙為側妃。”

此話無異將一把刀架在所有鎮北軍將領的脖頸上。

“陛下糊塗啊，怎麼可以！”梁襄氣得跪伏在地上，用拳頭直砸地麵，砸得鮮血淋漓。

“你不要命了！”孟長崢用力抱住梁襄，堵住梁襄的嘴，才阻止梁襄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在戰場上梁襄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而此時的他已經泣不成聲。

梁襄和景明月一樣，也是因為成康之亂而家破人亡。

此時此刻的梁襄，可以當著蕭守義和其他朝廷使者的麵發泄心中的痛苦與憤怒，可是她是景明月，她是三軍之帥，她是大坤的兵部尚書兼內閣次輔，她是衡陽書院的掌院。

所以此時的她縱使心中仇恨怒火滔天，她也要拚儘全力地藏好，維持虛假的體麵。

“所以你名為酬軍，實際是來娶親的？”

“是。”蕭守義的眸子暗沉下去，對著景明月深深一拜，“求娶李芙一事，是小王向陛下求來的。因為隻是側妃，陛下也有震懾李祿之意，故而一待李祿開城投降，婚事便直接在遼陽舉辦，一切從簡。陛下說了，元帥於小王有師徒之誼，小王婚事便全由元帥做主。”

“蕭守義！”尹燕泥終是忍不下去了，不顧孟長崢使來的眼色，直接衝到蕭守義麵前，將對著景明月深深施禮的蕭守義從地上拽起來。

“蕭守義，你瘋了嗎？你堂堂吳王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就要娶那反賊的女兒！”

蕭守義的眼神中儘是哀傷：“天下女子眾多，我也隻想娶李芙一人，至於為何——”蕭守義的目光越過滿臉不可置信的尹燕泥，望向遠處的景明月，“師父對世事皆洞若觀火，縱使天下旁人皆不解，師父一定是知道的。”

對世事皆洞若觀火……景明月僵硬的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沒想到這句話有一天竟成了對她的諷刺，成了天大的笑話。

她恨了李祿十八年，李祿的家族，相關的所有的親眷，早已被她調查得一清二楚，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斬下這些人的頭顱，為在成康之亂中死去的所有冤魂陪葬！

李祿的妻子，是蕭守義的親姨母。

陳郡謝氏，是延續千年的名門望族。李祿是個老狐狸，當年隨成丘壑康以忠起事之時，便預料到可能不會順利，在成丘壑反叛之前便將妻兒以探親之名送至陳郡謝氏。

而蕭明朔因為鎮守北境抵擋叛軍的緣故，無法將太子妃和尚且年幼的蕭守義帶在身邊。彼時蕭氏皇族內部靖寧帝和開泰帝的鬥爭也是風起雲湧，蕭明朔為讓妻兒遠離紛爭，也將其暫且送回陳郡謝氏照看。

蕭守義和李芙，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