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檀隻在國師府待了半個月，就讀完了裡麵所有的玄術書籍。
“既然學完了，那就走吧。”
國師立刻開始趕人。
戚檀離開國師府，又被謝博川接走，出來之後，這才知道，北地的形勢越發嚴峻。
之前互相殘殺的流民屍體被隨意地拋屍荒野，連官道四周，也能看見半腐爛的森森白骨，被餓極了野獸隨意啃食。
也就在越奉和謝博川等人帶著蛇妖屍體回來的第二天，北地下了一場大雨。
越奉又得意又驚喜，堅持說，自己抓對了蛇妖，他是受上天庇佑的皇子……
這話，隻差說他是最適合太子之位的人選了。
但越奉沒能得意多久，因為不過三五天，北地又傳來了消息，但這一次，把越奉徹底澆了個透心涼。
因為那場大雨，並沒有給北地帶來希望，而是帶去了絕望。
幸存的人以為有了活路，紛紛返回家鄉，卻在飲用了水溝裡的水後，開始各種不舒服，甚至第一天，就有體弱的人因此而死……
是瘟疫。
所有人心裡都有了答案。
皇帝立刻命人搜羅草藥和大夫送往北地，但過了半個月，仍然沒能研究出解決瘟疫的藥方。
如今，北地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堪稱人間煉獄。
僥幸沒被傳染，或者還能堅持走動的人，為了活命，隻能朝北地之外逃竄，若是放任不管的話，那整個國家都會因此覆滅。
所以如今，隻有一種辦法……
那就是將所有感染瘟疫的人，囚禁在北地，幸運的話，能等到大夫研製出解藥，不幸的話，那這些人隻能等死，甚至還可能會被提前絞殺。
越奉為了重新挽回聲譽，一咬牙，主動請旨前往北地，嚴禁北地流民逃竄到其他地方。
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但越奉如果還想要那太子之位的話，那就沒得選擇，隻能冒著被感染的風險，拚一把。
這一次，越奉點名要謝博川隨行。
“不能拒絕嗎？”
戚檀看著收拾行李的謝博川，仰頭問道。
她年紀小，看不懂越奉和謝博川之間的關係，但直覺告訴她，越奉對謝博川有敵意。
但兩人表麵上看，似乎隻是一起玩得很好的世家子弟……
謝博川摸了摸戚檀的頭，聲音溫和。
“這一趟，越奉必須去，我也一樣。”
“不過你放心好了，謝家我已經安排好了，雖然不能讓你像其他的謝家小姐一樣養尊處優，但隻要你不惹事，亦能平安長大……”
謝博川剩下的話，戚檀沒有聽完，因為她已經默默做了決定。
很快，謝博川的馬車從謝家離開，但無人注意，最後麵放雜物的馬車中，混進了一個瘦小的人影。
謝博川與越奉彙合以後，便帶著軍隊朝北地趕路。
負責車隊夥食中，一個叫田滿倉的夥頭兵發現，謝家公子的車隊裡有一個身材瘦小的侍從，每次都是等到大家吃完了，才一個人過來吃飯，而且每次都臟兮兮的，讓人看不清長相。
“下次早點來，不然以後說不定連幾粒米都沒有了。”
看著戚檀將桶底僅剩的幾粒米撈出來吃，田滿倉無奈地歎了口氣，把自己一早藏好的饅頭拿出來，塞到戚檀手中。
戚檀微微一愣，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田滿倉，半晌才囁嚅道：“…謝謝。”
田滿倉笑了笑，露出幾顆大白牙。
“下次早點兒來就算是感謝我了。”
“不過…你是受欺負了嗎？怎麼這麼狼狽……”
麵對田滿倉的詢問，戚檀保持沉默，隻是一口一口地啃著手中的饅頭，在田滿倉終於放棄追問的時候，才突然開口。
“…我…我是來保護一個人的。”
田滿倉忍不住發出嘲笑聲。
“哈哈哈，就你這小體格，還保護人，估計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吧，而且要不是我給你留饅頭，你估計還會把自己餓死……”
回答他的，是戚檀轉身離去的背影。
她沒有必要和一個不相乾的人解釋，通過在國師府的學習，她的能力早已非同尋常。
她能看到夾雜在活人之間晃動的黑影，也能看到還未到來的劫難。
在謝博川離開謝家的那天，戚檀看到了對方身上不詳的黑霧，那是…死劫的象征。
所以，戚檀毫不猶豫地跟著來了，因為謝博川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用自己所學的知識，來改變謝博川的命運。
隻不過，身為初學者的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很多個夜晚，她都有溜到小河邊清晰自己的機會，但是……
看起來平靜寂靜的深夜，在她看來，卻是各種孤魂野鬼的狂歡時刻，到處都是死相淒慘的鬼，宛如人間煉獄。
而戚檀到底還隻是一個小孩子，麵對這樣的場景，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再等等，等我習慣了以後，就能變得更加強大了。”
小戚檀握緊了拳頭，在心中默默想道。
時間緊，任務重，軍隊加快速度趕路，終於在十三天之後，到達了北地。
當看著遍地的屍骸，和哪怕活著，身上也遍布各種恐怖斑點的人群，越奉後退一步，讓軍隊擋在自己的身前。
他想立功博得被立為太子的機會沒錯，可這不代表，他想丟掉自己的命。
“士兵聽令，沿城牆四周檢查缺口，將通往其他城池的道路徹底封死，若有擅闖者，格殺勿論！”
越奉指揮軍隊去封堵補漏，轉頭，又盯上了謝博川。
“謝博川，監督大夫研製瘟疫解藥的重任，本皇子就交給你了，若是你研製不出來，那本皇子隻能無奈殺掉所有北地還活著的百姓了！”
越奉一臉無奈，好似自己已經拚儘了全力。
但謝博川卻聽懂了，越奉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擋箭牌。
如果解藥能順利的研製出來，解決北地的瘟疫，那功勞會是越奉的，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他就會承擔劊子手的汙名。
北地的百姓有僥幸活下來的，也會把他謝博川視為仇人，而不是越奉……
這是比陰謀更加難解決的陽謀，但謝博川從選擇跟著越奉重回北地的這一刻，就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謹遵三皇子命令。”
謝博川低頭道，但無人注意到，他黑沉的目光中，有什麼在逐漸燃起……