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千裡落花風(五)(1 / 1)

神機營中,蕭守正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景明月懸掛起大坤與北戎的地圖,手中拿著一支箭指著地圖,為蕭守正講解著如今西北的形勢。

“根據我們安插在北戎的探子回報,北戎王和北戎太後的權力之爭幾乎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直到現在,北戎的許多部族對二者的爭鬥仍持觀望態度。北戎崇拜強者,北戎王需要通過一場戰爭的勝利,證明自己的能力,讓觀望的部族臣服於他。同時借著戰爭的由頭,宣告北戎太後謀反,借此鏟除北戎太後的勢力。北戎太後也是同樣的心思,不過是反過來借著戰爭的名頭鏟除北戎王,重新安排一個聽話的傀儡上去。”

景明月用箭指了指北戎和大坤交界的西北十六州:“北戎王已經等不起了,陛下現在剛剛登基,皇位還未坐穩,正是北戎下手的好時機,北戎王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蕭守正聽著景明月的解說,背後一陣陣發寒。現任的北戎王當初也是由北戎太後一手推上王位的,北戎太後身後是北戎第一世家完顏氏。

年少的時候北戎由北戎太後垂簾聽政,長大後北戎太後不願意還政,才形成了北戎朝堂上王和太後爭鬥傾軋的兩大世係。如果不是景明月從一開始就明確禁止崔氏乾政,他不知道他和他的母親,會不會也走到北戎王與北戎太後的那一步。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和北戎太後合作?畢竟隻要北戎王輸了,北戎太後就有機會對北戎王發難。”

“不,北戎太後是不可能和我們合作的。”景明月聞言果斷地搖頭,“北戎太後是個狠人,她雖然想儘快解決掉北戎王,但絕對不可能拋棄北戎的利益。西北十六州是兵家必爭之地,任憑誰都不可能拱手相讓。明麵上的連橫之術在北戎身上是行不通的,我們隻能私底下將他們分而化之,通過製造一些事端,觸發他們的矛盾。”

“陛下也不必過於憂慮,大坤如今兵精糧足,西北一帶已經秘密拉起了一道防線,無論北戎什麼時候發兵,大坤皆可自如應對。”柳定出言寬慰蕭守正。

蕭守正接過景明月手中的箭,以西北十六州為中心向整個西部繼續延伸:“父皇在位時平定了藩鎮,朕盼著朕在位時能夠收回西北十六州。屆時,大坤不必日夜都在北戎鐵騎的陰霾下憂心惴惴,而西北的商路也可以被重新盤活。與各國往來,海納百川,才能重現盛世繁華。”

景明月讚許地點了點頭,這段時間的教導還是有效果的。蕭守正看待問題的角度,從最初的隻見一隅,慢慢地能看見山海之全貌。

“北戎隨時都會南下,在此之前微臣想先完成一件大事。”景明月牽過柳定的手,“微臣想同柳定先成親。”

遼東那次倉促的婚禮作不得數,他們需要一場真正的婚禮拜祭天地,昭告宗親。

先是國喪,馬上又要打仗,景明月不想一拖再拖了。

“什麼時候?朕馬上替你們下旨!”

“七日之後便是黃道吉日,正適合大婚。”

“七日之後,是不是太匆忙了些?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蕭守正掰著指頭數著婚禮的流程,似乎七日的時間怎麼也安排不過來。

蕭守正認真的模樣把景明月和柳定都逗笑了,景明月沒忍住伸手摁下蕭守正還在掰扯的手指。

“陛下,微臣可是景明月,七天的時間,足夠微臣安排得妥妥帖帖了,陛下就等著來喝喜酒吧。”

蕭守正還是不太理解:“師父和師丈為何這樣急?”轉而自己尋思了片刻後,問道,“這婚宴的背後,可是又有什麼布置與手段?”

蕭守正猶記得,景明月和柳定上次假冒吳王蕭守義與叛臣李祿之女李芙的那場婚禮,用那場婚禮誘使李祿再度叛變,借機將遼東的叛臣全部拿下。

“噓——”柳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對蕭守正道,“這是秘密,陛下可莫同旁人說,陛下姑且看著便是。”

蕭守正露出了然的神色,景明月和柳定雖然沒說,但蕭守正已經能隱隱猜到一些,三人之間,心照不宣。

“那朕,便恭候佳音了。”

所謂佳音,包括各個方麵。

蕭守正離開之時,神機營營房的房門開合之間,帶動了風聲,有杏花如雪,從門口飄入,落在景明月的肩上。

柳定拾起景明月肩頭杏花,握在掌心。

他猶記得,靖寧年間的那個冬日新年,景明月踏雪而來,簌簌的雪從她的肩頭落下,她將袖中捂得溫熱的歲子錢,放在他的掌心。

彼時大雪漫天,四下嚴寒,身為陸寒淵的柳定,根本不敢奢望冰消雪融的那一天。那一點掌心的溫暖,都是他的奢求和妄念。

而現在,他真的要娶她了。

不是權宜之計,是他真真實實地要娶她了。

“那些布置和手段都不重要,是我,不想等了。”

“我知道。”柳定吻上景明月的額頭,她的發間有清雅的杏花氣息,總讓人憶起年少,他嗓音低啞地開口,在她的耳畔輕聲呢喃,“我也不想再等了。”

在一起定下這個婚期之前,柳定是有所猶豫。他總想著,待到西北收複,功名加身,萬裡封侯之日攜赫赫功勳來娶她。但直到她說出心中的婚期之時,他才發現,即使已過而立之年,在婚事上他也仍和少年一般急切毛躁。

他也不想再等了,他們都已經等得太久了。

杏花疏影裡,美好得不真實;吹笛到天明,他們的天,終於亮了。

……

澤元二年,澤元帝蕭守正下旨,為大坤內閣首輔景明月與柳定賜婚,婚禮於三月初九舉行。

三月初九,大吉之日。

這場婚禮從皇帝下旨到正式成婚隻有七天的時間,卻是一場舉世矚目的婚禮。從成婚的人,籌辦婚禮的人員,再到婚禮的流程布置,往來婚禮的賓客,都是大坤曆史上的傳奇。

景明月在剛搬回京城的衡陽書院待嫁,柳定從自己的府邸出發迎娶新娘後,二人同至忠義侯祠堂敬告父母,最後再同回忠國公府邸。

古往今來,都是新娘在母家待嫁,新郎從夫家出發前往相迎,將新娘迎回夫家拜堂成親。景明月與柳定的大婚流程,真是曠古未見。

但沒有人敢說什麼,畢竟景明月和柳定本就都是卓爾不群之人。這個婚禮流程,還是顧太後和陛下一同批準的,婚禮由母後皇太後顧太後和聖母皇太後崔太後主辦,衡陽書院、河東柳氏從旁協辦。

聽說衡陽書院和河東柳氏為了景明月大婚的主辦權還爭執了良久,但是顧太後一出麵雙方都無話可說了。主辦婚禮的差事甚至是兩位太後搶著辦的,太後是什麼身份?衡陽書院和河東柳氏自然隻能退居其後。

景明月大婚,蕭守正大手一揮賞了景明月大批的金銀珠寶,打算由皇家來出婚禮所需的費用,景明月先是收了,反手就充了國庫,婚禮所需的費用全是景明月和柳定自己掏的。

“朕知道了,師父就是想拿內庫的錢去充國庫。”蕭守正嘴上心疼著,卻馬上又賞賜了一批,景明月又是全部捐了國庫。

靖寧帝和昌平帝兩代積累下的皇家內庫,在澤元帝手裡沒過多少日,便少了一大半,全填進了國庫,戶部上述曾慎寧先是驚愕萬分,隨即笑逐顏開。

“果然還是景大人教導有方。”

宋清指了指曾慎寧臉上笑成一堆的皺紋:“彆光顧著數戶部的錢了,小九大婚,你這個做長輩的也好好想想要送什麼,要是些俗物就不用送了,直接充進你戶部就得了。”

“你說的對,到底送些什麼……”曾尚書收起了咧到耳根的的笑容,轉向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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